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5年10月的一天,我去开普敦的一个抗议集会上讲话。在几天前,警察藏在一个破旧的卡车里引诱青年人向他们的车投石头,他们的计划得逞了,至少有两个年轻人被打死。通往波尔斯摩尔监狱的大道被关闭了,正是在那里监禁着纳尔逊·曼德拉和其他人。
会场上,人们怀着一种可以理解的愤怒;然而奇怪的是,听众仍然能发出美妙的笑声。听众中不同种族的人都有。这似乎很不寻常,因为这个笑的智慧是包含在如此深重的痛苦之中。或许象有时看到的那样,我们笑只因为如果我们不这样,我们就会哭个不停;因为有那么多苦难拨动着我们的心弦。我还惊奇地发现,在这个会上,不同种族的人们之间,都充满了善意;可我们的统治者却把这个感情撕成碎片,毫不负责地用愚蠢而残忍的手段对付他们罪恶政策的受害者。在经历了很长时间被冷淡、被剥削、被压迫、非正义,且被剥夺了参加有实质意义的决策权利之后,黑人还和白人对话,这的确是个奇迹。最后一记耳光是1984年宪法。它令人震惊地剥夺了南非73% 的公民决定他们想怎样生活的权利。可是令人感到耻辱的是这个怪物、这个极大的骗局,竟然得到很多方面的喝彩,说是朝着正确方向迈出的一步,称赞它是改革的一部分,好象全世界都在策划宣布可以牺牲黑人。面对所有这些背叛,在这块被种族狂热困扰的土地上,简直可以说是奇迹般地出现了一个叫作“联合民主阵线”的组织,美国人称它为“彩虹联盟”。
当在集会后飞离开普敦,想着警察的那次诱杀行动时,我读到了这本书的手稿。只读了几页,泪水就涌出眼眶。我知道我是一个容易笑也容易哭的人。但是,当你读到我们领导者是怎样从遥远的年代就以最负责任、最合情理的方式向我们的统治者大声疾呼,使人民的困境得到注意,使他们的条件得到微小改善;当你发现,几十年之后,你和其他被抛到领导者地位的人,竟然还在重复着许多同样的要求,而且用着几乎相同的语言时,你的心就会充满深深的沮丧;如果你是一个人,你就会哭。我哭了,难以继续读下去。
玛丽·本森所记述的历史,不是故作伤感。实际上,她尽量心平气和地描绘这个人斗争中所体现的人民斗争。她愿让事实本身说话,她克制的笔调使故事读来更具有震憾人心的力量。她讲的是曼德拉的故事,她这样做时,对这个戏剧中的其他角色的描写并非淡淡几笔,而同样是有血有肉。她完全有资格这样做,因为她也为南非的正义与和平的斗争付出过代价。她是南非白人(我们这里的又一个怪事),她曾经被施以禁令,在住所被软禁。她所记述的非洲人国民大会的历史使我们感到自豪,她在联合国委员会中就种族隔离所作的证词,同样使我们骄傲。
她讲述了一个杰出人物的故事。为什么在24年之后,曼德拉仍然是许多人、特别是青年人心目中的英雄?他们当中的许多人在他被判终身监禁时还没有出生。根据这个国家的法律,连他的照片都不能公布,更谈不上他的言论。除非有选择地公布,象P··博塔总统1985年8月15日在他的所谓“卢比孔”讲话中所做的那样。这个讲话众人盼望了许久,但结果却非常令人失望。
纳尔逊·曼德拉之所以如此有力量,因为他是一个伟大的人——对此毫无疑问。我们的悲剧在于他不能在我们身边帮助扑灭正在毁坏我们家园的烈火。很明显,他是一个巨人,有超人的智慧。我只见过他一次。当时我是一个实习教师。我们从比勒陀利亚学院到约翰内斯堡与霍夫迈尔社会福利学校进行辩论时,由曼德拉担任评判员。当你和他在一起时,你毫不怀疑,他具有我们语言所称的“魔力”——人格和风度。
他为他的信仰付出极多,人民已经注意到这一点。不仅仅是他本人的牺牲,而且还有他非常迷人的从不屈服的妻子——温妮,以及他们孩子的奉献。
上帝是仁慈的。这个人以及那些和他一起坐牢的人现在该是痛苦和绝望的人,但是他们熟悉的土地上正在发生的一切。他们会对监狱外面人们的安危送去关切。(不可思议!当曼德拉听到有些人企图闯入我的住宅时,他给我写了一封信。)可能比其他任何事情更令人深刻印象的是他那无可争辩的演说才能。他能把群众的感情用雄辩的、恰当的语言表达出来。当你读他的法庭陈述时,你就会为你也是一个黑人而感到骄傲。
这个国家需要曼德拉和其他那些在狱中或流亡在外的人们。如果国际社会希望南非出现和平与安定,就必须敦促释放他们,敦促进行真正的对话。
玛丽·本森应该为她的杰出工作而受到嘉奖。我希望很多人会读这个迷人的故事——从一个人的人生历程中观察到一个民族斗争的故事。
约翰内斯堡英国圣公会主教
德斯蒙德·图图
1985年11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