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你爸爸!”
身着机场制服的李三妹皱着眉头将一个惊呆了的小男孩儿揽在怀里:“哎,您这人那么大声喊什么!再把孩子吓着!您是于果先生没错吧,干勾于,如果的果!对方给我们的联系电话,您的身份,都确认无疑的,而且这孩子都喊您‘爸爸’了,你怎么就能不认账呢!”
没有理会周围指指点点的围观群众,于果情绪激动地继续自己不着调的“演讲”:“这我哪儿知道啊,我还想问你们呢,我接到电话是说让我来接一个从美国来的叫夏小白的人。夏小白你知道么,是个漂亮女孩儿,结果你们给我领过来一个小屁孩,还是个没胸,短腿,大脑袋的小屁孩!他肯定不是夏小白啊!既然他不是夏小白,那就不是我要接的人!我为什么要签字还顺带把他领走!强卖都没你们这样的啊,这也太逗了!”
李三妹不满地瞪了于果一眼,心里暗自郁闷,怎么这样乌龙的事情竟然让自己碰上了呢。美国那边的接机信息是说通知一个叫于果的人来接一位从旧金山来的名叫夏小白的乘客。可是,夏小白到了,接机的于果却说不认识。而且这位于果先生,竟然是如此不着调!
在于果激动,三妹头疼郁闷的时候,一旁的短腿版“夏小白”,义无反顾地再一次扑到于果怀里:“爸爸……”
于果一手阻止了小男孩儿的认亲举动:“别瞎叫啊!我可不是你爸爸。爸爸不可以随便叫知道么,中华人民共和国什么什么法有规定的,乱叫爸爸是犯法的!”
三妹从工作台重新拿起记录信息表核对了一遍后说:“于先生,您看这个登机信息,旧金山起飞,夏小白,接机人于果,这些信息,包括您的联系方式,这些都是没错的啊。”
“不对不对!夏小白是一个女的,二十八九岁!这小屁孩,肯定不是啊,你是夏小白吗?”于果转向小男孩儿。
“爸爸,我……”
“冷静!回答问题!只许说Yes or No!You is 夏小白?”
小男孩儿有点儿懵,闷闷地回答:“No。”
于果满足地看向李三妹:“你看!No夏小白!他就不是夏小白!我说你们机场干吗呢?”
三妹有点茫然地再次问小男孩儿:“你叫夏小白么?”
摇头。
三妹指向于果:“那你见过他么?”
继续摇头。
于果长出一口气:“看吧,你们弄错了,我要投诉你们!大半夜的忽悠人玩儿呐,我这来一趟机场,过路费,油钱,你们得给我报了,误工费什么的,你们也得负责!”
“您怎么能这么说呢,您看您的姓名和电话都对,我说客人是夏小白时您也没有提出质疑,显然您也是认识夏小白的,我只是履行通知您的义务,有什么错吗?”
“错大了!我是于果没错,我要接的是从美国来的夏小白也没错,但跑出来这么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小东西,还张嘴就管我叫爸爸,这就是错!这孩子就是错!他就不是夏小白!不是夏小白就不该着我管,是你们机场的责任!”
“那你说!他不是夏小白谁是夏小白啊?”
“我妈妈是夏小白!”
啥?
三妹和于果同时看向小男孩儿。
“夏小白是你妈妈?”李三妹确定答案似的问道。
“是。”男孩儿再次肯定地点点头。
李三妹得意又带着点鄙视地看着于果:“哦!那我明白了。”
于果一脸惊恐地望着李三妹,心里仿佛有一万头羊驼奔过!什么叫你明白了?你明白什么了?这什么情况啊!为毛有种会发生很不好的事情的感觉啊!
“于先生,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孩子的妈妈委托旧金山的航空公司在孩子登机时给我们打来电话,安排我们通知孩子的父亲,也就是您,来接机。我们还是没有搞错信息的,一切都对,人也安全送到。”问题解决了,李三妹顿感轻松。
可是轻松的人显而易见只有李三妹一人而已,于果听完她的一通说法后,更加凌乱了。
“你别乱说啊,我还没结婚呢,哪儿来个儿子啊?”
李三妹暧昧地一扬嘴角:“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您自己应该知道吧!”
“我知道什么啊!我不知道!我要知道,我就不来了我。”
于果彻底抓狂了,一把拽过呆立在一边看吵架的孩子,于果厉声问道:“我问你,你爸爸是谁啊?”
