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日本军人的记忆是非常清晰甚至非常详尽的,大到指挥整个进攻南京战役的大将松井石根、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中将,小到普通士兵,他们对13日攻进南京城有太多、太深的记忆了。
这一天对日本人来说,简直就是“过大节”一样“欢天喜地”。在东京,这一天早早准备了80万人参加的庆祝大会。这是天皇的旨意:好好庆祝一番,大和民族自建国以来,第一次胜利占领另一个国家的首都,且是几千年来一直在世界上独领风骚的邻国——中国的首都。
在给读者阅读日军自己所记录的进入南京第一天的大屠杀之前,笔者在浩如烟海的《南京大屠杀史料集》第61卷里首先看到了一位东京日日新闻社陆军随军记者铃木二郎撰写的一篇题为《我所目击的“南京悲剧”》的文章。他在“虐待毫无抵抗的俘虏”一段中这样说——
无论是日本军部还是我们,都认为如果南京陷落,国民政府就会投降,这场战争就能结束了。所以南京占领军的士气十分高涨,另外再加上“胜者”的骄傲和精神上的松弛,以及日本军的“三光作战”(烧光、杀光、抢光)政策,仅仅在南京就对多达30万的市民进行了屠杀。
第二天即13日,包括画家中川纪元、已故的大宅壮一在内的大阪每日新闻、东京日日新闻社的后续记者以及摄影师等一行数十人,将市区内的一家不见人影的砖结构的旅馆作为前线本部,并搬了进去,而我则又一次返回中山门。
在那里,我第一次看见了惨绝人寰的悲惨的大屠杀。
在25米宽的城墙上,俘虏们排成一列,被刺刀一个接一个地刺倒在城墙外侧。
其中许多日本兵挥舞着刺刀,大喊着向城墙上的俘虏胸部、腰部刺去。鲜血在空中飞溅,那场面如同地狱一般……看着这一惨景,我长时间呆呆地站在那里。
但在这残酷的场景中,有一个我不理解的现象,让我一直无法忘记。那就是被刺的俘虏们的态度和表情:即将面临死亡的人们,露出冷冷的微笑,有的人有时还哈哈地大笑着,等待着“依次死亡”。
在这个战场上,手持红缨枪的一群人,不畏死亡,一次接一次地袭击,持续着让日本兵感到困惑的肉搏战。
……思维已经凝固,我离开了那个现场。回来的路上,我再次潜入“励志社”的院门。院内有一棵之前没有注意到的大树,在那里有10余名俘虏被铁丝捆绑着。每个人的脸像纸一样苍白,光着膀子。有的人坐着,有的人站着,用无神的眼神看着我。
这时,吵嚷嚷地进来几个日本兵,其中有两三个人拿着镐,由此我知道了是他们的工兵。他们没有向站在旁边的我看一眼,其中一个人往大树前一站,叫道:“这些家伙竟然也想攻击我们的同伴。”说完就举起铁镐,对准这些毫无抵抗的俘虏中的一个挥下去。闪闪发亮的镐尖“咔嚓”一声砍下后,血就“咕噜咕噜”地喷了出来。其他人看了之后挣扎着身体,但是什么也做不了,任由其他士兵进行暴力行为。这简直是惨不忍睹的瞬间惨剧。在这些俘虏中,既有穿着军装、扎腰带的人,也有看上去像是市民的人。
看到这些,我没有办法阻止,只好逃了出去。
被日军逮捕的守城军和普通百姓,在这种情形下是无法逃跑的,他们的命运只有一个:死亡。
我们还是来看看那些占领南京后的日军官兵们是如何施行暴力以及他们的心境是怎样的——
这是1937年8月才应征入伍的高岛市良写的13日当天和第二天所看到的南京城的景象:
黎明前,枪声戛然而止。看来在山上死守了三天的敌军撤退了。第6中队为尖兵向天文台高地进发。
天亮了,炮声停了,昨天还笼罩在炮火硝烟里的南京城就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啊,南京!”长长的城墙轮廓分明。这时的喜悦,令大家眼里不由得泛起泪光……
