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认识李琬若时,她已经是六十出头的人了,丈夫陈宝和比她大。但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叫人感到非常快意,因为他们有时像青春少男少女般的多情。比如,丈夫出门时,妻子李琬若总要挽着他的胳膊走;吃饭夹菜,好像一直是李琬若的专利。丈夫很听话,每一次表现好时,妻子李琬若会上前热烈地拥抱,并且踮着脚,凑过去用亲昵的吻奖赏一下年近70的老头。
在访谈的轻松时候,我问过这位女政治家:你为什么还是那么光彩照人?
她听后欢快地大笑起来,井很神秘地说:这是女人的秘密。不过我告诉她另一个是我与她在一起的十几天中发现的秘密:你的光彩照人,是因为你的血液里充满着政治的激情。积极参与和迎接挑战使你生命永远显得年轻。李琬若听后大为惊喜,然后夸张地过来拥抱我:知我者建明也。…否也,知你者,宝和也。见陈宝和老先生站在一旁,我便赶紧拉过他,塞进李琬若怀间。啊哈哈哈……只见这对老夫妻叉热烈地拥抱在一起,那李琬若的嘴里不停地呢哺着:当然嘛,这是永远的知我者也……
李琬若与丈夫是一对恩爱夫妻,他们的浪漫爱情和诗般的壮丽婚典,足可以说明。但他们两人完全不属于一类人。李琬若从年轻时就是位个性张扬、爱说爱动、喜欢热闹和交际的女性,同时也特别爱打扮和能够在公众面前展示自己迷人的风采。然而丈夫陈宝和与之全然相反,不爱说话,总想躲开公众一个人做点非常实际和具体的事,并且对政治不感兴趣。一个非常鲜明的话题,到他嘴里完全会变成另一种味道。
为了采访,我和李琬若夫妇共同度过了一二十天。这对生活方式基本美式化酌夫妻和性格迥异的一对美国人,不由使我对关于浪漫美国人的浪漫生活产生了兴趣。
李琬若有个亲戚第一次到她家小住一段时间后,怎么着就再也果不下去了。李琬若觉得很纳闷,觉得自己已经够细致勤快和周到照顾的了。最后还是那位年轻的亲戚告诉她,说你家什么都好,厨房大,房间也宽敞,就是生活太单调了!
我受不了了,而且也不相信这儿离好莱坞这么近,你又是市长政要,上流社会的人,可怎么见不到你和你家里的一点儿浪漫色彩?比如说夜总会,比如说有没有某个男生请你约会什么的……那位年轻的亲戚这样阃,而李琬若当时竟不知如何回答。
这是绝对的真实。在美国,一旦你成家后,不管是男的一方还是女的一方,必须履行对对方的忠诚义务。花心的人不是没有,但你在婚前怎么着都不会有人说闲话,你可以同居,体可以未婚先孕,你可以做没有爸爸或者妈妈的孩子的父亲、母亲,但你在结婚后就不可以随便跟哪个第三者了。这种夫妻之间的关系和家庭概念,不再是一个简单的形式,而是大家讲究它的相互责任。这就是美国式的浪授。李琬若听完我介绍中国目前存在于家庭和婚姻之外的大量非正常的性恋行为后大为吃惊,在她看来这已经远远超出美国式的浪漫水平了。
其实一般的美国家庭生活都很固定或者说比较古板。除了工作,就是为自己小家的生活奔忙。加上各家都有自己的家庭影院,电视节目也比较丰富,几乎很少到街头的夜总会、赌场,更不会跑到无聊而令人恐惧的红灯区。相互之间的社会话动,一般就是各种社团,或者朋友之间的家庭与家庭式的交往。至少不像东方有些国家现在的那么严重的婚外恋情与丑闻。李瑰若看着我并不太相信的目光,袒露起自己的一些隐私来。