男孩自豪地挺了挺瘦弱的小胸膛:“于果!”
再受打击的于果直起身,伸手指着小孩儿,憋了半天词,愣是没憋出一个字,又指向李三妹:“我要投诉你们!我……我要投诉你们!”
愤怒的于果拎着牌子转身就走,李三妹哪儿能让他就这样离开呢?果断地拉起孩子就上前来拦住了他。
“于先生您可以投诉我,但是您得签字把孩子接走!”
“我认识他是谁啊,我就接走!”这女人还讲不讲理?
“我只是在执行我的工作,您别让我为难。”这男的怎么这么不负责?
“不是我干的非让我领走一个儿子,这算怎么回事儿啊!您也别让我为难。”
“那这事儿怎么办啊?”
“谁送来的孩子您找谁去,哪儿来的退回哪儿去!”
吼完最后一句话,于果用力甩开李三妹拉着自己的手,转身大步就往外走。
李三妹拉着孩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看着于果边走边胡乱地几把把接机牌扯碎了扔进垃圾箱。
跨出机场大厅自动门的于果没听到身后动静,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她们还在那里,伶牙俐齿的机场工作人员拉着小孩儿就那样站在机场大厅中看着自己。
在自动门合上的一瞬间,于果突然有种自己抛弃了她们母子的错觉。
抛开这种自我虐待的错觉,开车驶出机场的于果在车上拨通了好友齐大胜的电话,劈头就问:“你哪儿呢?”
“老地方,吃串儿呢。接着人了么?那美国妹怎么你了,是不是出扑上来就kiss?”齐大胜同往常一样不正经的调笑现在听着尤其炸耳。
“滚蛋!你丫脑子有泡吧!”
“哟,情绪不对啊,那就是变化太大把你给吓着了?人老珠黄物是人非了是不?这不意外啊,当年我多帅啊,现在还不是都被岁月磕碰得浮肿了!”
“少废话,加俩腰子,五瓶啤酒,要带冰碴的!”挂了电话,一打方向盘,于果驱车直往齐大胜所说的“老地方”奔去。
看着窗外霓虹和夜晚逛街的人流,于果恍惚想起了几年前作为交换生去美国,还有在美国认识的那个夏小白。
作为于果和齐大胜的当地接待,夏小白始一出现就惊艳了二人。
后来有一次大胜喝醉了酒,醉眼蒙眬地说在美国机场当夏小白笑眯眯地向他们两人走来的时候,他那颗少男之心很是激跳了一番。
大胜的骚男之心有没有激跳于果不清楚,但是当年夏小白的笑颜散发出的光彩掩盖了周围所有的风景,这点,于果是确定的。
黑着脸的于果拿起一瓶啤酒灌了自己半瓶。
“你悠着点儿喝哈。我就纳闷你说咱俩当初一块去的美国,一块在斯坦福做的交流,一块认识的夏小白,她怎么就找你不找我呢?”
于果一斜眼儿:“你想要那孩子你自己上机场接去!”
“不是这意思,我问你,你见着孩子了么?”
“见着了。”
“什么样?”
回忆着刚才机场发生的一切:“我当时有点儿懵,也没仔细看。”
“孩子多大?目测,目测有多大?”
于果不确定地说:“七八……九岁吧。”
“你看哈,咱们是04年去的美国,咱们假设哈,假设你当时跟夏小白那晚,真就响了……那现在孩子就八岁……也就……这么高吧,你看着有这么高么?”齐大胜锲而不舍地比画着桌子的高度追问。
“比这个……高。”
齐大胜双手一拍:“那就对了,美国人都吃黄油牛排,比咱们这边孩子发育得好。”
“停!没这种假设知道么!”于果被齐大胜的假设气到了,“从美国回来我们俩就再也没联系,要是她有我孩子了,她能不告诉我一声吗?好,既然当初没说,那就是根本不打算说,怎么突然从旧金山给我快递一孩子来?不合情理啊这个!你觉得合情理吗?”
“要是生合也能合上……”
捡起一个毛豆皮儿朝齐大胜扔去:“去你大爷的!果爷我那儿还有一个女朋友呢!等着年底领证呢,管住你的嘴,别给果爷乱说话,要是女朋友吹了,你还我一个啊!”