尖兵激动地在天文台竖起日本国旗。
半开的太平门上写着“13日上午9时,野田队占领”几个字。
解除了武装的几百名俘虏跪在战壕里,都是些瘦家伙,眨巴着眼睛看着我军。
……立刻又要出发。第1小队抓到了两百多名残兵。他们是不知道南京已经陷落而逃来的吧。我去问大岛副官如何处置这些俘虏。大岛副官说:“不管是200还是500,随便拖到什么地方都杀了!”于是把他们装入了车站的空置车厢,决定由小队协助重机枪队在扬子江边处理俘虏。
货车中的俘虏“哇哇”地叫唤起来。货车里冒出蒙蒙热气。把俘虏一个一个地拉了出来,都光着身子,呼吸困难,“哇哇”地叫着,指着水壶说:“大人,大人,水,水。”“混蛋!”我怒骂道。他们捧着积在凹地中的泥水喝。俘虏排成4队,两手举起。我们拉着50人来到江边。
因为是在他们的脚下放上手榴弹,所以危险性极小。只是小分队人数少,下级军官也只有我和近藤两人,如果他们拼死骚动起来的话我们就控制不了了。把人从货车和仓库里拉出来,共1200人,让他们面朝江水坐在没膝盖的泥土中。命令一下,躲在后面战壕里的重机枪就一齐开火。他们便像骨牌一样倒下去,血肉横飞。跳进水里的数十人被等在栈桥上的轻机枪全部打死,鲜血染红了泥水。啊,多么残酷的情景啊!这种情景在人世间哪儿还有呢?还会蠕动的人,就用缴获来的枪再打。军舰漂浮在扬子江上,水兵们在甲板上眺望着这一情景。
扛着一面大国旗进入挹江门,门上写着:“12月13日下午5时,助川部队占领。”在焦黑的尸体上铺上沙袋走上城楼。不知城楼为何被烧的。烧了一半的尸体散乱在街头,衣服、刺刀、弹药满地都是,还有被遗弃的高射炮。电线杆倒了,电线像蜘蛛网似的绊脚。整修好的宽敞的道路也是没有可踏脚的地方。我们的战车拉着缴获的高射炮,威武雄壮地开过来。草地上有“忠孝、信义、和平、仁爱”八个大字,画着大大的抗日标语、漫画。海军部、铁道部等官府林立,海军部成了陆战队本部,飘扬着军舰旗帜,伫立着水兵的岗哨。
宽敞的官邸内,雄伟的建筑上飘扬着英国国旗,挂着“大英国驻中华大使公馆”的牌子。这就是每次对我们的作战做出不利的奇怪举动的英国大使居住的公馆么?扫荡市内。说是市内,除了政府所在街道外,都像是农村街道。第88师司令部仓库、学兵队兵营,几乎什么也没有。因为有电话机,就塞进放地图的包里带了回来。手榴弹丢得到处都是。
二三十人一组,反绑着手的俘虏有好几组。到处可听见轰响声,还烧起火来。想必是在用手榴弹处置俘虏吧。
进入南京城后,各个部队都面带喜悦,精神焕发……
上等兵井家又一记忆中的13日:
看到南京了!没想到真的见到了迄今一直进攻的地方,将日本国旗绑在机关枪上,抑制不住地喊出了响彻云霄的“万岁”声。
南京城墙沿着右手方向延伸到远处的山脚。远远看到了南京街道。霞光遮住了视野。“万岁”的呼声一遍遍地响起。城墙上一面接一面地飘起几十面日本国旗……
应征入伍90多天,在上海战场上多少次徘徊在生死之间。结束上海战役后前来南京并登上城墙……当想起天皇,想起父母、兄弟姐妹,祈祷平安无事、欢呼万岁之时,禁不住流下了止不住的泪水。
日第9师团一等兵水谷庄的记忆停留在13日7时20分登上南京城门的一刻:
站在城墙上,双手举着枪,向着东方声嘶力竭地不停高呼“万岁”!取出哥哥给我的日本国旗系在枪上,反复高呼着“万岁”,大家都激动得泪流满面。呜呼!盼望已久的南京城头,能够沉浸于这种激动之中的只是包括我们在内的极少数人。全身洋溢着军人的幸福感,我们百感交集。生为日本男儿真是好啊!
