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漳入林的红旗渠工程,曾经进入过一代人的记忆,尽管这只是河南林县的一条引水渠道,但曾经与大庆、大寨齐名,也曾与武汉长江大桥并列为代表中国精神的伟大工程,成为上个世纪五十—六十年代中国人民艰苦奋斗、自力更生的精神雕像。时至今日,红旗渠仍然风采依旧。林县改名为林州市,红旗渠是林州的形象代表,红旗渠是最热门的河南红色旅游的景点,红旗渠是河南最名贵的香烟品牌,有老纪录片《红旗渠》,记得我读中学的时候学校里就组织观看这部影片,还出了作文题《红旗渠精神照着我前进》。现在还有电视连续剧《红旗渠的儿女们》,出了不少名嘴的中央电视台的“百家讲坛”也开讲红旗渠,红旗渠声名远播,50年经久不衰,只是为——
红旗渠是一座在悬崖上修成的人间奇迹的水利工程。
红旗渠是新中国人民群众奋斗历程体现的历史丰碑。
红旗渠是世代相传的风光秀丽的中国精神的教科书。
盼水梦
在纪念建国60周年前夕,回顾中华人民共和国历史进程的标志性事件的时候,报刊和各种媒体都不断出现红旗渠三个字。我注意到这个由老百姓用最原始和传统的方式修建的世纪工程,不是在大兴水利的1958年的大跃进时期,而是在稍后的全国进入“调整、巩固、充实、提高”和三年自然灾害的困难时期。看来它不是由上而下的“大跃进”热浪产生,而有另外的深层原因。2009年8月19日5点10分中国新闻网发表了李赫然的纪念建国60年的文章《1959年大旱与红旗渠的诞生》,向今天的读者解答了建造红旗渠的背景:
“1959年,中国遭遇了新中国成立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旱灾。以河南省为例,从1958年12月到1959年5月,河南省的降水量仅为86.3毫米,相当于上世纪50年代一个正常年份降水量的1/10。河水断流、井塘干涸、水库无水、麦田枯黄,一场冬、春、夏连旱给农业带来了灾难性打击。此外,包括西北传统干旱省份在内,中国南方和北方的21个省份都受到了旱灾的影响。
“旱情在随后的两年内并没有得到缓解,到了1961年,河南全省的粮食产量比1955年下降了将近一半。当时,地处中原的河南还是一个粮食无法自给自足的地方。从1959年起,黄河中下游普遍少雨,1960年黄河从山东范县至济南一度断流40多天,当时,干旱程度已为黄河流域范围内百年一遇的重旱。1961年,干旱的范围继续向南扩大到江淮平原。面对干旱这‘先天缺陷’的历史困境,当时人们在建设社会主义精神的鼓舞下,开展了一场热腾腾的运动,尽管后人常常指责那场运动的不切实际,但河南省却意外收获了大量的基础农田水利设施。
“然而,这些水利设施却没能根本解决干旱问题。于是,就有了著名的‘人工天河’红旗渠。1960年2月,河南省林县从太行腰间开始动工,从山西省境设坝截流,绵延1500公里,将漳河水引入林县。耗时10年的红旗渠在当时改善了林县农业靠天吃饭的命运,解决了56.7万人的吃水难题,54万亩耕地得到灌溉。一时间红旗渠被奉为典范,传为佳话,与南京长江大桥一起,被称为新中国的两大奇迹……”
红旗渠是旱灾逼出来的。红旗渠建设的概况是这样的:
红旗渠是20世纪60年代,林县【现林州】人民在极其艰难的条件下,从太行山腰修建的引漳入林工程。被世人称之为“人工天河”,有人誉为“世界第八大奇迹”。
红旗渠工程于1960年2月动工,至1969年7月支渠配套工程全面完成,历时10年余。它以漳河为源,在山西省境内的平顺县石城镇侯壁断下设坝截流,将漳河水引入林州。在极其艰难的施工条件下,林州人民靠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的精神,克服重重困难,奋战于太行山悬崖绝壁之上,险滩峡谷之中,逢山凿洞,遇沟架桥,削平了1250座山头,架设151座渡槽,开凿211个隧洞,修建各种建筑物12408座,挖砌土石达2225万立方米。如把这些土石垒筑成高2米、宽3米的墙,可纵贯祖国南北,把广州与哈尔滨连接起来。
红旗渠总干渠长70.6公里,渠底宽8米,渠墙高4.3米,纵坡为1/8000,设计加大流量23立方米/秒。总干渠从分水岭分为三条干渠,第一干渠向西南,经姚村镇、城郊乡到合涧镇与英雄渠汇合,长39.7公里,渠底宽6.5米,渠墙高3.5米,纵坡1/5000,设计加大流量14立方米/秒,灌溉面积35.2万亩;第二干渠向东南,经姚村镇、河顺镇到横水镇马店村,全长47.6公里,渠底宽3.5米,渠墙高2.5米,纵坡1/2000,设计加大流量7.7立方米/秒。灌溉面积11.6万亩;第三干渠向东到东岗乡东芦寨村,全长10.9公里,渠底宽2.5米,渠墙高2.2米,纵坡1/3000,设计加大流量3.3立方米/秒,灌溉面积4.6万亩。
红旗渠灌区共有干渠、分干渠10条,总长304.1公里;支渠51条,总长524.1公里;斗渠290条,总长697.3公里;农渠4281条,总长2488公里;沿渠兴建小型一、二类水库48座,塘堰346座,共有效库容2381万立方米,各种建筑物12408座,其中凿通隧洞211个,总长53.7公里,架渡槽151个,总长12.5公里,还建了水电站和提水站。已成为“引、蓄、提、灌、排、电、景”成龙配套的大型体系。
红旗渠工程总投工5611万个,共完成土石砌方2225万立方米。总投资12504万元,其中国家投资4625万元,占37%;社队投资7878万元,占63%。
红旗渠的建成,彻底改善了林县人民靠天等雨的恶劣生存环境,解决了56.7万人和37万头家畜吃水问题,54万亩耕地得到灌溉,粮食亩产由100公斤增加到1991年的476.3公斤。被林县人民称为“生命渠”、“幸福渠”。
这样一条渠道,用简单而形象的话来说,河南林州的人民,住在太行山之东。太行山之西有一条山西著名的漳河,著名诗人阮章竞曾写过一部长诗《漳河水》,诗说:“漳河水,九十九道湾,/层层树,重重山,/层层绿树重重雾,/重重高山云断路。/清晨天,云霞红红艳,/艳艳红天掉在河里面,/漳水染成桃花片,/唱一道小曲过漳河沿……”多美的小曲多美的风光,可见漳河水带给当地富足而丰饶的生活。太行大山的另一边,林州人民却严重缺水,自然条件十分恶劣。于是,林县人民创造了人间奇迹,被旱灾逼上太行,如同当年的愚公,硬是在太行山腰上用铁锤钢钎人工筑起了一长渠:“太行天河!”是怎样的旱灾逼得林县人民拼命与恶劣的条件争斗创造出这人间奇迹?查找有关资料,找到了上世纪五十年代末林县【林州】的旱灾情况的有关资料:
林县位于河南省西北部的太行山东麓,地处东经113度37分至114度04分,北纬35度41分至36度22分之间。境内山峦起伏,沟壑纵横,土薄石厚,地质复杂,大小山峰绵连环接,山岭较低的东部海拔300—400米,西部山岭海拔在1500米上下。全县1771个自然村,多数分布在深山峡谷、垴尖沟边。
这里山多地少,交通不便,更为严重的是水源奇缺,历史上灾害年年有,十年九不收,是个山穷、地穷、水穷、人穷的贫瘠山区县。从明正统元年【1436年】到新中国成立的1949年,其间514个春秋,林县曾发生自然灾害100多次,大旱绝收达30次,连年大旱,河干井涸,颗粒无收,十室九空,民不聊生,悬釜待炊,人相食5次。林县山高沟深,气候复杂,降水量分布极不均匀,民谣唱道:“天旱把雨盼,雨大冲一片,卷走黄沙土,留下石头蛋。”7、8月的降水量占60—70%,春、秋、冬季10个月平均降水量只占全年降水量的30—40%。浊漳河、露水河、洹河、淅河、淇河5条季节性河流,多数平时干涸断流,汛期水势猛涨,常冲村、冲人、冲地。水土流失严重,建国前全县平均每年流失水量近4亿立方米,流失泥沙39.7万立方米。水土大量流失,上游山坡逐渐由肥变瘦,下游河床淤塞或冲宽抬高,洪水横溢,造成多灾多难。民国二十一年【1932年】,淅河洪水暴涨,把合涧7米高的大桥冲断,隔绝了林县南北交通,沿河两岸2万多亩良田变成了寸草不长的乱石滩,河床由100米冲宽到150米,两岸3万人的生命财产受到严重摧残。流经县境北部边缘的浊漳河,虽水源较充沛,但因地势所限,当时仅能灌溉700亩耕地。县境中部的洹河也是灾害不断。县境南部40公里长的淇河,只能灌溉耕地300多亩。淇河支流湘河在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一次洪水暴涨,冲毁耕地410亩,有151户被水冲光,郝家窑40户人家被洪水卷走38户。漳河支流露水河,平时干涸断流,汛期洪水汹涌,断绝行人,影响人们串亲访友。因此群众给孩子办亲事也都要考虑这条河对人的安危,“东西两山村,男女一样亲,平时再和好,隔河不结亲”。新中国成立时,全县洪水冲刷最为严重的山坡达37万亩,地表土被水冲走,剩下了岩石裸露的光石板。