我跟丈夫生活了几十年,几乎所有可能一起行动的机会,我们从来都争取一起行动而不单独外出。好友之间的家庭派对我们也常参加,但仅此而已。其实生活真的很单调。而且在美国越有身份的人,你越须保持身正,否则你的选民将对你不好的德行反感。你是政治家,你就得更加守规矩,要不你的一件件自以为隐瞒得很久或者很隐蔽的风流韵事,早晚得曝光。我第一次竞选,跑到朋友那儿请求支持。朋友说,Lily啊,我们肯定支持你,可你得告诉我们,你的衣柜里有没有脏衣服呀!她们说的脏衣服就是问我有没有私生活不检点的地方,如果有的话,人家就不好支持和投我的票了,因为丑闻一闹出来,令大家都很难堪的。举个例子说,1988年那次总统选举,民主党候选人哈特本来很有希望成为新一届总统,可惜他在竞选的关键时刻,被一名记者披露了他与一个叫唐娜的女人有一夜风流事。政敌面前从来投有对手的哈特,在一次电视辩论会上当有人问他与唐娜的关系时,哈特竟然语无伦次地说是唐娜偶然坐在了我的腿上……这类蠢话。哈特不是不善演讲,而是他知道一旦这样的风流韵事被披露出来,便意味着自己的政治命运的结束,所以像他这样的大政治家、大演说家都顿然慌神。最后,哈特确实是在其妻子的苦求下放弃了总统竞选,从此消失于美国政坛。
哈特并不被中国人熟悉,但克林顿对于我们则太熟悉了。让一个了解美国政治又与克林顿非常熟悉的人谈谈莱温斯基事件,是再适当不过了——我必须抓住机会逼迫李琬若就此事畅言。
哇,克林顿的个人魅力,是无与伦比的不想我的采访对象、堂堂美国华人女市长竟然毫不加以掩饰地在我面前大夸其总统的个人魅力。
我第一次见到克林顿时,那时他还仅是总统候选人。我们在民主党全国会议上见的面。当有人向他介绍说我是蒙特利市市长时,克林顿紧搓我的手,两眼直盯盯地看着我,连声说:喔,你是市长!我对蒙特利市非常感兴趣…一我当时的直接感觉是,这个克林顿太迷人了!他的眼睛和神色能让所有与他打过交道的女人心旌摇荡,神飞思乱……那是一种无法抗拒的魅力,我凭着自己是一个女人的直觉,因为那时其实我比他大十多岁,作为女人,我能体味同胞姐妹们在见过克林顿后的那种感觉。李琬若风趣而又准确地告诉了我作为一个女人跟里的美国第42任总统,也是后来闹得全球哈哈大笑看热闹的白宫女实习生莱温斯基小姐的相好的全部印象。
克林顿先生年轻,充满话力,是个天才的讲演家。每当他站在讲台上讲演时,他的目光和热情会让你感到他的存在就在你身边一样,他的微笑能注人你的心灵,他的声音能点燃你的血液,他的眼睛则让你精神为之一振。总之他是美国总统中极少有的年轻而随和,不管对男人和女人、老人和少年都产生魅力的那种叫人崇拜的人。因为我担任过民主党党内的党纲修改委员会国防与外交委员会主席和亚裔领袖,所以跟克林顿总统后来就比较熟了,见面的机会也多。他每次见我总是非常热情而真诚地对我说:噢,市长,我对蒙特利公园市非常感兴趣……
克林顿先生与白宫实习生莱温斯基的绯闻大概中国人没有不知遭的,也觉得十分好玩。能见到一位与克林顿很熟的人,听听她是怎么评价这件事,一定很有意思。可当我间李琬若怎么看这一绯闻时,她竟一脸的遗憾。
怎么说呢?我真的感到这是美国很丢脸的事,就像让一个女人谈自己心爱的坏男人一样,而克林顿总统其实并不坏,可是偏偏他做了一件让爱他的女人们都感到难以原谅却又不得不面对的错事。我先说我的丈夫陈宝和对他的看法吧。