日军第16师团第20联队第2小队第3分队士兵增田六助这样回忆13日:
昭和十二年十二月十三日是攻陷南京的日子,在我国历史上永远是辉煌灿烂的一天。不用说,南京是国民党的大本营、中国抗日排日的中心。南京的一面临着扬子江,另外三面为山和丘陵包围,地势天然险要,易守难攻。凭借防御工事,蒋政权欲与皇军一决雌雄,试验一下其政权是存还是亡。可惜蒋介石没有坚固的盾牌来阻止我皇军,在我正义之剑面前,蒋介石的军队不堪一击,仅三日即告城破。城门上飘扬着我日本太阳旗,皇军的勇士们如决堤的洪水般涌入城内,脸上的热泪泛着光。
最先占领中山门并扬名军中的是大野部队的明星部队——坂清中队。下午1时,这位血达魔队长(日军第20联队第4中队队长坂清中尉,其在南京市东郊的战斗中右腕负贯通伤,故有此别名)带头走在前面,队伍里的士兵捧着阵亡者的遗骨,雄赳赳地开进了城内。中队官兵无暇休息,随即在田中少尉的指挥下,开始了对城内残兵败将的扫荡。我们进入了距中山门五六百米远的南京大众医院。这是一家有着好几栋四层楼房的医院,是用钢筋混凝土建造的,非常宏伟壮观。医院是用来收容来自上海、常熟、无锡方面的伤病员的。
各分队都不许自己的士兵单独行动,而是集体去的。医院里只剩下沾了血污的军服、破帽和毯子等东西。尽管这只是可恶的支那军的一处收容所,但也让我们很生气。不管是柜子还是桌子,全被我们砸掉。药柜、器具和箱式时钟等也被砸掉了。各种照片、标本之类都无一例外地被刺刀捅破。
退出来后,在去中山北路的途中,我们看见满地都是逃亡士兵扔下的武器、弹药、被服,以及马、车之类。鳞次栉比的商家已经被支那军劫掠一空,街上别说人影,连只狗都看不到。
当晚决定住在室内,这对于我们来说已经久违了。掠夺本来不是出于本意,但连日来几乎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持续战斗,不都是为了能有今日吗?为了能有今日,不是有许多战友光荣牺牲了吗?庆祝攻陷南京!庆祝占领南京城!
日第13师团伍长目黑福治对13日的回忆:
凌晨3时起床,4时出发,前往南京幕府山炮台实施攻击。途中,到处都聚集着敌军俘虏,据说其人数大约13000人。年龄从十二三岁的孩子到五十岁左右的人都有,其中还有两个妇女。敌军还在不断地投降,各队抓获的俘虏总数约100000人。下午5时,看到了南京城墙,部队在城外宿营。
中村弥关在1991年7月10日《沼津朝日》报上对令他终身感到“罪孽”的那一天是这样记述的:
12月13日,天气晴朗无风,明镜般的长江水缓缓地流着,我们船队和陆军相互协作,以南京为目标快速溯江而上。3时许,冲到下关栈桥并靠了岸。在这之前捕获了7名中国俘虏,半夜里就在甲板上将他们杀死并踹进长江。我所见过的残酷景象就从那时开始了。
我们很长时间没有上岸了,经允许我们上岸观看战场。整个南京城除了一面朝着长江下关城门外,其他部分全被城墙(高10米、宽4.5米)所围绕。许多地方有坚固的城门。陆军从外面控制着所有的城门,城里的人一个也出不去。进城一看非常吃惊,南京这个大城市成了一座死城。国破山河在。没有人、车和马,就连猫狗都看不到。能见到的只是连绵不绝、无限延伸下去的累累尸山。道路上、广场上、河堤上,都是一堆堆的尸体。有军人、有商人、有农民,不分男女老少,全都死了。因天冷的原因,干涸的血液呈黑色,而尸体下方还有鲜血。
海军很少上岸,也很难见到女性。也许是这个原因,其中竟有狠心的人,用木棍挑开女尸胸部的衣服,还有人撩起衣服下摆看。
次日清晨,看了栈桥边上的河滩。这里也是尸体累累的尸山,还没有腐烂。沙土上还有鲜血流淌过的痕迹。尸体没有一点刀伤,看上去都是被枪杀的。