没有足够的河流供水,加上常年缺雨造成十年九旱,比洪水灾害更为严重。林县过去由于没有水,致使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林县解放时,全县98.5万亩耕地中,仅有12400亩水浇地。“靠天收”的瘠薄耕地,遇到旱灾,不是播不上种子,就是田苗被旱枯死,造成颗粒不收或严重减产。因此,在一些贫瘠山区,很少种小麦,秋季也不过只种些谷子、豆子、马铃薯等。农业生产条件恶劣,粮食产量微薄,麦子每亩仅有30公斤左右的收成,秋粮每亩产量也不过50公斤。广大群众生活十分苦寒,终年过着“早上糠,中午汤,晚上稀饭照月亮”的贫困生活。过去有这样一首民谣:“咱林县,真可怜,光秃山坡旱河滩;雨大冲得粮不收,雨少旱得籽不见;一年四季忙到头,吃了上碗没下碗。”
在林县各地历史上留下的碑石遗迹,给我们提供了许多资料。林县姚村镇寨底村有一通碑石,记述了清光绪元年到四年【1875—1878年】林县遭大旱、民不聊生的悲惨情景。碑文记载:“光绪元年岁次乙亥夏,颇有麦,自夏以后至戊寅夏月,三年间,无麦无禾。大米一斗,大钱一千六百文,黄豆一斗一千文,黑豆一斗九百文。人苦无钱买粮食,众所食者,树叶野菜,更有非人所食之物,亦皆和榆皮为末食之。光绪丁丑十月赈一次,戊寅四月一次,七月一次。每一次,极贫次贫,大口八合,小口四合,额外赈生员各一斗,蠲免粮银,惟戊寅上恤而已。人物失散,畜类凋零,当困苦之时,而能自植其生者,盖亦鲜矣。有饥而死者,有病而死者,起初用薄木小棺,后用芦席,嗣后芦席亦不能用矣。死于道路者,人且割其肉而食之,甚有已经掩埋犹有刨其尸剥其肉而食之者。十分之中死者六七。”小店乡桃科村盘峪自然村有清光绪七年【1881年】碑文载:“光绪二年间,共计男女一百一十七口,自三、四年间,流离死亡,仅存男女十一口。斯时,尸骸有未葬而窃食者,有已葬而窃食者。此间北地有小窑,食人肉者,混迹其中,骸骨堆之如丘。其时,米价每石十五串,麦价每石十三串,瓜秧、豆秧、玉米秆、白甘土皆备食用。花籽饼每个大钱五十文。树皮草根,或剥或刨,亦几殆尽。每一妇女十七八者,仅值三五百文。王姓祖居其庄,男女四五十口,自光绪三、四年间,流离饿死者,仅存三人而已。”河顺镇塔子驼村塔珠山有一石碑,记述旱灾惨景:“光绪三年,春雨连天。浸地三尺,苗长齐全。以后大旱,秋景可怜。谷不见籽,豆苗旱干。麦子未种,抢劫多端。四年春夏,粮涨价钱。小米一斗,价涨千二。小麦一斗,价涨一千。豆子一斗,涨到九百。荞麦一斗,七百多钱。庄产田地,并无买主。柿叶甘土,俱当饭餐。幼女出卖,一两串钱。人吃人肉,遍地不安。皇上放赈,人死万千。荒年如此,刻石流传。”任村镇南券一通碑文记载:“民国九年,岁在庚申季夏中旬,昊天亢旱是时也。果木凋零,五谷未种,即有所种之田,禾亦青干黄殆矣。观斯景者,莫不心伤。后云行雨施【注:公历9月3日始降透雨】,五谷始得普种,及至秋收,雨前所种者,尚有五六成收,雨后所种者,仅得二三焉,更有秀而不实者。呜呼!客岁二麦未种,今秋收成又薄,凶荒若此,则人安有不死之理。”
上世纪中的抗日战争时期【1942—1943年】大旱,加之蝗虫灾害和日伪军的疯狂扫荡,林县人民陷于水深火热之中。人受饥,外逃荒,卖儿女,饿殍遍野,十室九空,惨不忍睹。据统计,当时全县逃荒外出达10800户,占总户数的14%;饿死1650口人,占总人数的4.3‰。
自古以来,取水困难一直制约着林县生产力的发展,民国《重修林县志》云:“林境山多水少,居民苦汲,土薄石厚,凿井无泉,致远汲深,人畜疲极,每逢亢旱,居民悬釜待炊,欲救瓶之罄,不择溲勃之污,渴既为灾,秽亦生疾,南乡尤甚,山后类然。”“土厚之处亦有数丈不得水者,或凿地为窖,以储雨水,名曰旱井。然大旱则旱井亦涸,且不能家家皆有,于是有取水十余里外者,老弱妇女抱瓮蹀踱,生活之难,水火几与菽粟等矣。”
艰苦的条件下,林县百姓千方百计维持最低的生活需求用水。为了生存,林县百姓多在自己的院里或地边打旱井挖旱池,积存雨水、雪水,或修一些小型渠道,引山泉,拦河水,尽管这样,遇到旱灾,别说灌溉农田,就连人畜吃水也难维持,人们不得不翻山越岭,远道取水吃。据建国初统计,全县550个行政村,就有307个村人畜吃水困难,其中跑2.5公里以上取水吃的有181个村,跑5公里以上取水吃的有94个村,跑5—10公里吃水的有30个村,跑10—20公里吃水的有两个村。
水资源短缺,影响了人民健康水平,加之卫生条件差,致使各种地方病、传染病时有发生,给广大群众带来极大的痛苦。林县解放时,全县医疗卫生事业十分薄弱,群众有了病缺少医生治疗,多有求神拜佛治病。1949年前每年患病人数占总人口的30%以上,仅求神拜佛而用去的钱不计其数。特别是食道癌、肠胃病、气管炎、软骨病、聋哑病、甲状腺肿、疟疾、妇女月经病、白带病等极为普遍。高家台、石板岩、朝阳等深山区村60%的群众患有甲状腺肿病,有的人仅几岁就染上这种疾病,一辈子痛苦。因为缺水,山区贫困,生活痛苦,所以,在旧社会林县人有“六怕”:一怕不下雨,二怕洪水冲,三怕下冰雹,四怕霜和风,五怕土匪抢,六怕讨租粮。因水源奇缺,闺女们跑下山,媳妇不上山,婚姻问题成了山区群众生活中一件难事。
因为缺水,生活艰辛,文化生活更是落后。民国三十三年【1944年】林县解放时,只有一所中学,11处完小,能入学的大部分都是富裕户子弟。临淇镇南山一带方圆10多公里仅有一处学校。泽下乡七峪村397户,当时除武老殿和他的孩子识字外,其他多为文盲。因为缺水,逼得许多穷人九死一生,含泪忍痛离开故土,到外省异乡落户。山西省长治市南部有个村庄,因全是林县人逃荒去后新创建起来的,故取名“林移村”。
水成了林县百姓的心病,也成了百姓的盼望。饱受缺水之苦的林县人民视水如命,盼水想水心切,许多村名冠以水为佳,诸如张家井、李家池、洪河、柳泉、曹旺水、龙送水、砚花水等等,连给孩子起名也都带上个水字,如男孩子叫“水旺”、“水生”、“兴水”、“来水”,女孩子叫“水英”、“水莲”、“水娥”等。因为缺水,在林县大地上屡见不鲜地出现村村兴建龙王庙,户户能闻祈雨声。一眼井旁数通碑,一座池边几个亭,为掘井人歌功,给挖池者颂德。明万历二十年【1592年】,河北省滋阳县人谢恩聪任林县知县,主持开凿洪峪渠,长18里,宽1尺,解决了椒园至辛安数村农民的生活用水困难,俗称“谢公渠”,后人立谢公祠纪念他。人们视山泉为“圣水”,省吃俭用,淌汗流血,祈天求神,找水、寻水、挖水、引水……然而,水的问题一直未能如愿,干旱缺水一直如一把刀子架在林县人民的脖子上。
就是这样世世代代地在这极其恶劣的生存环境中苦苦挣扎,林县百姓形成了特有的水意识。水几乎充斥着林县上下各阶层共同的生活关注和精神世界。这也就是林县民众凭着一颗赤诚的心,要忍饥挨饿、劈山斩岭引漳河水的思想基础和动力。
历史上从来旱灾像巨石压在林县广大群众的头上,解放后虽有所改观,但1959年的大旱,再次把生存的危机摆到了林县人民特别是林县党和政府的面前,林县的带头人们举起了兴修长渠,引漳入林的大旗!
