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喜欢听什么歌?我录了一首醉八仙的歌《谈的是情说的爱》,放给你们听听。这歌是罗月丽从一个卡拉ok歌舞厅的歌手那里拷贝过来的,这歌词,这调子,太经典了,仿佛就是写的我们。谈的是情说的爱,傻傻地等,痴痴地待。杨晓丽跟着唱。马东东也跟着唱。
新歌呀,谁唱的,真好听,蓝红说给我拷贝一张。
等会回来慢慢拷吧。
蓝红,待会回去,你与罗月丽好好谈谈,千里迢迢能共处一室做朋友,还能保持这么多年的联系,多不容易,何必闹别扭嘛,马东东说。
是呀,蓝红,我想到你们,感到遗憾,想想当初咱们在411的时候,是多好的姐妹,哭过笑过闹过。
不是我不肯,她不肯吧,她以为我抢她的老公,能和吗?
都是这么熟的人了,都这么大年纪了,我就直说吧,蓝红说你没主见,你太主见,说你太主见,你有太多偏见。女人喜欢一个人,就是当仁不让,你有贼心没有贼胆,总是为自己找借口,观念太旧,思想放不开,日子是自己过的,要定位准自己的爱情。如果时光倒流,我喜欢马东东,我就当仁不让,一定与罗月丽来个公平竞争,你心里有道坎,你自己过不了那道坎。
杨老板,我有意见,马东东说,蓝红从来没喜欢过我,何必说得这么难听。
哦,哦,错了,我向你赔礼道歉,杨晓丽笑了。
蓝红心虚地满足,脸上的云散了,露出了一些灿烂。
罗月丽接连打来电话问马东东去哪了,也不通知一声,马东东敷衍说是调查菜市场,很快就回去。
你看女人就是这么敏感的,马东东,还习惯吧,杨晓丽说,罗月丽是不好应付的。
呵呵,女人嘛有点小性子,人人都有的,这么多年没人管,现在有个人管管了不错。
两个女人你眼瞪我眼,没辙了,笑,天下还有这样的男人,怕老婆不管。
蓝红,今年28了吧,杨晓丽说,不是哥们说你,按以前的标准是不行的了,得抓紧时间,胆子大一点,眼光放低一点。
没办法了,到时作廉价品处理吧,蓝红苦笑。
蓝红回家相过两次亲,家里的男人太土气,她瞧不上。在外面,她性格内向,不主动跟男人搭腔,还保持18岁时的矜持。看不上的男人,碰上她,就是遇到朝天椒,包吃闭门羹,包呛到下不了台。可惜越来越没有男人主动来跟她打招呼了,上班的同事,年龄大的都结了婚,与她一般大的,都追求更年轻的美眉去了。这个年龄是尴尬的年龄,连找情人的男人都不会看上这个年龄的女人了。她每天上班下班,除了与女人说说话,还是老样子,一个人看电视,一个人喜怒哀乐。连马东东这样的曾经给她写过情书的男人,如今也不再正眼看她一眼。没把握好爱情的女人,如今滋味不好受,悲哀到让人担心。马东东在后座无聊,摆弄着手机给蓝红发了一条信息,蓝红收到了。杨晓丽听到了,笑她,是不是有男人发来求爱信了。蓝红兴奋地按了阅读键:如果那天晚上,我拦住门口不准你离开,你会报警吗?谁呀?往后翻看号码,是马东东,蓝红回头见马东东还在滴滴答答地输入。叽的一声,马东东收到了她的回复,不是第一种,也不是第二种,蓝红说我知道你不会的,我们相识了那么久,那么多年的朋友,你怎么会做出那种事。马东东不能不叹,蓝红掩饰得多么天衣无缝,一个女人秘密如此深奥。蓝红呀蓝红,打哑谜是梁山泊祝英台时代的爱情游戏,现在已经派不上用场,跟不上时代,马东东担心蓝红的这种年龄的单身女人居然保存少女时代的单纯,尤其是她的眼角,还是挂着与世无争的淡然,青春像秋天里的一棵树,叶子都快凋谢光了,还不主动出击,腼腆地等着男人来追,要嫁个自己喜爱的男人恐怕真的很难了。
一来一往叽了好多声。
杨晓丽说,你们咋啦,不说话了,信息忙得很呢。
马东东自个儿摇头,这样也很好,如果她说,她不会报警,他今天真的会难过,至少今天的信息发了,自己感到安然,没有后悔。车子突然急刹车,哇塞,咋啦?