李琬若对这极其敏感的问题来了个迂回的回答。陈宝和是共和党的,他们的党对克林顿的白宫绯闻闹出来是最兴高采烈的,那阵儿几乎所有共和党人都希望借实习生莱温斯基之事把总统搞下台。而且我们民主党内后来却觉得克林顿很倒霉,也很吃亏。你们可不知道,在美国,政党与政党之间的斗争,什么手段都会用得出来。我一直在想,像克林顿这样有魅力的男人,自己又风流倜傥,是个情种。而政治对手共和党人想靠下面打击他,以克林顿的个人魅力与工作能力,是难以奏效的。叫人遗憾的是总统真的顺着政治对手们的圈套钻了进去。进去本来就不会有好果子吃,可总统在绯闻事情披露后,又不能表现出法国式男人的那种洒脱自信,开始是硬顶着,后来又步步退却,到头来根本无路可退——一步一步按照对手们设计好的圈套钻,最后被逼得只好在全国公民面前低头检讨。弄到后来,全国上下都天天议论总统的这件事,给美国人丢尽了脸。就连我丈夫陈宝和都感到克林顿有点可怜了,觉得有人把事件做得过头。所以他这样的共和党人也开始慢慢转变了态度,认为只要对此事有个比较像样的检讨就行了。而那天全美最大的电视台直播总统要在法庭上现场回答法官提出的他与女实习生做爱的事,我看到以往总是凤度翩翩的总统尴尬透了,我和许多国人都不敢看那一幕……真的。你们在中国以为有人拿绯阐出克林顿的丑,其实这只是表面文章。背后是共和党与民主党两大政党之间的一场激烈斗争。克林顿总统和实习生莱温斯基只是两个政党之间的牺牲品。不仅是全美国人,甚至是全世界人都知道,民主党背景的克林顿执政8年中,美国的经济出现了少有的持续发展,这使共和党很难重返白官。于是有人就利用克林顿的弱点,开始不断制造种种有关总统的绯闻事件,在此诋毁民主党和总统本人的业绩,从而达到重新人主白宫的目的。虽然克林顿总统几乎面临被国会罢免的危机,但是这三权分立的政治制度完全段有动摇,联邦地方政府照常运作,不受任何影响,这就是美国式政治可贵的地方。
关于政局的险恶,也许只有身处政治漩涡中的那些人才能真正感受得到。李琬若与我谈起这方面的事时,脸上随即露出几分凝重。
我在执政蒙市的那些岁月里,蒙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可以说从过去的一个默默无闻小市,成了垒美乃至世界上都有影响的新型城市。而且被白宫联邦政府当作移民和少数族裔自治管理的典范宣扬。特别令我感到自豪的是,蒙市从我那时开始成了全美华人政治与文化的中心。现在的蒙市是华人和亚裔占当地人口比例最高的一个城市,又是北美最重要的华文媒体的中心,蒙市因此有小台北之称。而我当市长的时候,恰逢中美关系发展最快的时期,又是华人到蒙市移民最多的年份,因为大陆刚开放,一批批留学生往美国来,他们到美国后大部分是在加州落脚的,一是加州旧金山硅谷一带,二是我们南加州洛杉矶地区。蒙市地属南加州,又与北加州十分相邻,所以大陆移民开始涌入这儿。由于中美发展的改变,台湾人便紧张起来,于是自20世纪60年代台湾出现向美国大移民后,80年代中叶又是一个向美国大移民的高潮。台湾的新移民到美国后第一个投靠的就是亲朋好友,这又使蒙市接纳了一批从台湾来的华人同胞。后中国政府与英国签订了香港回归协议,香港人又害怕1997年后的变化,故也纷纷涌向美国来。蒙市就这么一下成了华人的世界。用我们当地的老居民话讲:他们头天晚上睡觉时看到的满街还都是星条旗,而第二天推开门一看,尽是北京的烤鸭、台湾的汤圆和香港的生猛海鲜招牌了……李琬若说到此处,也情不自禁地瞪大眼睛,说:当时我的感觉也是这样。
