“这是怎么啦!”虽然不能去考场门口等着,但姜氏三人哪里睡得着, 这会儿正在门口守着呢, 一看见章明林抱着自家孩子下来, 顿时紧张起来。
章明林比了个手势,压低声音说道:“大概是累了, 睡了, 我摸过额头没热, 让他睡一会儿吧,你们看着一些, 若是热的话就去喊大夫。”
章明林也没让她们接手,自己抱着孩子走进房间, 小心翼翼的把人放到了被窝里头,想了想又嘱咐了一句:“别让他睡太久,待会儿起来喝点热乎乎的再睡也不迟。”
姜氏见他要走, 连忙送了出去, 笑着说道:“明林啊, 这次多亏你了。”
章明林摆了摆手, 不在意的说道:“平安也是我看着长大的, 说句实在话, 在我心里头他跟自己儿子也没啥两样, 眼看着他要出息了,这点忙算得上什么。”
说着, 他想到章家的处境, 又添了一句:“婶儿, 要有事儿你尽管叫我,咱们俩家还客气什么,这么些年了,也没人会说闲话。”
姜氏答应下来,送走了章明林才回到房间,就看见孙氏已经小心翼翼的帮着孙子脱了外裳,给他塞好了被子。
姜氏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走过去摸了摸孩子的额头,确定他没有热才松了口气,埋怨了一句:“朝廷也不知道怎么想的,这时候天气多冷,幸亏没下雨,不然得多少人生病。”
说着,她又想到自己的亲儿子,当年章明亭可不就是因为一次府试生了病,从那之后好好坏坏,一直也没有痊愈,不然的话也不至于一场风寒就直接去了。
这么一想,姜氏更担心了,皱了皱眉头说道:“还是把他喊起来喝一碗姜汤吧。”
孙氏还有些犹豫,毕竟孩子看着睡的香,一看就知道累的狠了,她实在是不忍心喊他起来,但姜氏已经手脚麻利的出去端了一碗姜汤进来,轻轻拍着章元敬叫道:“平安,起来喝了姜汤再睡,奶奶加了很多红糖,甜着呢。”
章元敬半睡半醒的喝下了这碗热乎乎的姜汤,翻了个身继续沉沉睡去。原本他并不觉得很累,但这会儿却有些不乐意醒过来,大概是靠着章明林的后背太有安全感了。
虽然带着成年人的心理年龄穿过来,但一家从老到小都是女人,在这个男权的朝代,章元敬不由自主的代入到保护者的身份中,不得不说,他偶尔也想要偷懒一下。
等他睡饱了醒来,姜氏已经急的嘴角冒泡,差点没出去请大夫了,一看见他醒来就松了口气,说道:“平安,你可算醒了,刚才喊你也听不见,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章元敬看了看外头的天色,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奶奶,我就是有点困。”
姜氏贴了帖他的额头,确定没有烧才笑道:“可不是吗,这考了三场,每次一进去就是一整天,就是大人都吃不消,我听说好几个人都病倒了,幸亏咱平安身体好,就是多睡了一会儿,你现在可饿了,先起来吃点东西吧。”
章元敬还是觉得浑身懒洋洋的,但还是听话的爬起来吃了点东西,等有了东西垫垫肚子,他倒是不觉得困了,趁着有时间就把自己的卷子默写了出来,打算第二日带过去给李老先生瞧一瞧。不过写完之后自己一看,倒是又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只是默诵,没什么争议点。
放好了书卷,章元敬索性又回房睡了,第二天早早的起来打算去李家读书。
姜氏和孙氏都有些意外,却听他说:“反正已经考好了,若是考中了,我还得为后头的府试做准备,若是没中,自然更要苦读,反正在家待着也是待着。”
他这么一说,姜氏和孙氏也就不拦着了,只是出门之前,姜氏又硬是让他灌了一碗姜汤,势必要将一切受寒的可能扼杀在摇篮里。
热乎乎的姜汤下肚,章元敬只觉得身上的厚衣裳都要穿不住了,又不敢坐在外头吹风,只好扯了扯塞得严严实实的领口。
等李子俊看到他的时候,也惊讶的叫了一句:“小师弟,你怎么来了?你昨天不是去考试了吗,不在家等着成绩出来?”
章元敬只好又把之前的话说了一遍,李子俊听了,笑道:“你倒是心大,怪不得爷爷说我不如你,我考试的那年别说是读书了,坐下来的心思都没有了。”
里头的李玉山听见他们说话的声音,倒是朗声笑道:“你知道就好,平日里只会说我偏心,现在知道自己哪里不足了吧。”
李子俊笑了笑,拉着章元敬往里头走,一边说道:“虽说我是有些不如小师弟,但老师你还是偏心,这一点你也不能否认。”
李玉山瞥了他一眼,又看向自己的弟子,摸了摸山羊须问道:“考得如何?”
