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错愕之后,她恭敬的垂首屈膝,“小女子参见皇上。”
不知道是因刚才的事,心神不稳,还是因为地上太滑了,她竟脚下一软,整个人扑通就跌坐在地上。
懿轩心里本还有气,可这会见她脸色不好,刚才跌下去的那一瞬间,他分明看到她疲累至极,无力支撑的样子。
他慌忙伸出手去,用力的将她搀扶起来,手背贴着她的额头问:“怎么了,可是身体不舒服吗?”
桑梓这会毫无心理准备的碰见他,确实有些别扭,不知该如何面对他,便只能低着头说:“我没事,不过是刚才脚下打滑了。”
懿轩点了点头,“那就去茶肆坐一会吧,难道你不打算跟我解释些什么吗?”
“皇上……”
“懿轩!”
桑梓喉头一紧,“小女子并不敢直呼皇上的名讳。”
“你不敢?”
懿轩讽刺般呵呵笑了几声,“这天底下,还有什么是你不敢做的事情?天子脚下,就敢带人打劫商铺的粮仓;逛赌场出老千,被人追杀满大街的逃窜;路见不平,也敢跟那帮地头蛇小混混硬碰硬;为了救朋友,二话不说,带着自己的婢女就去了西北,完全不去想这一路上会遇到什么危险,你厉害的很啊。我都有点怀疑,你真的是闺阁小姐吗,还是桑少爷!”
桑梓不敢反驳,也无力反驳。低头站在那儿,轻轻叹了口气,想她是得有多倒霉,才会一回来,就能碰到他。
半天没有看到她跳起来理论,懿轩倒是有些意外了,又低下头来看着她问:“为什么不说话?”
“皇上如果认为我是错的,那我不就是错的吗,对的也是错的,横竖都是我的错,我反驳个什么劲?何况,万一惹怒了你,那我不得掉脑袋吗,我还不能死呢。”
懿轩被她这歪理又给逗笑了,“在你眼里,我是个是非不分的皇上吗?”
桑梓抬眸迅速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您是非分不分我不知道,但是我知道我做的事,并不全是错的就行了。”
“不服气?”
桑梓抽了抽鼻子,无所谓的说:“有什么好服不服气的,对我来说,过去的事,就都已经过去了,我才不会总是念叨个不停。
还有,别人怎么看我,我并不在意,凡事只要自己问心无愧不就行了?
这世上的事,谁说的明白,别人口中的好就一定是好,别人口中的坏就一定是坏的吗,那都不过是别人心中的想法罢了,真正能做到自己问心无愧的,又有几人?”
懿轩静静的望着她,没有言语。
又见她神情似有困惑的问:“皇上,假如国库现在没有银子了,京中也没有存粮,眼看着百姓都要饿死了,而粮商又囤粮死都不肯出售,那你是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百姓饿死,还是像我一样做出选择?”
懿轩什么也没说的转身就走,“跟上。”
“去哪?”
“茶肆。”
“这个时辰,茶肆怎么可能会开门?”
“那就让他们开!”
桑梓跟在他身后,小声嘀咕了一句,“果然是个不讲道理的皇帝。”
茶肆一般都是近午时才开门,这会门板都还没下呢。
桑梓悄然看了他一眼,却见他只是静静站在店门口,早有子猷上前去敲门了。
也不知道子猷小声与那来开门的小二说了些什么,反正就见那小二麻利的卸了门板,然后笑嘻嘻的将几人给迎接了进去。
懿轩走在前面,去了二楼常去的那个雅间,小二更是紧跟着便捧来了火炉茶具,一应用的,眨眼间就全都准备好了。
懿轩很随意的坐了,烤着手示意她坐到身边来。
桑梓却只是往前挪了挪步,并不敢像往常那样,大大咧咧的坐到他对面去。
懿轩见她那不自在的样子,便欠身拉过她,自己先开口说:“我并非有意隐瞒自己的身份,只是为了出行方便,这才借了逸安王的身份,希望你能理解。”
桑梓忙道:“我明白的,皇上若是不如此,恐怕每次出来,都得扰的百姓不得安宁了。只是我眼拙,竟然就真的将皇上当成了逸安王。这次若不是在西边碰到了王爷,可能还猜不出皇上的身份。”
懿轩笑了笑,“你不怪我就好。”
桑梓坐在他身旁,总觉得有些别扭,“我哪敢怪皇上。”
她之所以选择道破他的身份,也是因为她知道,就算她不说,早晚有一天,逸安王也会告诉皇上在西边与她相遇的事,如此,她若还装傻,到时候万一皇上治她一个大不敬的罪名,那可就谁都护不了她了。
懿轩默了片刻,又问:“温庭蕴怎么样了,今儿早朝,怀安王正式为温庭蕴请封,朕已经准了。”
桑梓忙回说:“若搁在别人,耽误这么多天,恐怕早就毒发身亡了,也是幸好有太医院的良药护着心脉,才能拖延到今天。皇上不用担心,过不了几天,他体内的余毒清了便没有大碍了。”
“如此就好。”
然后他也就问了这一句便将这个话题打住了,怀安王在这个时候为温庭蕴请封,一定不是个巧合,一些事,懿轩心中有数却不便干涉。
只是转了话题问她,“你与姜氏不睦,我是知道的,她几次三番派人暗杀你,你可知道?”
桑梓目光一闪,却未敢回答。
姜氏派人暗杀她,她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可是暗杀她的人,却一次也没有出现在她面前,那么到底是谁帮她料理了那些杀手?
见她神情有异却不言语,懿轩又接着说:“枫墨白身边的那个护卫,几次尾随,是他帮你把麻烦解决掉的,难道你不知道?”
当然不只是冷荀,她能安然活到现在,自然也有他暗中保护的功劳,只是她不知道而已。
桑梓摇头,“冷荀是个外冷内热的人,从小到大都是这样,默默的对人好,却从不说出来,所以我不知道。”
懿轩把玩着手中的茶杯,听不出什么情绪的说:“如此想来,那天你邀我去皇家寺院赏梅,就是为了想让我看见那一幕对不对?你在利用我!”
桑梓眼皮轻跳,慌忙起身跪了,正色道:“皇上如果执意以为姜氏想要杀我,我与她水火不容,就想利用您来对付她,那我也不敢反驳。
只是皇上您可有细想过姜夫人当日所说的话?如果那些话还不足以证明那两人的关系,那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