20世纪80年代之盾的华人移民不像我们那一代,他们有的经济好,一到美国,就买房买车,而且车是最好的,房子分期付款的,出手又全是现金。这让老居民们目瞪口呆,内心很不舒服,因为美国人虽说生活很富裕,可也从来没有像新来的华人那么气派过。最令老居民们不可思议的是,华人们一买到房子,就开始大折腾,把屋前宅后的草地花园全翻浇成水泥地,而且还砌上高高的围墙。这让祟尚环境和绿化的美国人大摇其头。最令老居民愤怒的是,华人们把自己的生活习惯原封不动地搬到了荣市,开车走路不遵守交通规则,喇叭按得让人头都发痛;中国菜是很好吃,美国人愿意品尝,可一进饭店华人们划拳碰杯的大声嚷嚷实在令人倒胃口;至于随地吐痰,撞了人还自己有理等等恶习,叫老居民们苦不堪言。人多了,就要造房子,于是一座座高楼拔地而起,原先市民们习惯中的那种一家一户的别墅式建筑的空间越来越被淹没在耸立的楼宇之间……老居民们终于愤怒了。丽他们的第一个愤怒对象就是我。在他们看来是因为我这个华人当了市长,才使蒙市有了那么多新移民,才使美国化的蒙市有了今天这么多令他们无法容忍的中国化……李琬若不无感慨。
是的。那是一场真正的斗争。李琬若异常沉重地回忆道:以往几百年历史中,华人在美国一直是绝对的弱势,可现在的情况就不同了。也许正是因为华人的势力和地位的提高,使得老居民们更加惶恐,因为我是一市之长,在他们看来我是华人的领头,是所有华人带来的罪过的罪魁祸首。所以也就自然形成了非除我李琬若而后快的势态。
恰巧这个时候发生了一件重要的事件:你是作家,肯定也知道这件事,就是台湾有名的江南被杀事件。简单地说,这个台湾作家江南先生写了一部有关蒋经国先生的书,书中披露的有些事让蒋先生很难堪,后来便出现了震惊中外的江南被杀事件。整个加州是华人聚集地,也是各种华人政治势力反映最敏感的地方,只要有点风吹草动,这儿就会有人掀风作浪。江南事件也不例外。加上港台的帮派势力在加州特别是我们蒙市都设有机构和成员,而江南事件一出现,各帮派之间的敌对分子便厮杀起来,制造了几起相互间的仇杀活动,给我们当地带来了非常不好的影响,尤其是华人的形象和蒙市的形象。而这恰好被极右的排华势力利用上了。他们认为机会到了,于是重磅炸弹开始向我投来。而拉响这个重磅炸弹的足地方势力极强的警察局局长……
回忆往事让李琬若频频动颜。这位局长以前在工作上曾与我有过几次交锋。有一次是他要求调整他们警察的工作时间,说要把原来的一周五天工作时间制,变为六天工作制,说这样可以给他们警察每人多发一份工资。我作为市长没有同意,因为这样做等于给联邦政府增加额外负担,我要求他们在有效的工作时间里做好自己的工作。这算他记了我一仇。之后又出现了几起警察局与华裔民众纠纷事件,例如警察以交通违规为理由而多次拦截华人驾驶者,要求驾驶者除了交出驾照外还得查看他们的护照或者绿卡,这在美国法律上是不允许的,护照和绿卡的检查只有移民局才有权那么做,所以我当然站在新移民一边说话,并且以政府的名义要求警察局在执行公务时应当自律。而警察局则认为我在有意拿他们警察同仁开涮,与其过不去。居民们当时对警察局意见越来越大,甚至经常将他们告到法庭上。市民们在告警察的同时,也不断给我们政府提意见,希望政府能出台规范警察行为的措施。我于是开始筹划成立警察委员会,不定期监督警察局的行为。筹划中的警察委员会是由不同族裔的居民组成,主要起监督作用,这样可以规范警察们的行为。我这个计划还在酝酿之中时,有一天我将此计划透露给了一名市议员,没想这老兄为了自己下次竞选拉到选票,结果把此事透露给了警察局。而我筹划成立警察委员会还没多少眉目时,反收到了警察协会会长给市议会的强烈谴责书,警察委员会投有成立,我却成了警察们的死对头,矛盾因此开始激化。