举旗人
在上世纪的五六十年代,河南有两个著名的为人民当带头人的标兵,一个是兰考县的焦裕禄,一个是林县的杨贵。正是在杨贵及林县领导班子带领下,才创造出“红旗渠”的人间奇迹。
2004年10月14日《人民日报·人民论坛》发表常青的文章,高度评价了红旗渠建设中县委和杨贵同志所起到的重要作用。文章指出:
“连日来,随着络绎不绝参观的人群和新闻媒体的大量报道,《红旗渠精神展》成为首都北京的一个亮点,并在人民心中形成一个共识:时代需要弘扬红旗渠精神。
“毫无疑问,红旗渠已经成为一座丰碑。正如红旗渠精神本身具有丰富的内涵一样,红旗渠这座丰碑,也是一座无字碑:它是一座自力更生、艰苦创业的丰碑,也是一座团结协作、无私奉献的丰碑,更是一座为民执政的丰碑。
“只有为民执政,才能真正把百姓的疾苦放在心上,做出惠及60万林县百姓的重大决策。在当时的河南林县,县委书记杨贵是主要的负责人之一。这位从枪林弹雨中闯过来的太行山的儿子,是‘怀揣改变山区面貌、造福林县人民’,实际上也就是‘为民执政’的愿望和理念来当县委书记的。他像当年带队打仗一样,率领调查组翻山越岭‘摸大自然的脾气’,终于弄清楚:水是制约林县人生存和发展的最大障碍,千百年来,饱受缺水之苦的林县人想的是水,盼的是水,梦的还是水。缺水成了群众的心头之患,也成了领导者的心头至痛,因此,杨贵决心‘把天上水蓄起来,把地下水挖出来,把境外水引进来’,这才促使了林县县委做出修建红旗渠的重大决策,最终使红旗渠成为‘一渠水、一渠浪、一渠电、一渠社会主义的蜜’。
“只有为民执政,才能真正树立正确的政绩观,以百姓的福祉为最大的政绩。对于共产党的执政者来说,能不能树立正确的政绩观,关系到一个人的思想作风、工作态度。而为民执政的思想和理念,又是正确政绩观的核心和基础。从杨贵的经历看,他在林县当了10多年的县委书记,与县委一班人带领几十万林县群众,耗时10载,在险滩峡谷中修建了全长1500多公里的大型水利灌溉工程,不愧是为民执政、确立正确政绩观的典范。作为县委书记,能够在自然、经济、政治环境都不太好的条件下,以自己10年心血换一渠之成功,确实难能可贵。何况,修渠能否真正成功,成功之后能否公正评说,在当初并不完全肯定。但正是有了为民执政的坚定决心,他才把一切个人得失置之度外。这和时下一些人好大喜功、急功近利、习惯做表面文章、热衷搞形象工程的作风形成鲜明对比。
“只有为民执政,才能真正得到人民群众的拥护,使正确的决策变成现实。修建红旗渠是林县县委的决策,在当初极其艰苦的条件下,几十万林县人民为什么能够不怕流血牺牲、不惧严寒酷暑、不怕旷日持久地落实县委决策拼命修渠呢?说到底还是因为这是得民心、顺民意、解民忧、去民愁的好决策。事实证明,只有为民执政,领导者的决策才会受到群众最大限度的支持,领导者也才能受到群众的拥护。‘文革’中,杨贵被打成‘走资派’撤职罢官,林县群众却暗中保护他,给他兜里塞鸡蛋,往他怀里揣烙饼,都是因为他是一心一意为人民而工作的。
“当初杨贵下决心修渠时思考最多的一个问题是‘为谁修渠、靠谁修渠’。新的历史条件下,中央领导同志指出党的领导干部都要认真思考‘为谁执政、靠谁执政’。红旗渠做出了回答:立党为公,执政为民,我们的党就会永葆青春。
“红旗渠,一座为民执政的丰碑。”
文章讲到点子上了。在这里,我先讲两个人们较为熟知的故事。
一个是毛主席接见杨贵给杨贵下决心开山修渠吃了“定心丸”的故事。
1958年11月1日,杨贵在新乡地委参加县委书记会议。晚饭后,他到附近的新华浴池去泡澡。他刚一跳下洗澡池,地区公安处处长高雷就到澡堂来找他。浴室里雾气腾腾的,看不清人,高雷扯着嗓门朝里喊:“杨贵同志在里面吗?”
“在里面!”杨贵大声答应。
“快穿衣服,有急事!”
杨贵不等擦干身上的水珠儿,迅速穿好衣服,跟着高雷上了吉普车。
吉普车向新乡火车站方向驶去。高雷处长兴奋地告诉杨贵:“毛主席的专列已经开到新乡火车站了。主席要找地、县委的同志座谈。”听说要见毛泽东,杨贵心中一阵激动。见到毛泽东,向他汇报什么呢?杨贵认真地思考着……吉普车很快驶进了新乡车站。
新乡火车站是京广线上的大站。毛泽东的专列停靠在一个僻静的站台旁。杨贵随地委书记耿起昌和其他几位县委书记登上专列,走进一间大会客室一样的车厢。车厢的一头是一张长会议桌,另一头是用沙发围成的小会客厅。省委书记史向生把大家一一介绍给毛泽东。
毛泽东高兴地握住杨贵的手说:“林县的杨贵,我知道你,听说你治水很有一套嘛!”杨贵谦虚地说:“我做得很不够,目前林县还有一些人吃不上水呀!”毛泽东示意大家在沙发上就座后,座谈会就开始了。座谈中,毛泽东面带微笑,不断提问,谈话亲切而风趣。在省、地委的领导同志汇报过情况后,杨贵也谈了由他任总指挥的“林南清”联合钢铁指挥部的情况。毛泽东问杨贵:“你们一天能炼多少吨钢铁?”杨贵说:“大约二三百吨,但绝大多数是硫铁,铁渣也不少。”毛泽东又问:“灰生铁有多少?”杨贵如实地说:“不到10吨,而且大部分是用回收的废铁和砸碎的铁锅投炉的。”
见杨贵实话实说,在座的省、地委领导都捏着一把汗:眼下正是党中央发动全民炼钢运动的高潮,省里又在反“右倾”,杨贵说话也不把着点“门儿”。这时,毛泽东把目光投向四座,向大家提问:“杨贵同志刚才讲的情况,是不是带有普遍性啊?”省委史向生书记见毛泽东发问,只好实话实说:“据了解,各个钢铁基地现在炼出的铁大体都是这样。”毛泽东轻轻地点了点头。
毛泽东接着问杨贵:“林县有多少人?”“60多万。”“林县有林吗?”杨贵答:“山上土薄石厚,原有一部分自然林,这次大办钢铁砍了不少。”毛泽东又问:“办钢铁你们上了多少人?”“地委让我们上15万人,我们目前只上了五六万。”“五六万人怎么住啊?”“都住在野地里。”毛泽东的表情立刻严肃起来:“五六万人住在野地里,生病的多不多?”杨贵说:“现在还不多,但已经有了苗头。”毛泽东做了一个不赞成的手势说:“天冷了,那么多人睡在野地里,冻病了怎么办?”