夜晚的机场人越来越少,只剩几个清洁员在空旷的机场大厅打扫卫生。李三妹心情复杂地拉着小男孩儿来到了办公室,把自己平时积攒的零食一股脑全拿了出来放在小男孩儿面前。
同事正在收拾东西,准备下班。
“哎,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把这孩子带回来了?不是有人来接吗?”
“人来了,就是他爸说不是他爸……唉,我也不知道,有点乱。”
同事过来看小男孩儿,忍不住掐他脸蛋。
“这么可爱的孩子都不认,什么人啊!”
这话说到了李三妹的心坎儿里,端起杯子狠狠地喝了一口茶,气愤地说:“不认也好,一看就是不靠谱的人。松松垮垮的,说话也不着调!”
小男孩躲开了同事,自己坐在沙发上,看李三妹。
李三妹上面穿着特别合体的制服,下面脚上却穿了一双白旅游鞋。
李三妹发现小男孩儿在看她的鞋,下意识地把脚往桌子里收了收。
“我妈妈说,从一个人穿什么鞋就能看出她是什么样的人,会走什么样的路。”
李三妹听着这话觉得很耳熟,好像是电影里的台词,心里在对自己刚才的做法觉得好笑的同时,也惊讶于这个夏小白对孩子的教育方式。
李三妹给小男孩儿倒了一杯水。“那你不叫夏小白,你叫什么啊?”
“我叫夏天,夏天的夏天。”
“你看刚才来的那个叔叔说不是你爸爸,我们可能把信息搞错了,你现在能联系一下你在旧金山的母亲吗,我跟她把情况问清楚。”
“我妈妈三个月前出车祸死了。”
李三妹一愣,站起身来,同事也再次走过来,俩人带着同情和震惊的表情看着孩子。
小男孩儿抬起头朝她俩又一笑,紧紧抱着胸前那个塞得鼓鼓的包。
带着一种和刚才的成熟完全相反的语气和神态,小男孩对她俩说:“我妈妈说过,我爸爸是个Superman,他会把我妈妈救活的。”
电话响声打破了略微沉重的气氛,李三妹接起了电话。
“您好,首都机场,请问您……是的,他现在就在我们这里,他很好。好的……好的……我明白了……我不会让任何人接他离开机场的,您放心,泰勒先生,好的,一会儿见。”
李三妹松了一口气,转身看着夏天。
“你舅舅来电话了,他说他已经从日本乘最快的航班来接你,几个小时后就到。”
没有想象中的高兴,夏天小大人一样扁扁嘴,有些失望地又往嘴里塞了片薯片。
等夏天吃饱喝足之后,李三妹已经撑不住困意地歪在沙发上陷入了梦乡。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突然惊醒。
这时沙发另一侧的夏天身边已经多了一个样貌英俊、身材健硕,穿着考究的男人。
见到李三妹醒来,男人站了起来:“您好,我是夏天的舅舅泰勒,我们几个小时前通过电话。”
李三妹瞬间精神了,赶紧也站起来。“哦哦,您来多久了,您看我睡着了都,真不好意思……您怎么没叫醒我呢?”
男子不介意地笑笑:“到了一会儿了,看你睡得熟,想必是太辛苦了,就没叫醒你。”
这个叫泰勒的男子语调优雅,一举一动都透着一种适度的体贴和绅士味儿。
李三妹听着对方的温柔细语,突然就脸红了:“谢谢您啊……”
“孩子没给你添什么麻烦吧?”
“孩子?哦,孩子!”李三妹这才想起夏天,“没有没有,他挺听话的。”
泰勒低头看夏天,还是一个微笑。“他和他妈妈一样,喜欢不辞而别。”
夏天微微撅着嘴把脸扭到一边。
“不好意思,他妈妈刚去世,他情感上有点接受不了,就自己在网上订了张飞机票跑到中国来了。我在日本出差,一听说这件事马上放下手头的工作赶来了。谢谢你替我照顾夏天。”
这一番话,反倒让李三妹很不好意思:“您千万别这么客气,这是我分内的工作。”
“额外的工作!”泰勒纠正道,“在美国,你可以按分钟要求我付费的。”
“我们经常加班,没事儿的。”
泰勒带着夏天出了机场坐上一辆出租车,往四季酒店开去。
两人并排坐在后座上,夏天憋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冲自己的舅舅喊道:“ to see my dad!”
泰勒淡然地回答:“e will see omorrow.(我们明天就回去见他。)”
“Is my father a Superman?(我的爸爸是个超级英雄吗?)”