一对青年男女,胶水似的粘在一起横马路,居然在马路上拥抱着亲嘴。杨晓丽指着横在马路上的那对男女说,你们看看,现在的男女,多不要脸,多开放。
他们横到马路对面,在一棵椰棕树下,旁若无人地继续他们的缠绵。男人搂着女人的腰,女人攀着男人的肩,吮吸得好过瘾,开车的人无不从唾骂,直到羡慕得流口水。
真个激情燃烧,马东东说,肯定工厂加班太多,三个月没见面了。
他们没地方去呀,租房子太贵,偏僻的地方不安全,住旅店只一晚,怎么办呢,路边野鸳鸯又省钱,又刺激,杨晓丽说,你们谈恋爱没去过那地方,我不信。
蓝红红脸了说,这女人也随便,太放荡了吧。
马东东说,蓝红,人家小姑娘众目睽睽下不害臊,你大姑娘脸红什么哩。
也许人家是初恋,都是过来人,谁没那样冲动过。
蓝红一本正经地笑,再冲动也不会在这大马路上,多丢人现眼呀。
挺有意思,不能不感叹,1996年,恋人们躲在草丛里亲嘴,做贼似的,稍有风吹草动,惊慌而逃;1999年,草丛不安全,但是嘴还是要亲的嘛,双双对对坐在马路边,花坛边,悄悄地亲,路人经过就装着若无其事,只有治安队的人一声吼下,路边惊起鸳鸯无数;今天,2005年的10月,就在马路上,看到了,他们把自己的眼睛闭上,敢在任意的场合抱着亲嘴,你们说这是啥呀,时代的进步!马东东就是在草丛里拍的拖,说起来感触颇深。
马东东你就抱着罗月丽到马路上来体验一回,多浪漫,多刺激,蓝红笑。
如果心情好,也许真的要浪漫一回,不过不在马路上,要在超市里,让大家都看见,我们的爱情是多么的刻骨铭心,这样蛮有创意吧,马东东乐呵着。
车里爆笑着,不知不觉到了东华医院。马东东接了个电话,慢了一拍,只看到杨晓丽的高跟鞋一巅一簸上了二楼。上到二楼,他跟着她们进了一间病房,发现杨晓丽与蓝红俩正打开窗户往外看。病床旁边站着一个头发卷曲的金发女郎,她脸上蒙了一块黑色的纱巾,整个脸部仅露出一双眼睛,若隐若现,看上去像一个古典的蒙面女子,隐藏着耐人寻味的秘密。女郎面对病房门口,目光如注,惊讶地与马东东面对面。马东东与她的眼睛对视了几次,那目光似曾相识,怎么一个蒙面女郎与自己相识?马东东努力地回忆,不敢贸然相认。杨晓丽与蓝红回过身来,女郎立即躲到杨晓丽的背后,指着马东东问,你是谁?马东东终于从声音里辨出了七八分,我是马东东,真的,你认识我吗?马东东以为她患了失忆症,学着电影电视里的模样,摸着自己的脸,你看,我没变,除了皮肤老了,一点都没有变,我还是马东东,十年前的马东东,你摸摸我的脸。马东东一步一步靠近,把脸沉到了她的眼前。蓝红傻眼了,不明白马东东在干吗,想开口说马东东,被杨晓丽狠狠地在背上捶了一拳。杨晓丽把蓝红拉到窗口,耳语了一阵。蓝红捂着嘴,嗯了几声,不出声了。杨晓丽与蓝红回头分别站到女郎两旁。女郎伸手摸着马东东的脸,哈哈地笑,这小孩子很可爱,多漂亮的一张小脸蛋,你们说,是吗?马东东扒开她的手,心想她神经有些不清,我是马东东,我都30岁了,不是小孩子,你是不是黄彩霞,是不是?女郎又伸手过来,贴在他脸上抚摸,用恍惚的目光看他的眼睛。蓝红忍俊不禁,笑出声来。马东东向蓝红使了个眼色,做了个嘘的姿势,示意她别笑。杨晓丽说,她不是黄彩霞,她是这个病房的病友。马东东立起身,唉,你们不早说,害我腰酸背痛,亏蓝红还笑得出来。蓝红背过脸继续窃笑,马东东指着黄彩霞,对杨晓丽说,她是有些精神病,都把我当小孩,怎么不送去神经科。马东东用手掌试着在黄彩霞眼前晃了晃,别看着我,没事了,没事了。马东东把杨晓丽拉到门外,轻声地说,你看那女人呆滞的眼神,有点吓人,但是与黄彩霞姿态好相似。杨晓丽说,你别想那么多,我进去看看,你在外面等着,我没叫,你不要进来。杨晓丽回头把门关了,蓝红与黄彩霞并排站在窗前,杨晓丽附在黄彩霞耳边说,继续下去,其他的事我处理。
他认出我了吗?