杨贵的心情很沉重,他还有更焦急的事情要向毛泽东汇报:“林县经过兴修水利,今年的秋粮作物获得了大丰产,可惜不能全部收回来……”“这是怎么回事儿啊?”毛泽东追问道。“精壮劳力出来办钢铁,庄稼顾不上收,棉花顾不上摘。群众住在野地里,大便都用棉花擦屁股,眼看着雪白的棉花被糟蹋了。”
毛泽东把目光转向大家:“好不容易修了水渠和水库,长了好庄稼,却没有人收。这怎么能行呢?大炼钢铁不能再上人了,已经上去的留下少数人建设小高炉,其他人马上撤下来!一部分人收庄稼,一部分人搞水利,要知道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要把农业搞上去,必须大兴水利。”
毛泽东在座谈会上的讲话,为大家解开了“紧箍咒”。杨贵也有了主心骨。座谈会之后,林县数万大炼钢铁的村民愉快地回到了丰产的农田,回到了兴修水利的工地。
“水利是农业的命脉,要把农业搞上去,必须大兴水利!”那天在专列上,毛主席把这句话重复讲了好几遍。杨贵和林县人好比吃了“定心丸”,心里亮堂堂的。
这个故事我是从中国共产党新闻网2007年11月30日周燕的署名文章中读到的。它给我两个深刻的印象:一个是杨贵作为一个基层干部,实事求是,敢讲真话。如果从上到下都有这种说真话不媚上的作风,那么我们就不会再犯“大跃进”浮夸风的错误;二是杨贵当时已经是能见毛主席的“先进人物”了,他不保守,敢为天下先,这种品质使他举起了红旗渠这杆大旗。
第二个故事是杨贵被副总理批评的故事,这是在中央台“百家讲坛”讲红旗渠时让我记住的故事。
1961年的7月初,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谭震林来到了河南省的新乡七里营视察,当时他就参加了新乡地委在豫北宾馆召开的一个会议。在这个会议上,有人趁机向他反映林县的问题,说林县现在老百姓吃不饱,生活非常难,但是林县县委死抱红旗不放,现在还在大搞什么红旗渠工程。这样一来,谭副总理就非常生气,为什么?因为那个时候,国内经济非常困难,老百姓生活非常苦,当时为了体恤民情,中央是一再下令,国内所有的基础工程项目全部下马,全国实行百日休整,那么你在这个时候,不顾老百姓死活,谭副总理爱民心切,他怎么能够不愤然大怒,马上把杨贵叫过来,如果情况属实,一定要严肃处理。
第二天会议开始了,当这个主持人说到县委书记发言的时候,大家谁也没有说话,大家这个目光都齐刷刷地盯着杨贵。杨贵这个时候,他心里也很清楚,这个会就是针对他开的,但是他心里面想不通啊,作为共产党的干部,不就是要为老百姓办实事吗?那么我们党不就是要为人民谋利益吗?
从林县的实际出发,为人民谋利益不就是要修渠引水吗?这也错了吗?想到这里,杨贵用双手撑着桌子,他就站了起来,如实把这个心里话说了出来。杨贵说,林县千百年来饱受缺水的苦难,多少人因为水卖儿卖女,多少人因为水离乡背井,又有多少人为了这个水家破人亡,他们惜水如命,林县历史上因为没有水饿死的人成千上万。他们祖祖辈辈缺水,盼水,共产党来了,乡亲们才看到了一点希望。现在的红旗渠,第一个战役,我们已经打赢了,自然灾害是事实,但是你光坐在那儿,等老天爷恩赐你,是战胜不了自然灾害的。不修渠也可以,我的乌纱帽保住了,但是遭罪的还是老百姓。我们是共产党员,党的干部,党性原则不允许我眼睁睁地看着地里长不出庄稼,十几万人要翻山越岭远道去挑水吃,我们修渠为什么?为的是给人民一条生路,为的是林县的老百姓,为的是后代子孙,我们问心无愧。如果有错,那么责任在我,但是我说的全部都是事实,请组织上调查。杨贵在说话的时候,很多人都为他捏了一把冷汗,因为谭副总理是以工作认真严厉出名的。但是,谭副总理一句话没有说,一直在静静地听着他的发言。休会的时候,谭副总理是第一个步出会场的。会议结束以后,谭副总理马上派人组成调查小组,到林县调查,调查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杨贵说的,全部都是事实。谭副总理对林县修建红旗渠,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并且给予了高度的赞扬,明确要求河南省委一定要支持林县修建红旗渠工程,红旗渠的风波转危为安,让人们的心踏实下来,于是红旗渠工程全面展开。
这两个故事,从正反两个方面,说明了红旗渠的开工修筑得到了党中央和国务院的支持,有了以杨贵为代表的一个好的领导班子的带领,红旗渠才有可能在3年自然灾害极其艰苦的困难时期创造出“太行天河”的人间奇迹。
这项治水的重大工程是经过认真调查研究,并且经过认真报批各级领导机关,并且河南与山西省领导协商沟通共同支持下,才得以开工实施。1959年5月31日,杨贵和县委书记处书记兼县长李贵、县委书记处书记秦太生向省委书记处书记杨蔚屏汇报工作,谈到林县严重干旱缺水情况,提出到县境外寻找新的水源。6月11日,县委书记处举行全体会议,对林县干旱缺水情况和水利建设远景规划作了认真的分析和研究。大家一致认为,全县已建成的几条主要引水渠道,正续建的三座中型水库,还不能彻底解决工、农业用水,缺水仍是林县的主要矛盾。要彻底摆脱干旱缺水的威胁,必须打破县域界限去外县寻找水源。于是,组织三个调查组,到相邻县考察新水源。县委第一书记杨贵、县委书记处书记周绍先率领一个组赴山西省平顺县,县委书记处书记兼县长李贵率一个组赴山西省陵川县,县委书记处书记李运保率一个组赴山西省壶关县。从调查考察的情况看,在淇河、淅河上游的壶关、陵川两县引水希望不大,有潜在能力的还是流经平顺县并绕林【县】涉【河北省涉县】两县边界的浊漳河。
杨贵率领的县委调查组,从河顺公社步行出发,路过东岗、任村两个公社向平顺县进发。途中,考察了天桥渠从浊漳河引水情况,认为扩建天桥渠,引漳入林,北水南调,渠首海拔高程与分水岭470米的海拔高度相差太大,渠水通不过分水岭,效益太小,还访问了天桥断水文站。到达平顺县,他看了浊漳河流量,6月14日晚到石城公社,与公社党委书记及石城大队支书、大队长进行了座谈。在详细了解浊漳河发源地、枯水季节流量和汛期时的最大流量以及常年平均流量后得知,浊漳河发源于山西省,有榆次、沁县、屯留与长子三条支流,经潞城县、平顺县汇合为浊漳河,水源充足,常年流量为25立方米/秒左右,最枯季节流量也在10立方米/秒以上,汛期流量则更大。杨贵通过这次调查研究,获得了第一手材料,心情十分激动,认为解决林县缺水问题已有了指望。6月15日返回县委机关,他深谋远虑地设想,要解决水的问题,还是引浊漳河水入林县。他越想越高兴,就在地图上把几个设想“引漳入林”的源头:辛安村、赤壁断、侯壁断等引水地点用红铅笔重重地划了符号,表明要横下一条心,率领群众大干苦干几年,让漳河水流遍全林县。
杨贵把自己到浊漳河考察的情况和引漳入林的想法,同县委常委中的郭晓棠【县委第二书记】、李运保、李贵、周绍先、秦太生等多次交谈议论,并在一般干部中征求意见。省委、省人委、新乡地委、专署的领导来林县,县委就抓住机会,汇报关于引漳入林的打算。
1959年8月22日,杨贵到郑州开会见到毛泽东主席,在专列上与主席的一番对话,使他受到极大的鼓舞,决心搞好水利建设,把群众生活安排好。在会议期间,他向分管农水工作的省委书记处书记史向生汇报了引漳入林的设想,还迅速让郭新太【县委办公室干事】回林县向李运保传达,着手做筹备工作。
9月27日,县委书记处举行会议,除了部署其他工作外,还研究了引漳入林问题,决定让周绍先【分管农林水的书记】、申锡让【分管水利的副县长】同水利局研究,组织技术人员对引漳入林工程进行实地勘测,拟出几个方案,提供县委研究。
10月10日夜,由杨贵主持召开县委全体【扩大】会议,对兴建引漳入林工程作专门研究。杨贵在讨论中说:“有党中央、毛主席的英明领导,有人民公社集体力量的无穷威力,有全县人民的巨大力量和支持,有几年来治山治水的经验,我们一定能够实现‘重新安排林县河山’的愿望。这就是我们主宰大自然的主动权,我们就是要利用这些大主动,克服水源奇缺的小被动。要彻底改变林县干旱缺水的面貌,我看有三条:一是把天上的水蓄起来;二是把地下的水挖出来;三是把外地的水引进来。这三条咱们做了两条,但很不够,第三条从外地引水还没有开始。要在这一条上下大功夫。现在需要我们打出去,到山西境内把漳河水引来。”会后,县委立即组织工程技术人员,对引漳入林引水地点及渠线进行测量,连测数次,草拟了工程方案。