“You omorrow.(你看了自己会知道的。)”泰勒摸摸夏天的小脑袋。
夏天脸上终于露出幸福的笑容,满足地靠在了后座上。
泰勒却一改刚才的笑容,面无表情地盯着车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
当三妹回到家里时,老妈周云清正穿着丝绸睡衣坐在沙发上,端着一杯红酒独自品着,三妹进屋也没抬头:“这都几点了?”
“机场出了点急事,有个从美国来的男孩儿被自己的爸爸拒接,我只好陪着他一直等到他舅舅来把他接走,所以,就晚了点啦。”三妹给自己倒了杯白开水,一口气喝光。
“慢点喝,没人和你抢。吃饭了没有?给你留着粥呢。”
“不吃了妈,我先看看我爸去。”
三妹点上一束香,凝视着父亲的照片,整个人都柔软了下来。
泰勒的笑容浮现眼前,三妹脸红迟疑了一下,才慢吞吞地再次开口:“爸,我想跟您念叨一事儿,您就那么一听吧。我今天在机场遇到一个人,感觉挺怪的,怎么说呢,就好像我以前见过他,就是想不起在哪儿……他是个律师,叫泰勒,美国人,不对,中国人……”
“姐……”敲门声打断了三妹的念叨。
“姐,你可算回来了。赶紧帮我试件衣服,今天刚打的版,瞅瞅,是不是特有质感?”李三弟脖子上挂着软尺,手里拎着一件衣服站在门口。
三妹痛苦地看了一眼,应付道:“还,还,还行吧,老姐今天就快累死了,不试了,明儿吧。”说完就想从三弟和门框的空隙间溜走。
谁知三弟一挪屁股堵死了三妹的去路,还回头冲着客厅说:“妈,你现在明白我姐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男朋友了吧,没貌没才没个性都能姑且活一活,就是这个没态度啊,真心是没辙了。”
“你就帮你弟弟试一下会死啊!”
李三妹只好投降,夺过三弟手中的衣服。
换上了三弟作品的三妹扭着腰跨到并排坐着的母子俩面前,很妖娆地摆了个pose,还送上了一个飞眼儿。
母子俩抱着胳膊向后靠在沙发上,琢磨着要用什么语言来形容如此妖娆的三妹。
“衣服吧……还是不错的……”周云清开口。
“人是真心没法看!”
“妈,你要忽略这件衣服穿在我姐身上的事儿,你想象下别人……林志玲或者朱莉娅·罗伯茨……”
周云清重新端起酒杯:“人是不能比较的,比起我你姐虽然长得平庸了些气质差了些品位也不怎么样吧,但是她还是有优点的。”
三弟摸着下巴眼睛盯着天花板继续飞小刀儿:“有么?是什么呢?”
周飞清很是认真地思考了一番:“……勤劳,算不算啊?”
三妹用自己的衣服扔向李三弟:“就数你最贱,老招妈损我。”
刚才泰勒给的名片从衣服口袋内掉出来,周云清好奇地捡起名片看了看。
“哇,大律师诶,这人谁啊?”
“没谁,就是那孩子的舅舅。”三妹不自在地回答,“人从外国来的,特绅士特洋派那种。”
“妈,要出事儿啊这是。”三弟凑过来,抢走名片,“近十年,你听过我姐替一个男人说过好话么?”
“去去,别乱说。我和他总共没说几句话。”
“那人结婚了没?留你电话了么?”周云清急切地追问。
“看着……不像结婚的。”三妹抱着抱枕盘上沙发,“手上没带戒指。电话……倒是留了。只是没记在手机上,他说我说一遍他就能记住。你们觉得这是什么情况啊?”
两位飞刀这次倒是难得地同时保持了沉默,留下一种“我不看好的姿态”,默默地走进了各自的屋子,默默地关上了门。
李三妹倒在沙发上,用抱枕压住头,绝望地自问:“什么情况啊!”
又一个白天,汽车修理工于果本来以为昨天的一切已经结束,可是当他从车底滑出,看到站在修理厂门口的泰勒和夏天时,就又开始头疼了。
做完自我介绍,泰勒支开了夏天,和于果面对面坐在房间里。
泰勒就那样笔管条直地坐着,死死地盯着于果,把于果看的很不自在。
“那个……你带着这小孩儿来找我,有什么事儿么?”