警察局局长利用到首都华盛顿参加国会主办的亚裔犯罪集团听证会的机会,在国会会议上声嘶力竭地拿出所谓的大量证据,说我们蒙市的一个竹联帮骨干分子,代号为白狼的人在蒙市开餐馆,以此证明许多来自亚洲的犯罪活动和犯罪集团都是从我们蒙市诱发的。而且他以自己所谓亲身经历,肯定地声称蒙市是皿裔犯罪集团的中心。他的这一作证,本来在全美名声极佳的蒙市一下变成了人们谈虎色变的可怕之地。蒙市的老居民本来就有气,一听警察局局长在国会上把所谓的内部情报公布于众了,更加引起一片哗然。他们惊叹自己原来是生活在一个亚洲犯罪集团的黑窝里呀!这份震惊这份恐怖是可以想象的。
这一刻,我看到了一问被称之为女强人的李琬若满脸沮丧——她的内心肯定是别人无法体味的痛楚。
问题远不是我想象的那么简单。她说,警察局长从华盛顿回到蒙市后没有经得市政经理和市议会同意,私自召开了记者会,他以亚裔犯罪专家自居,又对他在国会的所谓作证大加渲染。蒙市族裔之间的关系本来就像一堆干草,他这么一点火,老居民们的愤怒更加剧了。而我明知有人在颠倒是非,拿这一巧合的事件而以点盏面地来否定整个蒙市的大好局面。这时,我的市长任期和市议员生涯又逢届满,老实说,凭着工作业绩和公认的能力,我完全可以连选连任,然而现在的情况则大大出乎我自己以及那些富有正义感的广大市民的所料。斗争的高峰和决战随着新一届市议员的选举而全面展开……
令我最感气愤的是极右势力为了整垮我,他们采取了非常卑劣的手段,在投票的最后时刻制造和抛出一些无中生有的所谓我的丑行来影响选民对我的看法。如蒙市有位华裔开办了一个超级市场,起的名称正好与我的英文名字Lily's Market相同,这本来完全是一种巧合,而且我根本连知道都不知道,可别有用心者借这个华裔超市名称大做文章,诬陷我在当市长期间利用职权谋私利。居民们不明白真相,信以为真。
还有一件事是正值蒙市市庆之时,市政府邀请了中国滑冰名将陈婷婷来蒙市参加庆典。由于市政府没有专项邀请费,陈婷婷也纯粹因为家住在蒙市才答应了我们政府的邀请。市庆活动后,我和其他两位议员加上另外两位是蒙市商会选出的蒙市小姐,一起请陈婷婷小姐在餐馆吃了一顿饭,以表谢意。当时随同的一位市政府代表说,既然是答谢市庆活动的贵宾,饭钱应该由市政府出钱报销。这本来算小事一桩,殊不知竞选中,极右分子拿这件事恶意攻击我滥用公款请客,其实市政府及市议员的收入及公务开支都是公开的,任何人都可以索取查询。别有用心者借此事找到我当市长后的公务开支报告,妄加评论,以混淆居民们的视听。
然而即使这样,我仍然自信广大市民的眼睛是雪亮的,并且天真地相信正义的力量一定能够战胜邪恶。恰在此时,对竞选形势具有权威性分析的蒙市《进步报》也刊文认为我在过去的四年里政绩辉煌,应当可以获得连任。这也使我错估了真正的形势,所以在竞选战幕止式拉开初期,我既没有开募捐会,也没有投入多少精力去准备自己的竞选括动,照样埋头在自己的工作之中。直到最后两个月时才向郡政府请假以投入竞选活动。而当我一旦回过头来进入竞选大战之中时,突然发觉自己已腹背受敌。可偏偏这时候,我的竞选经理竟然因为找到了一份高薪而在关键时刻不辞而别,使我的竞选委员会顿时群龙无首。后来有人告诉我这可能是我的竞选对手蓄意制造的一个阴谋。可不管是否是阴谋,我的竞选阵营出现混乱已成事实。
有言道祸不单行。就在这时,为我竞选而请了好几个月假的丈夫陈宝和,这时也收到了公司要他马上回去上班的通知,因为有项他主持研究的计划非他不可。我丈夫一看选举在即,一口回绝了公司的要求。但这意味着的后果是非常明显的——我们全家的命运都绑在了此次难有希望的大选之上。这种只有我们家里人自己知道的压力每时每刻都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大刀叫我和丈夫紧张得喘不过气来……我终于因来自四面的压力和内火攻心而病倒了。可尽管在这四面楚歌声中,我看到仍有那么多支持我的市民和华人同胞,我更联想到自己在当市长的那些日子里我们在蒙市的华人们是怎样的扬眉吐气的情景,所以我强迫自己站起来,重新回到竞选第一线,尽可能地多跑几家居民,多争取一些选票。我问那是什么样的情景?连我自己都不敢回首,要说那情景?有与枪林弹雨的战场悲壮相比——我指的是当时自己在肉体和心灵上承受的压力与所面临的局势。