10月29日,县委再次举行全体【扩大】会议,认真讨论关于引漳入林工程的有利条件和不利因素。大家一致认为,干旱缺水的灾难,把林县人折腾得够苦了,直到现在还紧紧地扼住咱们的脖子。当前,虽然财力紧张,粮食储存有限,但是咱们有55万勤劳勇敢的人民,每人都有一双手,穷则思变,大家都省吃俭用,各方面筹集资金,引漳入林工程还是能办成的。县委的几位主要领导看到大家信心这么足,就解释说:“人常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在这么大的工程未动工以前,咱们需要慎重研究,宁肯把困难和问题分析得全面一点,也不要办无把握的过头事。”根据大家讨论的意见,最后决定,深入基层,充分发动群众,做好引漳入林的一切准备,把工作抓扎实,待请示上级党委批准后,立即上马。
11月6日,中共林县县委正式向中共新乡地委、河南省委报送《关于“引漳入林”工程施工的请示》。
1月16日,林县人民委员会向新乡专署和河南省人民委员会报送《关于兴建引漳入林工程请示报告》。
1月24日,杨贵给中共河南省委书记处书记史向生写信,请省委、省人委帮助给山西省委、省人委去函,协商从山西省境内兴建引漳入林工程问题,并委派中共林县县委农村工作部部长王才书等持信找省委领导。
从中共林县县委、县人委关于引漳入林工程的请示、上级的批复以及豫、晋两省领导人之间的协商信件,可以看出,林县人民大兴水利,开山引水,太行筑渠的大胆而富于创造性的方案,自始至终得到了各级政府以及河南、山西两省领导的高度重视和大力支持,从而为红旗渠的建设提供了思想上组织上及各方面的保证。中共河南省委和省人委对兴建引漳入林工程非常关注,向中共山西省委、省人委致函,省委书记处书记史向生和省委秘书长戴苏理,以个人名义给中共山西省委第一书记陶鲁笳、书记处书记王谦写信。这时已是1960年1月27日,正值己亥年腊月二十九,第二天就要过春节了,王才书和县人委山区建设部秘书石玉杰将过年与家人团聚的事置之度外,坐火车速赴山西省会太原市,找中共山西省委第一书记陶鲁笳,转达中共河南省委对兴建引漳入林工程的意见。山西省委顾全大局,2月1日陶鲁笳召集王谦、副省长刘开基等领导开会,林县的王才书、石玉杰列席参加,就林县要求从山西省境内引浊漳水入林县一事进行研究,并及时与中共晋东南地委、平顺县委联系,指示协助林县选好引漳入林工程的引水地点。
如果没有山西省委、省政府这种着眼全局的共产主义大协作精神,红旗渠的兴建是不可能成为现实的。
擒龙记
2004年金秋,在北京国家博物馆举办了“红旗渠精神展”,引起了极大轰动,有22万观众参观了这一展览。红旗渠建成40年后,再次呈现在首都人民面前,重新提起了“红旗渠精神”。
什么是红旗渠精神?这一年的《人民日报》在同月发表了系列文章,宣扬和鼓吹“红旗渠精神”。“人民论坛”发表的署名文章《感受红旗渠精神》,对此做了很好的解说:“……展览大厅陈列着当年修渠民工用过的铁锤、铁钻、提灯和食用的野菜。一件件珍贵的实物,一幅幅感人的照片,记载着40年前那段激情燃烧的岁月。其中特别让人震撼的,是那幅当年县委书记杨贵、县长李贵带领群众扛着铁镐走在修渠大军前列的照片。红旗渠是人工开凿的一项巨大工程,也正是在兴建这个工程中培育了伟大的红旗渠精神。红旗渠精神是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为了改变恶劣的自然环境,林县人民风餐露宿,开山劈路,跨壑架桥,凭着自己的双手,靠那一锤一钎,历经10年寒暑,硬是在太行山的悬崖峭壁上开凿出一条举世闻名的‘人工天河’。红旗渠精神是身先士卒、无私奉献的精神。在建设红旗渠的奋斗中,县委书记、县长与人民群众吃住在现场,奋斗在前线,干部们抡锤打钎,党员们专挑重担。从他们身上,我们看到了共产党人与人民群众团结一心、同甘共苦的精神,看到了各级干部无私奉献、埋头苦干的作风。
“40年过去,中国人民走过了艰苦的岁月。在现实的繁荣和富庶之中,回望那一渠清水、招展的红旗和沸腾的人群,不由感慨万端,似乎有一种精神力量吸引着我们,凝聚着我们,感召着我们。红旗渠精神以其雄浑博大、荡气回肠的魅力,融入我们的民族精神,也给予我们深刻启示。
“创业时期需要艰苦奋斗的精神,生活条件好了同样需要艰苦奋斗精神。自力更生、艰苦奋斗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也是共产党人的政治本色。艰苦奋斗在不同历史阶段具有不同的内容和要求。我们并不是要把艰苦奋斗与改善物质文化生活对立起来,也不是要把艰苦奋斗与贫穷落后等同起来,而是提倡积极向上,坚持与时俱进。我国正处于社会主义初级阶段,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任务十分艰巨。实现振兴中华的伟大目标,需要我们继续做好长期创业的准备,需要各级领导干部吃苦在前、享受在后,需要教育我们的后代不懈奋斗。
“红旗渠是一座不朽的丰碑,红旗渠精神是一面永恒的旗帜。今天,我们举办‘红旗渠精神展’,就是要使更多的人懂得:一个民族需要有民族精神,一个时代需要有时代精神。新的历史时期,虽然条件好了,但前进道路上还有高山险阻,还有激流险滩。在社会主义初级阶段,我们的建设任务还十分繁重;实现现代化的理想,还需要几代人、十几代人的艰苦奋斗。新世纪新阶段,我们仍需呼唤红旗渠精神,弘扬红旗渠精神,赋予红旗渠精神以新的时代内涵,让红旗渠精神转化为推进改革开放和现代化建设的巨大力量。”《人民日报》【2004年10月11日第四版】
我记得,最早是在学校组织的观看《红旗渠》纪录片,感受到林县人民那种气概和精神风貌。那是黑白纪录片,高耸的危崖,悬空的吊绳,抡铁锤的,扶钢钎的,都在半空的绝壁上,挥汗如雨,风雪无阻!许多年过去了,一说到红旗渠,眼前就会浮现银幕上那些凌空的身影。我还记得,在文化大革命中,最早读到的一本长诗,就是诗人王绶青与李洪程合写的《斗天图》。长诗写的是红旗渠的故事。在“文革”背景下,读到这样的长诗,终生都忘不了。上世纪90年代,在遵义娄山关与王绶青同游合影,还提起他在1990年《诗刊》上发表的《重访红旗渠》,这首诗写得很生动,又有文采,把我们带回那个不平凡的岁月:
一
十年河东十年河西,哪曾想,重访红旗渠?
四轮生风不扬尘,万树杏花扑早春。
千杯春雨醉入怀,红旗渠,可还是当年的风采?
蜂勤蝶忙牛耕耘,又见当年修渠人。
一把握着英雄手,话未出唇口先抖!
天老地老水不老,你黑发变成了断茎草;
云流水流山不流,你嫩脸变成了渠沟沟…
对着渠水照一照脸,渠啊渠,可还认得俺?
对着大山喊几声,问一问,大山应不应?
感情交流心交流,泪点稀来笑声稠。
人老骨瘦有精神,脸上一片火烧云。
山水含情情脉脉,怎能忘,荒年旱季那苦岁月……
二
自古林县旱霸山,吃水难于上青天!
羊犄角冒烟石冒火,山草刷碗泪刷锅。
热身子烫得一河冰冰化;
捧起坑水洗把脸,蛤蟆蝌蚪钻进眼;
捧起窖水喝一口,羊屎蛋蛋卡住喉。
羊屎蛋蛋卡住喉,吓得苍鹰眼不睁;
坑水窖水活命水,雨水雪水点种水。
庄稼从根旱到梢,旱得那,云彩擦火能点粉!
十年九早九绝收,旱魔一口吞了秋!
树蔫禾蔫人也蔫,年年过不了水字关!
家家被逼逃水荒,愁得那,座座青山结旱霜!
三
金子买不来的肝与胆,红旗渠动工在六零年。
吃的野菜糠窝窝,十万愚公肩膀膀上扛漳河;
姹紫嫣红百花鲜,一水演活了万重山!
蜂蝶恋花花恋阳,睡梦里也在品水花香…
一条麻绳系在腰,搂着大山摔个跤;
悬崖绝壁荡飞绳,吓得苍鹰眼不睁;
排哑炮,顶塌方,阎王殿几进几出杀过回马枪…
一个炮眼一朵花,炸,炸,一幅幅壁毯云中挂。
千仞高山一寸寸凿,凿,凿,钢钎锻成掏耳眼勺
钢钎铁锤——绣花针,巧手给太行织云锦。
十年修渠功告成……
诗人王绶青的诗句把我们带回到当年红旗渠总干渠战天斗地的施工现场,让我们再次从有关的资料和历史记载中,还原那场“擒龙”之战,红旗渠当年施工的主要战役,再次让我们领略这一治水工程的丰采,领略红旗渠精神的魅力!