以上是我见过的真实情况。但是,这些是谁造成的呢?其数量是30万?10万?还是1万?我不知道。我认为,在那种混乱情况下,看来没有人能确确实实了解这些事,但肯定不止数千人。
日第6师团士兵赤星义雄这样回忆他参战的13日这一天:
12月13日,从早上开始对中华门城墙发起了总攻。野战炮对着曾被认为坚不可摧的中华门,不断从城墙下方向上方集中开炮,不久,垂直的城墙开始变形,人可以爬得上去了。
在轰炸机对中华门及城墙上的迫击炮和机关枪进行了波浪式攻击之后,手拿轻机枪和步枪的三人组成的敢死队冲上前去,在变形的城墙上挂上绳梯,在我们的掩护射击和敌人的攻击下爬了上去。其后,在猛烈的枪声中,约有40名步兵跟着上去了;敌人的反击好像仍在持续。
过了一段时间,日章旗在中华门上高高飘扬起来。这是13日上午10时30分左右。
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举手高呼:“万岁!万岁!”都大叫:“太好了!太好了!”感动的同时我在想,能够平安无事地到这一步真是太好了。我们把“首先攻陷南京”作为口号。
敢死队爬上城墙后足足过了两三个小时,中华门的城门终于被打开了。随着小队长一声“入城”的命令,我们走向城门,然后进入了城内。城内堆满了长10米、宽4米左右的沙袋。民房被无情地破坏或者正在燃烧。到处都留有明显的轰炸和炮击的痕迹,空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另外,到处都被血染得鲜红,地上散落着被炸掉头或者内脏外露的尸体,以及粉身碎骨的肉块,令人目不忍睹。
城内除了红十字难民区,已经看不到一个游击队或者残兵败将模样的人了。
现在南京城已经真正落入了日军之手。
我们在市内反复进行扫荡,但几乎没有遇到抵抗。那天晚上,即13日晚,在城内的一角进行警备。
到了第二天,我们通过城内,向扬子江岸边进发。我们从那个炮台远望下方的扬子江,可以看到无数的木棒状的东西在流动。
我们下了狮子山,向着扬子江岸边走去。途中看到中国士兵的尸体倒在地上,有些没有头,还有些只有上半身,向人们诉说着攻击的恐怖。
扬子江岸边和普通的码头一样,是船出发和到达的地方。但站在那里看扬子江水的时候,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令人难以相信的情景。
在2 000米,不,可能更宽阔的江面上,漂满了无数的尸体。放眼望去,除了尸体,看不到别的东西。岸上有,江里也有,那不是士兵的尸体,而是普通百姓的尸体。大人、孩子、男男女女,就像漂浮在江上的木筏一样慢慢地流淌着。把目光移到上游,后面还跟着尸体堆成的山。我觉得好像后面跟着的尸体是无穷无尽的。
少算点也有5万人以上,而且几乎都是普通百姓的尸体,扬子江真正化成了“尸体之河”。
关于这件事我听说了如下情况。
前一天,从南京城撤退的多达几万人的中国军队和难民在前方8公里处的扬子江流域的下关港挤上可容纳50人左右的渡船,想逃往对岸。
在进攻南京战斗最激烈的时候,海军带着大炮、机关枪沿扬子江逆流而上,准备伏击撤退的军队和难民的船只,在他们的渡船到达对岸之前,所有的枪炮一齐开始射击。随着轰鸣声,炮弹和子弹像雨点一样射出。船被直接命中,炸得粉碎,所有的船都被击沉了。
我在听说这些事的时候心里想:“为什么连无关的人都……”后来我想,可能这就是被称为“南京大屠杀”的真实情况吧。
日海军新兵三谷翔当年在舰艇上见证并参与了13日的大屠杀——
当时我18岁,参加了日本海军,是舰上年龄最小的一名新兵。我所在的舰艇是当时被称为日本海军最新锐的驱逐舰“海风”,它属于第24驱逐舰队。