泰勒深深的看了一眼于果,很直接严肃地说:“于先生,你和夏小白之间,发生了一些不该发生的事情,导致了一系列的后果。这些后果,很重要,很复杂,不过为了便于你理解,我们把事情简单化一点地说。”
于果看到泰勒这个神态,郑重地点头:“好,你说。”
“三个月前,夏小白在美国出了一场车祸,去世了。那个孩子叫Summer,是夏小白的儿子……”泰勒紧盯着于果,“也是你的儿子……”
“嗯。嗯?打住!你凭什么说那孩子是我儿子?太找乐子了,跟你名字也忒搭了吧!”
“仅仅是从生理学角度上来说。夏小白是我妹妹,我是Summer的舅舅,你可以叫我泰勒。”泰勒面无表情地继续讲着一切的因由。
“2004年8月20日,你作为中美高校联谊计划的交流生来到美国,负责和你们对接并陪同你们完成整个行程的是我妹妹夏小白。2004年9月16日你们完成交流离开美国,你们离开三周以后,我妹妹发现她怀孕了,这期间她交往的对象只有你一个人。2005年6月26日,Summer出生了。”
泰勒盯着于果,取出一个小塑料袋放在于果的面前:“这是Summer的头发,带有毛囊的,一共有十五根,做DNA亲子鉴定,五根就够了。你可以去任何一家鉴定中心化验,正常的时间是八至十天,当然,如果办理加急的话,三天就可以出结果。”
望着小塑料袋,于果有些手足无措:“这……开玩笑的吧?”
“如果不是因为我妹妹车祸意外去世,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你有一个儿子,我也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儿发生。Summer来中国找你完全是他自己的意愿,可能是他在翻阅他妈妈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与你有关的某些信息。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存在并不会为Summer的生活带来任何有益的影响。”
环顾了下于果的房间,泰勒毫不掩饰地评价:“直言不讳地说,你过得很差。”
泰勒取出一摞文件扔在于果面前:“这是关于放弃Summer监护权的法律文件,只要你签字放弃,从法律角度上来讲,你们就没有任何关系了。”
“没有任何关系了,也就是说,不用管那小屁孩儿了?不过,那什么,那个我的意思是,我需要付什么钱么?”
“一分钱都不用。”
从楼上的窗户里,于果看到夏天正在修理厂的车间里四处溜达,这个昨天才在机场见过一面的小男孩儿此刻正在以很奇怪的目光巡视着自己的生活环境。
不论是穿着还是言谈举止,这个小小的男孩儿都和于果没有一点儿相同,他身上的衣服于果买不起,他接受的教育也不是于果能支付得起的;再想想自己每天过的日子和那一屁股债,横看竖看,夏天都不属于这个嘈杂的脏乱差的修理厂。于果迅速地作出了决定,在泰勒的指点下翻到文件的最后一页,迅速地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泰勒看了看文件,收了起来。
“现在,我还需要你帮我一个忙,希望你能亲自告诉Summer,这一切都是一个误会,你并不是他的爸爸。他也许会有些失望,但我不希望他回到美国之后,心里还一直惦念这件事情。这也是为了能让你彻底摆脱这件事。”
于果想了想:“没问题!”
夏天仍在楼下“参观”着,角落里一堆盖着帆布的东西引起了他的兴趣。泰勒召唤他上二楼的时候,他正要走上前去揭开帆布一探究竟。
泰勒对夏天说:“Summer,tleman o say to you.(夏天,这位先生有话跟你说。)”
听了舅舅的话,夏天很是兴奋热烈地望着于果。
不同于夏天的兴高采烈,于果有点尴尬:“这是一个误会!你弄错了,我不是你的爸爸……I'm not you的father……这是一个误会,误会你懂么……我这么说他能听明白么?”
夏天收起笑容,目光在于果与泰勒间徘徊。
没再看于果一眼,泰勒只是对夏天解释说:“I'm sorry,Summer.t be the one we are looking for.(我很抱歉,夏天,这个人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夏天仿佛明白了,黯然地看着于果,于果转头他望,视而不见。
泰勒继续对夏天说了些什么,夏天耷拉着脑袋点了点头。然后二人起身就往外走去。
这件糟心事看来算是终结了,于果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那个……慢走啊!”
出门的一瞬间,夏天回头,对着于果一笑。
那笑容,莫名地和记忆中的一张笑脸重合。于果愣了一下,也对着夏天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