1960年2月,总干渠全线开工,一场男女老少齐上阵,千军万马战太行的战斗打响了。修渠大军在太行山峦、浊漳河畔,摆开劈山引水“长蛇阵”,这是林县盘古治世开天辟地头一次,是林县人民与大自然作斗争的一场大决战。由于山路狭窄,崎岖不平,甭说走车,有些地方连人都难行走,建渠大军每天吃的粮食、蔬菜,烧的煤就需15万公斤,各种工具、建筑材料也得及时供应,交通运输成为修渠工程的首要问题。针对施工中出现的问题,杨贵和县委常委研究,认为这些问题都是前进中发生的一些新情况、新问题,决不能因此而畏难退缩,束手无策,必须坚定信心,采取有效措施,改进全线铺开的“长蛇阵”施工办法,缩短战线,干一段,成一段,通水一段,让群众看到成效,增强胜利的信心。
1960年3月6日至7日,中共林县引漳入林委员会全体【扩大】会议在盘阳村召开。这次会议,是红旗渠总干渠开凿中的一次重要会议,是一次战略性会议。县委主要领导杨贵、李运保、周绍先、秦太生等出席会议,由周绍先主持,杨贵作《要多快好省地完成引漳入林任务》的报告。会上,杨贵“建议把引漳入林这道渠,叫做‘红旗渠’,高举红旗前进!”
1960年3月13日,根据红旗渠总指挥部的布置,及时组织第一期【渠首到河口】施工转移,总指挥部由任村公社盘阳村移师山西省平顺县石城公社王家庄大队浊漳河北崖下【当时阳高、石城、王家庄为一个公社】,靠崖搭棚安营扎寨,15个公社分指挥部及其连队也随着移师山西省境内渠段,并开始了紧张的施工。
这时,正是太行山披红挂绿桃杏花开的季节,景色万千,但最引人注目的是战斗在太行山上修渠健儿们劈山导河的壮观场面。工地上,红旗招展,人忙如潮,到处是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耸入云端的悬崖峭壁上,架起一条条空运线;工地旁建起一座座石灰窑;山腰间生起一盘盘铁匠炉;爆破队爬崖攀壁,在鸟雀筑巢立足之处,凌空飞荡;垒砌工匠挥舞着锤、撬、泥刀,渠基一日日清晰,男女石匠锻石叮当作响,运输队担水运沙,抬石运料,来往如同穿梭。人声、车声、锤声在浊漳河的峡谷回荡。各营连驻地还办起钉鞋组、理发组、生活用品流动供应组。工地抬筐不够用,任村、石板岩等公社的民工谁都会自己编筐打篓,上山割来荆条,在他们灵巧的手里变成筐子。没有抬筐绳,各公社办起纺绳组,把一捆捆的麻丝变成麻绳,送到工地。这真是不靠天地靠双手,自力更生样样有。在谷堆寺东老虎岩上有一座古庙,门两旁刻着一副对联:“庙小神通大,威名震山岗。”一伙青年看后说笑一阵,用石灰抹掉,接着挥笔写上“人民力量大,逼水高山流”两行大字,道出林县数万名修渠健儿的豪情壮志。
4月28日,中央新闻纪录电影制片厂导演、编辑郝玉生和姜永川、赵化、陈中义、韩浩然、巴思光、方记等来到红旗渠工地,开始拍《红旗渠》新闻纪录片,民工们奔走相告:“咱这平民百姓,也要上电影了,一定要干出成绩来,让全国人民看看。”电影制片厂的编导与民工同吃、同住、同劳动,跑遍红旗渠工地的沟沟岭岭。摄影师赵化穿的布鞋磨透了,脚上起了血泡,却仍不停止工作。他们说:“看到林县人修红旗渠那个吃苦劲头,我们被感化了。”
渠首截流任村公社民工奋战在奔腾不羁的浊漳河中,承担修筑拦河溢流坝,要把浊漳河拦腰斩断,使河水乖乖地爬上太行山峦。这一工程,如果不能在汛前完成,一到汛期,上游洪水暴涨,上千个流量,汹涌而下,截流不成,必然要影响全线工程进展,这是一项重要而艰巨的攻坚战。河水分布在整个河床看着不算大,这时两边让大坝堵住,挤在仅有10米宽的低谷中,奔腾咆哮,合龙截流成为一大难关。计划先向激流中投掷沙袋、石头,把水挡住。结果,喊着号令把一块块石头,一筐筐石砟,一个个沙袋同时投下激流,都被河水冲跑,100至200公斤重的石头抛下急流。最后是由40多名青年带头脱衣跳进冰凉的急流,臂挽臂,肩并肩,手拉手,负责垒堰的民工们手疾眼快,大步流星地抬石头、背沙袋,在人墙下游垒起一块块巨石,贴上一个个沙袋,填下一筐筐石砟,截住了急流。1960年5月1日,拦河大坝及渠首枢纽工程胜利竣工,浊漳河水按照人们的意志,流进红旗渠渠源隧洞。
架通林英渡槽该渡槽位于石城公社克昌村附近。这里是一道顺山而下的干河沟,红旗渠要通过去,必须在此处建一座长15米、高21.3米的渡槽,仅垒砌石方就需2000余立方米。这在山西境内的总干渠上是“首屈一指”的渡槽。建设者兵分三路,有备石料的,有推煤打煤饼的,有选烧石灰场地的,人人忙得不亦乐乎。又过了五天,石料备得似小山。开始点火装窑,几十个人放煤饼的放煤饼,上石料的上石料。最后,用麦秸泥把大石堆封住。烧好后,揭掉麦秸泥封皮后,洁白的石灰足有30万公斤。有了大批石灰,垒砌时需要大量的水,他们用450米长的油布缝成管筒,从400米开外将泉水引入渠线,解决了建渠和泥、灌浆用水问题。林英渡槽垒砌速度很快,仅用50天时间,于1960年8月1日就建成了。
征服石子山这是红旗渠总干渠要通过的又一个险要地段,下部是20至30米的石英岩层,上部是130多米高的鹅卵石堆积层,石缝间夹有细沙,胶结度很差,缺树少草,孤独阴森地坐落在浊漳河南岸。由于自然条件恶劣,别处微风抖动,这里就狂风猛起,卷着沙土刷刷作响,山坡上鸡蛋大的石头像冰雹一样乒乒乓乓落下来,浊漳河水被溅起阵阵水花。这里山势陡,石质松,人要上去,连个脚踩手攀的地方也没有,若是滑下悬崖,摔死连尸首都不能保全。于是,建设者们从山峰旁绕到山腰,在这里戳出一个窟窿,用炮打开前进的道路。他们从民工中找了几个胆大心细的青年当突击队员、共青团员原文才把鸡蛋粗的麻绳十字捆在身上,带头一步一步地往前挪,接着第二个、第三个……,都学着他的动作,来到打炮眼的地方,抡锤打钎,坚持轮班苦战10个昼夜,打成一个药室直径3.5米、纵深18米、往下直拐6米的大炮眼,装进炸药2125公斤,安放260个雷管,一声巨响,山崩地裂,石子山开肠破肚,倒进深谷。
强攻红石崭石子山的东面,是187米长、160多米高的红石崭,它背靠太岁峰,前临漳河水,高高地矗立在浊漳河畔,越往上越向外临空倾斜。崖间是蜂窝般的大大小小恶檐,从远处望去,每个洞口像卧着一只羊,所以当地群众又叫这里为“羊檐崭”。渠底往上90多米高的石崭,硬要劈下来,放一两个大炮,根本不解决问题,故采用“连环大炮”强攻。东岗公社分指挥部抽出70多名强壮劳力,分成两班,腰系绳索,吊在半空,凌空打钎,日夜不停地战斗,一齐打出12个大炮口。这里的石质坚硬,打一锤,钢钎在石头上蹦一蹦,钎头打不下去,有的还被折断。两盘烘炉配6名铁匠,从早到晚捻钎头,才勉强能供上。石头再硬也硬不过修渠民工的决心和智慧,为减少钢钎磨损,有的蘸上水打,有的先打成一个小眼,然后在炮眼中放小炮,打打烧烧,烧烧打打,俗称“烧炮”。12个大炮眼都打成直径1米多、13米深。每个炮眼装药1000公斤,布成连环炮一齐爆发,轰的一声,半个山头应声而倒。民工们高兴地唱道:“连环炮,不简单,一炮崩掉半架山,再有一组连环炮,定叫高崭下河滩。”紧接着民工们又打了15个连环炮,再加上许许多多的小炮,攻克了一道道险阻,使大渠顺利地通过悬崖峭壁的红石崭。东岗公社分指挥部民工由于征服石子山,攻下红石崭,打出威风,屡屡夺得工地优胜战旗,被总指挥部评为“无坚不摧模范营”。
闯过老虎嘴红旗渠总干渠通过的仙女峰,壁立万仞,石质坚硬,河顺公社承担这段修建任务。分指挥部指挥长刘银良和施工员郭维仓攀到山腰实地考察,发现这里的石质好,有几道平缝,决定用炮崩出个大哈檐,让渠穿过去。于是,他让民工腰系绳索,一连打了37个深炮眼,在半山腰炸出渠基。