他认出了你的姿态,但他不完全清楚。
这时,陈耀晖给黄彩霞办完出院手续推门进来,还有没有什么忘了,没有就走吧。马东东见有人进了病房,跟了进来。杨晓丽迅速按下手机按键,把手机放到耳边,喂,哦,阿霞,你好,现在哪,在超市?你这家伙,怎么说好的,不等我了,我在医院,我现在过来。马东东看着女郎跟随着一个陌生男子出了病房,回头瞪着她们,你们耍我,不是说得好好的来接她出院,现在连人影都没有,还说去什么超市。杨晓丽故意不理马东东,拉着蓝红的手说,我们现在就去超市。喂喂,马东东跟在后面,叽叽咕咕埋怨杨晓丽,不守信用。
要怪怪你自己,人家不愿意见你,杨晓丽说。
是吗?我这么好心,她那么无情?马东东心里很不是滋味。
住院部一楼停车场,两点钟的太阳酷热难耐,陈耀晖启动了马达,黄彩霞手扶车门,望着一楼的出口,热风吹在脸上,泪水濡湿纱巾。杨晓丽、蓝红、马东东先后走进停车场,蓝红从后座拽出一袋水果,晓丽,这个还没送给阿霞,边说边提着水果,跑向那辆黑色的本田。黄彩霞猫腰进了车里,车门在蓝红未到之前“啪”的一声关上了,一抹白烟喷过来。马东东旋即追上来,顿足捶胸。
上车吧,追什么追,杨晓丽把车停到马东东身边。
你们怎么给那女人送水果?马东东不明白两个女人究竟搞了些什么名堂,那个女人分明就是黄彩霞,风姿依然,脚步那么熟悉,怎么有了精神病,这么热的天气,只有精神病人才蒙着面纱,马东东望着远去的车,一脸失望。
她一定是黄彩霞,你们不用骗我了。
怎么,看了老情人,还想着她,不怕月丽揪你的耳朵,我就载你去追她,你敢吗?
马东东揉着太阳穴说,我不会再上你们的当,我只是想来看看,现在夙愿实现了,都已看到,我知足了,唉,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么惨,认不出我了。你们可不要把我来的事告诉月丽,不然我跟你们没完。
你没搞错,你认不出人家,还说人家认不出你。
是吗?我问她那么多句,她我把当小孩,不是有病吗?大白天戴什么纱巾,像个女飞贼,唉真没想到哇!