1937年12月13日,攻占南京的消息传到了舰上。那天早上,开始大家都有点紧张感。我们停泊在南京对岸的浦口一带,一边等待命令,一边与南京岸边的炮台进行了炮战。那时,因为日本海军的舰炮射击非常精确并具有极大的威力,所以没花多少时间岸上的炮台就被摧毁了。
后来炮战及其他进攻结束了,我们看到江上从上游漂来几个竹筏,上面整整齐齐地堆着看上去像是中国人的尸体,尸体有一米半至二米高左右,堆得非常整齐,就像画出来的几何长方体。大家都觉得非常奇怪,生怕是伪装物,里面藏着什么东西,所以甲板上的约20人都举起枪朝着竹筏拼命胡乱射击。也就是说根本不特别瞄准,而是大概朝着目标用手支撑夹在腰中射击。
我们拼命地射击,但竹筏上没有一点反应。4个竹筏就这样漂了过去……后来才知道,那上面尽是中国人。
作为中国人,笔者相信每一个读者看到此处,都会对日本侵略者当年在南京犯下的如此暴行而感到悲愤。从上面的这些日军官兵的描述中,我们可以清楚地看出,无论是日军在进攻南京成功后“三呼万岁”的“激动心情”,还是在江边或者其他地方任意残杀中国俘虏及百姓时所流露出的“欣赏感”或是“罪孽感”,都铁证如山地证明了日军在南京大屠杀的历史事实。
我们再来看看最有说服力的“大日本帝国将军”们的记述吧。这是日第16师团师团长、中岛今朝吾中将的1937年12月13日这一天的日记中所记载的内容:
12月13日 天气晴朗
清晨,步兵第30联队的将校侦察队[日军以将校(少尉以上)为领队,并带上必要的士卒以侦察敌情和地形等的部队]进入中山门,没有发现敌军的踪影,得知至此南京已全部被占领。
……
二十一、 基本上不实行俘虏政策,决定采取全部彻底消灭的方针。
但由于是以1 000人、5 000人、10 000计的群体,连武装都不能及时解除。不过他们已完全丧失了斗志,只是一群群地走来,他们现在对我军是安全的。虽然安全,但一旦发生骚乱,将难以处理。为此,增派部队乘坐卡车负责监视和引导。
13日傍晚,需要大批出动卡车,但由于战斗刚刚结束,计划很难迅速执行。因为当初从未设想过将采取这一措施,参谋部忙得不可开交。
二十二、 事后得知,仅佐佐木部队就处理掉约15000人;守备太平门的一名中队长处理了约1300人。在仙鹤门附近集结的约有七八千人。此外,还有人不断地前来投降。
二十三、 处理上述七八千人,需要有一个大壕,但很难找到。预定将其分成一两百人的小队,领到适当的地方加以处理。
二十四、 这些败兵的处理,大多由第16师团负责,因此,师团无暇顾及入城或宿营等,只是一味地东奔西走。
二十五、 在扫荡敌残兵的同时,还要寻找和处理危险的地雷,还必须收集被丢弃的武器弹药,其数量似乎也相当大。
处理上述问题,今后可能还需要数天时间。
看一看日军中岛今朝吾中将的这份“阵中日记”,里面所述的关于“处理”(枪杀)我中国守城俘虏的事实再清楚不过了。这是无法抹去的历史,当时的情景也只有这些当事人最最清楚。中岛提到的负责“处理”中国俘虏的佐佐木部队,其实就是大刽子手、日第16师团第30旅团旅团长佐佐木到一少将,此人也是南京大屠杀的主犯之一。
说来有些让中国人不敢相信的是:佐佐木到一与南京大屠杀日军最大罪魁祸首松井石根一样,都是“中国通”,并且都与中国民国革命有着“深厚友谊”及种种千丝万缕的关系。我们前面说过,松井石根不仅是蒋介石的“恩师”,而且还是孙中山革命主义的积极支持者。
这个佐佐木也是年轻时就对中国革命充满同情与向往的“热血青年”,1911年军校毕业后就踏上了中国大地,后来成了孙中山在广州领导大革命的军事顾问,唯一一位可以在孙中山的大本营里一挥“出入证”随便进出的外国军事专家。也就在给孙中山当军事顾问时,佐佐木认识了当时在参谋处任处长的蒋介石。据佐佐木自己讲,孙中山的“中山装”是他佐佐木应孙中山之邀而在一家日式西服店里特为国民党员们设计的。