4月8日,决胜负的投票日到了。我的竞选总部的气氛达到了最紧张的时刻,说实话我本人当时就有预感要失败,可大家不这样认为,他们坚信我在当市长期间给蒙市带来的看得见的光辉业绩足以抵消那些极右势力们的意图。我的支持者比我还天真,他们多是些正直的市民和我的亲朋好友。我非常感激他们对我的坚定支持。令我回味无穷的是当时给我做竞选义工的一位退休老外交官张平先生。老先生到过许多国家,会说国语,也会说广东话和上海话,又精通英语和西班牙语。他给我的竞选出了大力。每天早早地到竞选总部来上班,总是第一个到,然后把门打开,比那些有薪水的人都认真负责。将近半年时间,天天如此。上班后他就一整天坐在电话机旁给市民们打电话,一听对方是广东人,他就叽里咕噜一通广东话,把对方说得心里热融融的;一听对方是上海人,就一口一个阿拉也是上海人。当对方是拉丁商时,他就跟人家聊西班牙的经历和见识。总之是个太可爱的长者。投票日的那天,我们全都在竞选总部等候最终的结果,由于这次竞争掺杂着很多政治因素,故我心头早巳忧郁多于希望,正准备接受一场严酷的斗争结果。而我的这位张平老哥,计票结果还未出来,他即在一旁摇头晃脑地念着他给我写好的就职宣言。那可爱劲甭提有多动人!当天计票出来后,我以600多票之差屈居第4而落选,因为新议员和市长选举是3个名额。以极右势力为代表推荐的3名候选人击败了我们3位现任市议员,最终夺得了他们梦想夺回的失地。
政治竞选就是这么残酷。当最后的结果出来时,我的支持者抱头痛哭。而最难过的莫过于一直坚定支持我和在我从政近十年里甘心当我贤内助的丈夫陈宝和。他在我落选后准备再回已经工作了多年的公司重新上班时,对方却给他寄来了解雇信。那天他在接到此信时愣在那儿的情景,让我见后心如刀割,觉得太对不起他,对不起这个家,对不起我们心爱的两个孩子。我再也忍不住扑过去伏在丈夫的怀里悲切地痛哭起来。而丈夫却用他那有力的双臂将我紧紧地搂在怀中像安抚一个受伤的小孩子那样对我说:Lily,没事,投事的,我会重新找到工作的,会帮助你再参加竞选,你有能力,你一定能战胜他们的,我们华人在美国不就是你第一个成为女市长的吗?你当市长几年里,干得很棒呀!我听人家都这么说的,真的,你干得的确很棒,我为你感到骄傲,永远的骄傲……丈夫从来不怎么会说话和哄人,而那一晚他给我说了好多好多的话,每一句话都让我感到温暖,感到像潺潺流水,浇灌在我那颗被暴日晒裂的心田之中。那一天又是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我依偎在他的怀里,像一个受委屈的小孩,在他深情的抚慰下哭得那样长久,仿佛要把积存在心头的无效屈辱与辛酸全都吐个彻底……第二天,我看到当地的《洛杉矶时报)和世界日报》等重要媒体都发表了这样的评论:三位现任者包括李琬若全军覆没,蒙市将进入另一番天地,女政治家李琬若的落选,蒙市突变的代罪羊羔,华人在美从政再亮红灯。我再朝窗外望去,只见蒙市上空乌云密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