鹦鹉崖大会战鹦鹉崖工段,位于林县与平顺县交界处的山西境内渠段,地势险恶,这里有谷堆寺、鸡冠山、鹦鹉崖三个险峰耸立于浊漳河南岸,是红旗渠要通过的又一段天险。城关公社分指挥部接受这一渠段任务后,在山顶打上3根钢钎组成的绳桩,人系绳索,在上无寸物可攀、下无立足之地的峭壁上,凌空施工,抡锤打钎。为了提高大家战胜困难的信心和勇气,县委领导杨贵、李贵、秦太生等深入工地,和民工一起参加劳动,促膝交谈。还让县豫剧团和电影队到工地演出、放映,鼓舞民工士气。炮声隆隆,山石被炸酥松,浮石不停地坠落,嘎嘎作响,大家眼巴巴地看着,急得直跺脚,上不去人,不能动工。为了保证安全,总指挥部抽调12名爬山能手,组成一支除险队。他们身系大绳,手拿锤、钎、钩撬等工具,一个个溜着大绳飞下悬崖,凌空飞荡,直扑崖壁,犹如一只只雄鹰,翱翔在险石丛中。随着除险队员的飞荡,一块块浮石被钩撬掀落下来。经过50多天的大会战,一条雄伟的大渠通过了鹦鹉崖半山腰。
1960年8月30日,林县县委、县人委和红旗渠总指挥部在总干渠渠首举行第一期工程首次试放渠水典礼大会。红旗渠第一期工程从1960年2月11日动工到10月1日基本竣工,勤劳勇敢的林县人民,斩断45道山崖,搬掉13座山垴,填平58道沟壑,拦住奔腾不羁的浊漳河水,凿通王家庄安全洞,炸翻飞沙走石的石子山,斩断登山要比上天难的太岁峰,制服横空而立戳破苍穹的鹦鹉崖,闯过峭壁凌空的狼脸崖、老崖峰、红石崭、风沙崭等艰难险阻,凿透总长600余米的隧洞7个,建筑渡槽、路桥、防洪桥等大小建筑物65座,共完成挖土石445.65万立方米,砌石42.86万立方米,投工448万个,在太行山的悬崖陡壁上,修成了19公里长、8米宽的盘山渠。
1960年10月17日,红旗渠总干渠第二期工程【河口—木家庄段】全线开工。这时,正处于国民经济暂时困难时期,红旗渠工地经济和粮食更加短缺,每人每天的口粮仅6两至1市斤【各生产队农民口粮标准高低不等】。
1961年,我国自然灾害严重,帝国主义实行经济封锁,苏联赫鲁晓夫乘机逼债,是国民经济处于暂时困难的第三个年头,红旗渠建设经受着严峻考验,资金、物资供应紧张,基于对红旗渠建设的不同认识,出现的议论甚至指责越来越多,给林县县委带来很大压力。7月初,中共中央书记处书记、国务院副总理谭震林参加中共新乡地委在豫北宾馆召开的会议,纠正农村“左”的错误,有人夸大了当时林县存在的暂时困难,向领导反映:“林县群众没有饭吃,把树皮都剥光了,县委为了高举红旗,不顾群众死活,还在大搞红旗渠建设”;“群众生活这么苦,说还让劈山修渠,比秦始皇修长城、隋炀帝挖运河还苛刻”。甚至嫉妒林县工作先进,是“‘左’的阴魂不散,碰到南墙也不知回头”。领导同志听后,误认为林县情况严重,批评林县县委“左”的阴魂不散,死抱着红旗不放,生活这样困难,还在继续修建红旗渠,县委书记杨贵是个死官僚,要撤销他的职务。小组讨论时,参加会议的县委组织部长路加林【小店公社三井大队人】说:“领导同志批评林县,所谈的情况不符合实际。”领导同志听了此话,认为这个组织部长不认识错误,不让人说话,是违犯“三不主义”【即不戴帽子、不抓辫子、不打棍子】,决定撤销路的职务,调离林县工作。当即会议宣布对路加林的撤职处分,并通知各县县委书记于7月14日到地委开会。一时泰山压顶,气氛十分紧张。杨贵到会后,一些同志不敢和他握手,当地委书记给他谈了会议进展情况时,他提出3条意见:第一,组织部长路加林的意见是对的,如果把实事求是讲真话说成是违犯“三不主义”而撤销职务,这才真是违犯“三不主义”;第二,我不同意撤销路加林的职务,如果修建红旗渠是错误的,责任在我,由我承担;第三,请地委将我的意见报告省委和党中央。7月15日召开会议,让各县县委书记发言。杨贵也做好了被撤职的思想准备,他在发言中说:“农村现在出现的问题,应该实事求是地分析一下原因,只责备下边,这也纠正不了错误。事实上这些问题和责任也不只是在下边。修建红旗渠是林县人民的迫切要求,如果说修红旗渠有错误,撤我的职可以,撤组织部长路加林的职务,我不同意。”接着杨贵谈了林县干旱缺水,16万人翻山越岭取水吃,以及大部分建渠民工已回队搞农业生产,只留少部分人在凿青年洞;林县县、社、队三级还有一定数量的储备粮,绝不是有些人所说的情况;尽快建渠引水,正是为干渴的林县人民群众着想。他的意见申述后,得到了与会同志的理解,领导又派人到林县作了调查,认为杨贵和县委反映的情况真实,提出的意见正确。之后,恢复了路加林的组织部长职务。
1961年9月21日,杨贵到省里开会,中共河南省委第一书记刘建勋和省长吴芝圃要他汇报工作。他谈到豫北宾馆会议以来,林县县委有很大压力时,刘建勋说:“杨贵同志,你的情况我清楚,豫北宾馆会议那种做法,我不赞成,你的工作做得是扎实的,经得起考验的。我在北京开会,周恩来总理还专门问到你们的情况,他对林县工作很关心。”刘建勋接着对吴芝圃说:“芝圃同志,红旗渠那样大的工程不支持一点钱,说不过去,陶铸同志【中共中央中南局第一书记】也说过要支持红旗渠,我看要从今年省里的行政经费节约下来的钱中,给杨贵他们解决一二百万元,他们的自力更生精神太好了。”吴芝圃说:“可以,我们应该积极支持。”一二百万元,在当时是杨贵连想都不敢想的数字,当然他高兴的还不仅仅是钱,更重要的是红旗渠引起了周恩来总理、中南局、中共河南省委的高度重视。
干部群众忍着饥饿,团结奋战,以坚忍不拔的毅力,自1960年10月开始到1961年9月30日,胜利地完成了总干渠第二期工程【河口至木家庄段】的建设任务,使太行山腰的红旗渠总干渠又向林县延伸了10687米。
1961年10月1日,总干渠第三期工程开始。林县县委根据中共中央关于“巩固提高,加强管理,积极配套,重点修建,为进一步发展创造条件”的水利建设方针,为使南谷洞水库蓄水输送到分水岭以南,提前受益,暂时停修总干渠木家庄至南谷洞段,把南谷洞至分水岭段作为总干渠第三期工程。
1962年2月6日【农历正月初二】,林县县委举行常委会议,决定红旗渠工地劳力继续保持8000人。这一年,红旗渠第三期工程上艰巨的工程是打通分水岭隧洞。
分水岭原名坟头岭,因山岭上古坟较多而得名。这里海拔470米,和青年洞的高程一样。千百年来,人们想漳河水,盼漳河水,就是因为这个坟头岭过高,漳河水无法越过。如今,要从这里凿出一个长240米的隧洞,两头还要开出100余米长,宽、高各10余米的深沟明渠,预计需开挖土石方3.4万立方米。该工程由县里组织的300名青年护渠队进行施工。
1962年10月15日,第三期工程告竣。此期工程完成后,虽然红旗渠总干渠木家庄至南谷洞段还没动工,但可以把南谷洞水库的蓄水,引入红旗渠总干渠南谷洞至分水岭的渠段。
1962年10月20日,总干渠最后一期工程——第四期工程建设拉开帷幕。
1963年4月,按照省委、省人委的指示,省水利厅派省勘测设计院工程技术人员对红旗渠进行首次技术考察,李国堤【河南省郏县人】为组长、安阳市水利局刘鹏南【江西省安福县人】为副组长。勘测设计组共20余名工程技术人员,在林县水利局配合下,对红旗渠已建工程全面考察和规划设计,最后提出技术鉴定意见,向水利电力部报送《河南省引漳入林红旗渠灌溉工程查勘报告》。《报告》肯定了“本工程确有兴建续建的必要,并有继续完成的条件”。李国堤专程赴水电部作汇报,省水利厅副厅长杨甫到水电部参加会议,也对红旗渠工程进展情况及要求列入国家计划作了专题汇报。
1963年12月25日,国家计划委员会委托水电部作了《关于引漳入林红旗渠灌溉工程续建任务书的批复》,批准续建该工程,并指定引漳入林灌溉工程的设计由河南省计划委员会审批,报水电部备案。从此,红旗渠工程正式纳入国家基本建设项目。消息传到红旗渠工地,建渠民工欢欣鼓舞,干劲倍增。