松井石根是个很瘦小的干老头——他指挥淞沪战役和进攻南京时已经59岁,所以日本军队里的少壮派们暗地里都称他是“干老头”。别看“干老头”双手沾满了中国人民的鲜血,却还是个喜欢舞文弄墨的假秀才,在他侵华的日子里,每每取得一个“决定性”胜利时,都要赋诗作词。比如在进攻南京途中取得太湖一线“胜利”之后,他便作了两首七律诗:
一首叫《湖东战局后》:
枭敌运生日渐穷,旌旗高耀湖东空。休论世俗糊涂策,不拔南京皇道倥。
另一首叫《语拜受即吟》:
湖东战局日渐收,圣虑昭昭人未酬。遥望妖气西又北,何时皇道洽亚洲。
佐佐木虽不像老松井那样瘦巴巴的,而是个看上去满脸横肉、杀气腾腾的标准型军人,可他平时也十分喜欢舞文弄墨,不仅写日记,还同样喜欢赋词吟诗,笔调颇有些细腻之处。可惜现在的日本人对这位进攻南京的“大功臣”有些微言,因为佐佐木当时用了太多细腻的文笔,将南京大屠杀的史实记得一清二楚,且格外详尽和“富有感情”。我们来读一读佐佐木记录1937年12月13日占领南京第一天的情形与心境:12月13 日:
……
上午8时,近处枪声大作,把我从梦中惊醒。通信员、运输队员和勤务兵都拿着枪噼里啪啦地射击。
“怎么啦?”我奔出屋子问道。
“刚刚才将他们击退。从紫金山上黑压压地下来一大群敌军。”
“是败兵吗?”
“正在搜寻时,突然就从上面攻下来了。一群一群地冲下来,每次都足有五六百人。”
“缴他们的枪了吗?”
“哪有工夫让他们投降啊,全杀了。”
敌军还在不断地从紫金山上向下冲,一群又一群,铺天盖地,满眼是敌军。他们都是驻守在紫金山顶的教导师的士兵。他们试图从我支队的缝隙间杀开一条血路,进行反攻,突围出去。
由于敌军想与其困在屋里无休止地抵抗,不如尽快换上便衣逃走。因此,那些三三两两来投降的敌军都将武器扔进水塘里,或扔进房子里放火烧掉了。他们这点做得很彻底。这支部队是蒋介石最骁勇的嫡系部队,因此,也是顽强战斗到底的最英勇的部队。
……另外,驻守在后方卫生所附近的骑兵团,黑暗中遭到敌军袭击。敌军冲进院内,使他们损失人员二百余名,马六十余匹,他们当时是慌作一团。该骑兵团其后又不断要求重炮增援,根本无暇考虑自己是否有自卫能力。而我们的部队拉开的战线长达数里,还要不断与两侧蜂拥而至的敌军进行激战……
其后接连不断地有俘虏前来投降,其数量高达数千人。情绪亢奋的士兵丝毫不理睬上级军官的劝阻,将俘虏一个个地杀死。回想到许多战友流的血和十天来的艰难困苦,别说士兵了,我自己也想说“全都干掉吧”。
目前,白米早就一粒不剩了。尽管城里能找到,可我军不可能还携带着给俘虏吃的粮食。
我们登上和平门,高呼三声“大元帅万岁”。今天的天气十分晴朗。金陵城墙头到处飘扬着日章旗。看着这一切,禁不住眼角发热。(今晚可以睡个好觉了。)
这一天佐佐木太激动了,他后来实在兴奋得睡不着,因为南京曾经是他十年前“战斗过”的地方,与孙中山、蒋介石等中国国民党人士“生死朝夕干革命”的往事历历在目,让佐佐木不由得再度拿起笔,写了一首题为《进攻南京之歌》的邪诗:
渡啊,渡啊,不断地渡过护城河。
谁不感慨国家兴亡。夜将过,黎明将至,
诗写完,佐佐木觉得仍然不解心头的“万千感慨”,便继续写道:
我敢肯定,站在南京城头最有感慨的人,莫过于我了。这不仅仅是因为我曾在这儿长住过两年半,南京是我曾经熟悉的地方。也不是因为八年前我离开时,南京城郭内还有三分之二的农田,并可以猎到山鸡和野兔,而如今已面貌一新,建设成了令人吃惊的、蔚为壮观的现代化城市。实际上,当我还在弱冠之年,即明治四十四年时,就以解决满洲问题为目标,并暗地里一直对国民党产生好感了。但由于他们实行了容共政策,特别是蒋介石的投靠英美政策,令我非常不快。我深深地为皇国的前途感到忧虑而愤然离开了此地。昭和四年之夏的经历,至今还历历在目。
“看如今吧!”