章元敬挺直了小身板,回答的倒是毫不客气:“不出意外的话能过。”
李玉山哈哈一笑,说道:“你倒是毫不谦虚,行了,既然觉得自己能过,就得更加刻苦读书,到了府试院试,可不像县试那么简单。”
“是,老师。”章元敬恭敬说道,坐下来之后果然收了心开始读书,倒是比以前更加专注一些,李玉山看着心中满意,倒是去了一些之前的担心。
照旧检查了一番功课,李玉山便开始将策论,主要是两个孩子都即将考到,最近他显然加大了策论的课程时间,针对他们的弱项在讲解。
“好了,你们各写一篇策论给我,若是有不明白的,就过来喊我。”李玉山讲完了今天的内容,布置了当庭作业,这才施施然的离开了。
等他一走,李子俊就偷摸着问道:“小师弟,你真的不想去看看自己的成绩吗?”
章元敬笑了笑,还是说道:“我们还是先把策论做出来吧,不然老师会生气的。”
李子俊撇了撇嘴,说了一声无趣,到底是不敢撺掇着章元敬逃课,只能讪讪的回去写作业了,李玉山对他可严厉多了,要是写的不好可是要挨揍的。
另一头,李玉山看着来人,惊讶的问道:“这个时候,赵大人怎么过来了?”
赵大人朗声一笑,说道:“你可猜到我为何而来?”
李玉山一想,立刻问道:“莫不是成绩这么快就出来了?”
赵大人笑而不语,坐下来品了一口茶,才说道:“昨晚连夜就赶出来了,今天拆了弥封,一看,你猜怎么着?”
李玉山倒是镇定的很,只是摸着自己山羊须的手更加用力了,差点没把自己心爱的胡子扯下来:“我猜,必定是看见元敬的名字了。”
赵大人指了指他,又问道:“你的弟子,榜上有名并不奇怪,但你猜猜看他是第几名?”
听了这话,李玉山倒是认真了一些,想了想说道:“元敬的记性极好,三岁的时候就能背诵三字经,寻常的书本,念过一遍也能记下一个大概来。”
看了一眼赵大人,李玉山继续说道:“更难得的是,他向来有耐心,我让他一本书背诵百遍,他绝对不会偷奸耍滑背99遍,这孩子年纪虽小,但却比子俊更耐得住性子。若是院试,我倒是说不好,若是县试,考中个前十还是没有问题的。”
赵大人一听,顿时哈哈笑道:“你猜的可准,元敬的字端正俊秀,文章也是丝毫不差,几位监考一致觉得,这一份卷子可得案。”
听见这话,李玉山才终于有些失色,皱眉说道:“案,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赵大人倒是笑道:“这孩子是你的弟子,学了这么多年,原也是有天赋的,得了案也不稀奇,倒是他若是每中,我倒是要怀疑怀疑了。”
李玉山挑了挑眉头,笑道:“你倒是不怕有人说你假公济私。”
赵大人反倒是笑道:“有人不信,那就让他跟元敬比一比,到时候只怕是丢了大面子,再说了,谁不知道元敬是你的弟子,若是不过县试才不服众。再有一个,他如今得了县案,之后说不定还有府案,院案,了不得给你拿一个小三元回来。”
李玉山一听,倒是也哈哈大笑起来,摇头说道:“哪有那么容易,你这般自夸,也不怕成了井底之蛙,再说了,风头太盛,对他来说不是好事儿。”
赵大人却道:“你就是太小心,文人啊,名声大才好,不然谁知道你是谁?”
李玉山叹了口气,说道:“在青州县,有你我护着固然没事儿,但是这孩子以后迟早要离开青州的,到了那时候呢,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他这么一说,赵大人也跟着感叹起来,当年他科考的时候,也不是没有出现过那种事情,两人对视一笑,赵大人又说道:“也不能为了那些没影子的事情,硬生生压孩子的名次吧。”
李玉山也笑了,摇头说道:“不过是一次县试,也是我老了,常常想的太多了些。”
赵大人也跟着笑起来,起身说道:“得了,消息送到了,茶也喝了,那我先走了。”
李玉山亲自送了他出去,原本想回去告诉弟子,但念头一转,倒是并没开口,只等着他自己看了榜单知道,若是骄傲自满的话他可得压一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