第四期工程还有几处艰难的工段,林县人民亦逐一战胜困难,胜利完工。
打通盘阳洞总干渠盘阳段,被一架高山拦腰挡道,要凿一个长243米、高4.7米、宽6米的隧洞,水才能通过去。克服了种种困难,经过380个昼夜的奋战胜利完工。
建设皇后沟渡槽渠段不断地向前延伸,大渠通到赵所村时,遇上长达80米宽的大山谷,名目“皇后沟”。设计人员根据当时钢材水泥都很紧张的情况,设计了一个石拱结构,长80米、高20.06米的渡槽。
建筑白家庄空心坝总干渠线穿过绵连不断的山岭沟谷,到白家庄村西时被浊河拦住去路。该河平时干涸断流,汛期洪水宣泄上千个流量。工程技术员根据实际情况,设计了一个与河道交叉的空心坝,即中间过渠水、顶部过河水,用这种办法解决渠、河交叉的矛盾。他们决心以高标准的质量,给后代做一个敢和河水抗争的空心坝典范。1964年6月空心坝竣工,共挖石5624立方米,砌石16296立方米,投工13万个。
修筑南谷洞渡槽大渠穿越浊河后,又要横跨露水河谷建一大型渡槽,这是红旗渠总干渠的又一艰巨工程,位于南谷洞水库大坝下游765米处。在此建渡槽,一是渠内要满足红旗渠通过25立方米/秒流水量,二是槽墩要经得起水库和露水河排泄最大1000立方米/秒流水量的冲击。团结协作,紧张施工,共计挖石5264立方米,砌石9318立方米,用石灰509.5万公斤、水泥4万公斤。渡槽长133米、宽11.3米、高12米,共10孔,为石砌拱形结构。
1964年12月,红旗渠总干渠第四期工程胜利建成。至此,红旗渠总干渠从渠首到分水岭全长70.6公里,全线贯通。共完成挖砌土石方量856.86万立方米,其中挖土石322.53万立方米、挖石416.6万立方米、砌石117.73万立方米。
1965年4月5日,庆祝红旗渠总干渠通水典礼大会在分水岭隆重举行。这天,辰星未尽,东方刚出现鱼肚白,林县山庄窝铺已经沸腾起来,四面八方成群结队的人群向分水岭汇集。应邀出席大会的还有在林县拍摄《红旗渠》电影的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河南省话剧团、安阳专区豫剧团等单位的演职员。
下午2时30分,杨贵宣布:“开闸放水!”崔光华剪彩。顿时,红旗渠水波涛滚滚,通过分水闸,流进第一干渠,流向一块块田地……
50年过去了,红旗渠已经成为林州最著名的形象代表,红旗渠让一个伟大的创业时代成为永远的雕塑,红旗渠带给灌区人民丰衣足食的小康生活,红旗渠因为其太行天河的美景,更成为四面八方游客观光的风景区。
1990年,按照时任河南省省长李长春“把红旗渠办成旅游胜地”的指示,林州开始开发红旗渠景区,将精神财富转换为物质财富。风景区开发十几年来,采取滚动式发展战略,累计投入资金3000万元,建成了纪念馆、青年洞、络丝潭三个景区。通过科学规划,全面整修,完善设施,提高品位,强化服务,使昔日的荒草坡成为闻名中外的旅游胜地。2002年,红旗渠被评为国家AAAA级风景区。2006年5月25日,红旗渠被国务院批准列入第六批全国重点文物保护单位名单。
红旗渠景区由“分水苑”、“青年洞“、“络丝潭”三个景区组成。三景区各有特点,风格不同,内涵盈连,相映成趣。分水苑风景区是一园林式景区,也是红旗渠总干渠分为3条干渠的地方。距市区18公里,位于林虑山北部向东分支的大驼岭、猫儿岭之间凹腰处,原名“坟头岭”,后因之改名为“分水岭”。这里各景点排列有序,规划严整,翠柏簇拥,渠水奔腾。真可谓“山水秀丽”,令人“心旷神怡”。青年洞风景区由分水苑风景区驱车上行30公里,即可达青年洞风景区。这里山高路险,红旗渠悬挂在巍峨雄险的太行山悬崖绝壁之上,更使你领略到“人工天河”的无尽诗意,主景“青年洞”靠断壁而凿,从大山之中穿通而过,为你展现出一幅雄壮的画卷,将太行美景“雄、险、奇、秀”凝集于此,极目远眺,尽收眼底,惊诧之余,唯有赞叹。络丝潭风景区坐落在青年洞西约1公里处,亦名“天桥断”。“络丝潭”因其潭深一络蚕丝而得名,又因浊漳河有“九峡十八断”,此处乃一较大断崭跌水,上有连接豫、冀两省的峡谷索桥,故称“天桥断”。这里有漳河名胜“小三峡”,可放艇畅游而尽享潭中山水风光;有神秘莫测的“神龟洞”,可欣赏神龟救民的美丽传说;还有凌空高悬的“铁索桥”等古迹名胜。
昔日的干旱贫穷之地,今日成了美景胜地,昔日的黑白纪录片《红旗渠》里的人物,走进了电视连续剧《红旗渠的儿女们》。但结局不是结尾。新的困难和新的矛盾,正等待着红旗渠的儿女们去解决。
红旗渠修成之后,相邻各县也意识到修渠的好处,分别修了跃进渠、大跃峰渠和小跃峰渠,这些渠的规模大都不逊于红旗渠。像建于1976年的大跃峰渠,是河北省邯郸市重要的引水工程,承担着涉县、磁县、武安等30多万亩农田的灌溉和12万人的饮水任务,每年还要向邯郸市区供水;1972年建成的跃进渠是林州隔壁安阳县的动脉,灌溉着11个乡镇30多万亩农田。这几条渠都从漳河引水。
山西也加入到争水行列,处在上游的他们有着地理条件上的优势。从上世纪60年代开始,该省在漳河上游修建了大大小小100多个水库。当年,水利部海河水利委员会专门成立了漳河上游管理局,作为超越三省局部利益、统一管理漳河上游的主管机关,负责河道管理和分水方案的实施,对漳河水量实行统一调配。年水量分配河南48%、河北52%。然而,上游来水量的不断减少,令争水问题仍然不断激化。进入上世纪90年代后,每逢灌溉季节,漳河上游河道径流不足10立方米∕秒,而沿河两岸工程的引水能力却超过100立方米∕秒。想分水,却无水可分。
事实上,从1997年起,红旗渠开始出现了断流,以后又数次断流。2001年冬到2002年春,红旗渠断流达到了76天。据统计,在红旗渠建成后的上世纪60年代,红旗渠的年均引水量达3.7亿立方米;而1998年到2000年,3年才引水2.1亿立方米。
林州当地人对此非常感慨。红旗渠灌区管理处的同志介绍说,红旗渠已不能全部实现建成当时的功能。林州人不再喝红旗渠水了,县城生活用水由建于淅河上游的弓上水库来解决,而农村靠打机井,现在打井的技术、设备都好了,而归根结底,红旗渠水的到来使得林州的地下水得到了有效补充。20年前站在红英汇流的渠边,飞溅起来的水雾能将衣服都打湿。而现在站在同一个地方,只看到浅浅盖住渠底的一点水流。
2001年,在漳河上游管理局的支持下,红旗渠开始跨省调水,从山西省漳泽等5座水库引水3100万立方米。为此林州市政府出资94万元买水,解决了林州市30多万亩土地的灌溉问题。接下来的几年,红旗渠延续了这种做法。建成于上世纪60年代、库容3050万立方米的南谷洞水库现在也被用来给红旗渠补水,但因为库容不高,保障作用有限,林州目前还在兴建马家岩水库,这座将于今年年底建成、设计库容3248万立方米的水库也将为红旗渠补水。红旗渠的富余水流进下游地区,是从一开始就存在的安排。只是,当年水多,慷慨来得容易,而现在,就难了。
大渠还在,丰碑不倒,然而引水工程面临着无水可引的危机。我们相信,林州人民将发扬当年杨贵书记的精神,让红旗渠精神成为建设人与自然和谐相处的珍贵传统,未来的红旗渠将更美更能鼓舞人心。于是,我将当年杨贵书记的一首诗《赠言十水》作为本篇的结束语:
祖祖辈辈缺水盼水,红旗渠引来了漳河水。
水库蓄住了山谷水,红旗渠灌满了库池水。
浇地渠库池齐放水,一渠水可顶两渠水。
平整土地合理浇水,大家都来节约用水。
关键保好渠管好水,林县就不再愁缺水。
【叶延滨:中国作家协会全委委员、曾任《诗刊》主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