有人在外面被吓疯,有人在外面被困难折磨疯,有人为一餐饭急疯,也有人为情而疯,随处都可以看到疯子疯婆。现实生活中,一个女人戴上面纱,那除非是在车间上班的女工,马东东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人泼了硫酸在她的脸上,使她花容尽失,他始终以为黄彩霞是发了神经病,精神病在外面很普遍。
离醉八仙200米远,马东东就要下车,蓝红,一起下吧。
蓝红不下,她要去杨晓丽那里。
蓝红还想跟马东东再说几句,他们相视好久,几次启唇,终于没说出一个字来。她不善言辞,眼巴巴地望着,干巴巴地失落,脸上表现得没有一丝痕迹,嘴上不露一点声色。蓝红想告诉马东东,她年底要回家,再也不来广东了,也许头发胡子白了才能见面吧,可是车已经远了。
真的不来广东了,你舍得吗?可以说是意料之中,又可以说是意料之外,杨晓丽不惊不讶。
我对这块土地又爱又恨,感觉自己完全虚度了青春年华,没学到什么,也没赚到钱。
不要这样比,蓝红,我是老板,现在不是给你开车嘛。
呵呵,蓝红想笑,她笑不出声。
刚才,马东东与黄彩霞,嘿,这戏演得真逗,杨晓丽岔开话题。
蓝红听不进去,一路看着h镇的变化,经过镇广场,建了华润大型超市,地下又建了大型商场,对面竖起了巨幅喷画广告,短短两年,昔日那些小摊小贩已无影无踪。经过超市的门口,杨晓丽把蓝红拉下车,都说女人有购物的欲望,三过而不入者,那绝对不是女人。杨晓丽给儿子买奶粉,逛食品区,又要逛儿童专柜,看中了一部电动玩具车,车子是遥控的,觉得两岁多的儿子,玩这个不错,就放进了购物车。逛完超市出来,腿酸了,看看购物车里,都是儿子的,可就是喜欢逛超市的这种感觉。
你看你,所有心思都在儿子身上了,蓝红无不羡慕。
呵呵,等你做了妈咪,才真正理解母亲。
太阳落下了屋顶。
算了,在外面吃了才回,公司那厨师不行,要辣不辣,要淡不淡。醉八仙不错,去醉八仙怎么样?我常在那儿吃。
你觉得我还有必要与罗月丽见面吗?她把我当情敌。
时间会使你们忘记伤痕的,那就去吃湘菜吧,找家正宗的湘菜馆。
杨晓丽介绍的这家精致的湘菜馆,跟醉八仙的风格差不多,挂了木制小灯笼,灯光金碧辉煌,进门口屏风上绘着湘女风情图,菜式非常讲究,又不贵。她说的不贵,对于蓝红来说就很贵了。十年的广东生活,两个湘妹子的口味被广东同化了,想吃但吃不了太辣。蓝红的手机来了短信,唉,没有什么意思,都是那些发来发去的笑段子。
你还生罗月丽的气吗,他们都要结婚了。
她要说我有意拆她与马东东的桥,做人家情妇得来的钱,不干不净,我心眼里都瞧不起她。
别说人家,那么难听,做情妇也是有感情的,这年头,怎么说,男人嘛,要么不要跟他恋爱,要恋爱就要嫁给他,不然,你想想,连情妇都不如。分手后青春时光已逝,要钱没有,要漂亮也没了,要身体没身体。
但总比她那精神上要干净,在一生中是个污点。
你不是没看见,马东东原来就是瞧不起她这个,现在想通了,不是又接受了她。这说明最后一个讲傲气的男人向生活投降了,你呀你还在原来的思想上,改革开放,首先就是观念上放开。都是过生活,当然不是要求大家一样的观念,你觉得你过得幸福,穷一点也行,关键是你觉得不幸福。
我还是不羡慕她,羡慕你,靠自己奋斗到今天的成功。我这些年,可真的浪费了,18岁至28岁,一个女人最美丽的青春年华,都已经流逝了,三年青春我给了叶南林,六年青春给了东莞,现在回家,只剩下残枝败叶的年龄,不太健康的身体和辛酸的回忆,回去,还是回去,找个家乡人把自己嫁了。
成功与不成功其实只有一念之差,当初你不是与罗月丽同时在广场上认识华万方,罗月丽就主动出击,你呀,就整天淑女形象,等着别人来追你,等到了,马东东追来了,跟你那么近的老乡,你不要,装清高,说人家是破鞋子。马东东可不简单,他是龙,是困龙,没有一个好女人,他就是死龙一条。张亦成也是,他没有我就没今天,可是飞起来了,虽然这男人没心没肺,可是他也成功,现在业务比我做得大。张亦成狠毒,包二奶生娃,现在从来没有给我打过电话,除了来看望过我儿子两次。马东东今天还去看黄彩霞,说明他善良,重情重义,看人要这样看。我当时为什么二话没说把他载去东莞,因为我很感动,换了别的男人,做不到,没办法做到!我比她罗月丽看得明,但是我没有她幸福,我……
我不急,蓝红拦住杨晓丽的话,说点别的,开开心心一点,你看我,一个人,要钱没钱,要家没家,我还是不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