我绝不是泄私愤,背信弃义的人终究要受到上帝的惩罚的……
安息在紫金山中的孙文之灵,一定对蒋介石的鼠目寸光扼腕叹息并哭泣吧。现代化城市一朝便成黄粱梦。战火还在城中熊熊燃烧,浓浓黑烟直冲云霄。
此时此刻,更深刻地感受到“国破山河在”之意。
佐佐木这一天真可谓“心花怒放”又“心潮澎湃”。他感慨万千之后,久久无法入睡,第二天在日记里写道——
现在,我完全掌握着两个联队,对城内外实施扫荡。部队将到处潜伏着的残兵败卒全搜寻出来。但是,他们已将武器全部丢弃或藏匿起来了。500乃至1000人的大批俘虏被接二连三地带来。看上去他们虽不是特别害怕,但个个都已筋疲力尽,也许没有任何吃的东西了。
直到12月11日夜,城外下麒麟村一带还曾有电灯和自来水。据情报称,当天的军事会议结束后,敌守城司令唐生智便渡江逃走,大批文武官员及其家属也大多乘民船逃往下游方向。
关于桥本欣五郎大佐的重炮是否轰击过外国船,是一度争论不休的问题,可能就是满载拥挤不堪的军民溯江而上的英国船(实际上船上到底装着什么,谁也不知道)。
金陵大学收容了上千名年轻妇女,原外交部收容着数百名伤兵,号称受到治外法权庇护而在接受外国医生的治疗。
没有比守将逃走,被抛弃的支那兵更悲惨的人了。他们有无斗志谁都清楚,更确切地说,他们之所以拼命抵抗,是由于没有退路。
虽说是残兵败卒,但仍有人潜伏在村落或山里进行狙击战。因此,对于那些继续顽抗、拒不顺从者,毫不留情地当即杀死。枪声终日不断。
太平门外的大护城河中堆满了死尸。
空荡无人的房屋都被搜刮一空。军装等物品散乱一地。手榴弹和步枪子弹丢得比比皆是。加上要害地点都被埋上地雷,真是危机四伏。
城内大道上为了进行巷战和防空,全部构筑了大型工事。发动机全被毁或被烧的汽车,一排排地被丢弃。其间都是乱七八糟丢弃的被服和器材,遍地狼藉。我方的空袭,将国民政府、军官学校,以及其他军事设施炸得体无完肤。城外机场也是一样。
民房被烧成一片废墟,有的火势至今不减,仍在熊熊燃烧着,看不到一个居民,只有丧家犬盲目地游荡着。
下关原来的闹市已被烧成灰烬,沿江马路上丢弃着数百辆汽车,岸边数百具尸体一个个被水冲入江中。
自从民国十六年(即1927年)二月国民革命军进入南京城已整整十年了。城内人口从当时的30万增加到现在的80万。通过剥削农民成功地建成了一个炫耀自己的现代化城市。然而,如今已成为过眼云烟,任何人目睹首都被破坏的惨状,都会感慨万分的……
一个刽子手,能把由自己亲手指挥的一场灭绝人性的大屠杀写得如此“有感情”,真乃罕见!而这,又恰恰完全又彻底地证实了南京大屠杀的事实无可置疑。
还有什么可以置疑的呢?倘若还有置疑,那么请看下面的来自日本国自己人做的“访谈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