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名叫东俄罗的小镇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李悠 本章:那个名叫东俄罗的小镇

    我们必然囚禁于一种日子:固定的生活方式,千篇一律的作息,以及重复的昼夜和四季,一切都迈着正步,假装井然有序。

    所谓麻木,不过是太习以为常。因为感官缺失兴奋点,便很容易视而不见,听而不闻。谁也不会把左手握右手当成一种庄重的牵手。于是,人们渴望逃离。逃离,是追寻新鲜,唤回感知的一种方式。

    在异乡,才会用陌生人的眼光打量。这个城市的街道宽窄,建筑高低,餐厅格调,生活习惯。似乎一定要有别于家乡,陌生而新鲜,才是个充满诱惑的地方。而这时,想要回忆起家乡的模样来对比一番,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在318国道南北线分叉的路口,有一座兀自绽放的光影天堂,这就是新都桥镇。

    从康定前往新都桥,要路过海拔4000多米的康巴第一关——折多山。折多山西为雅砻江,右有大渡河。这是川藏线上第一个需要翻越的高山垭口,被当地人称为“吓死人的二郎山,翻死人的折多山”。顾名思义,折多山的盘山公路九曲十八弯。因此,民间戏称,不过折多山不知道川藏公路的难!

    我一连吃了很多姜片儿,依然觉得有些晕车。

    到达折多山垭口时,朝新都桥方向望去,可以看见远处的山峦上刻着“康定情歌”几个含汉字和藏语、英语译文。

    标志性的白塔被经幡缠绕着,路过的车辆中,有人从车窗向外抛撒经卷,据说这是藏民祈福的方式之一。

    大巴一路朝前,路面状况逐渐好转,离新都桥越来越近,风景也越来越美。

    很多人说起新都桥,都以为是一个著名的景区,实则是一座有着川西平原风光的小镇。我在县城下车之后,找了家旅馆住下。这儿的住宿都不贵。

    此处并没有标志性的建筑或景点,却被摄影家们誉为天堂般的国度。沿线十余公里,如同一幅慢慢展开的画卷。

    在公路两侧,是一座座典型的藏族村落,宽敞的院子由石壁垒成,白墙红门面南而开,窗檐上描绘着一些抽象的彩色图案,大抵是有着吉祥寓意的图腾。更远处,是白杨背后的河流和成群结队的牦牛与山羊。偶尔,还可以见到自由自在的喜鹊,轻轻掠过,或是在草地跳跃。极目处,有起伏的山峦,蓝色的天空以及棉花糖似的片片白云。

    当置身于画中,你会有怎样的心情?

    我想起的,是“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那样的意境。

    九月底已经是秋季,白桦树的叶子微微发黄,似刚染了头发的少女,以河为镜,婆娑摇摆的姿态颇有些孤芳自赏的味道。河水微波粼粼,泛着星星点点的金色光芒,令人顿时淡忘旅途疲惫,眷恋流连。

    旅馆的老板告诉我,最美的时分是傍晚和早晨,那时候的阳光变幻无穷,目光所触的画面都在不停地变换之中。

    我拿着相机四处乱逛,看到不少架起三脚架等待拍摄的摄影师。相比他们的专业镜头,我手中的相机不过是记录心情的工具罢了。

    走到河边的时候,发现河岸旁有不少塑料袋和生活垃圾,这不免有些令人倒胃口。景区的美丽究竟应该由谁来保护?是当地的居民,还是我们这些路过的旅人?

    记得有一句馈赠于游客的话:除了照片什么也别带走,除了足迹什么都别留下。如果我们仅仅为了逃避都市而寻找自然美景,却在那些处在深闺的幽僻之处肆意妄为,是不是某一天就再也无处可寻美丽的地方?

    在河边看着垃圾发呆的时候,听见有人说:“镇上很乱,做沙石生意的藏民都很富有。”我转头过去,看见两个年轻的男人在不远处谈话。他们似乎刚刚看到我,微微一笑,像是为打扰我的清静而表示歉意。

    我回以微笑,转身准备离开。

    忽然想起,又转身问道:“不好意思,现在几点了?”

    其中一个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四点五十分。”

    “谢谢。你们也是出来等日落的吗?”

    他们点头称是。就这样我结识了这两个陌生的男人。

    旅途之中,微笑总是那么奇妙,可以让你的人生顿时变得丰富起来。仅仅一个微笑,就能迅速拉近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刚刚明明是陌生的,转而便多了一分亲切。

    他们是成都人,跟我说话的人叫唐立,另一个叫罗兵。

    唐立去年才从新加坡回国,自己做生意,而罗兵是一个小公司的老板。他们常常相约,自驾走这条线。

    唐立问我:“你一个人?还准备继续走吗?”

    我点头:“嗯,旅程才刚刚开始。”

    后来,我很幸运地蹭他们的车一路走走玩玩到美丽的稻城。

    秋季的日落来得早些,不过五点半的光景,天空逐渐压低,与辽阔的大地连接一线,天边变幻莫测的火烧云令游客们惊叹不已。

    远处的山峦变成了金山,明晃晃闪耀着;近处的树木投射下长长的剪影,树下的牛羊慢慢踱着步子回家,倦鸟返巢。渐渐地,云朵变成黑色,只有周边像镀金般有着一道道金色的光芒。随着一阵“咔咔”的照相声,眼前的景色也慢慢消隐,直至太阳完全落下,夜幕降临。

    我与唐立和罗兵道别,约好次日上午八点到旅馆门口集合。

    回到旅馆之后,我点了一份川菜,大快朵颐。因为有去藏区的经验,我很清楚,几天之后,将没有可选择的菜式。一直不习惯藏式口味,酥油茶和糌粑我都不太喜欢,川菜倒很合我的口味。

    为了看日出,吃过饭不多久,我就早早地睡下了。

    次日起了个大早,我擦了把脸,兴冲冲背起相机就朝外跑,旅馆老板娘叫住我,笑着说:“你穿这个出去,会冻死。”我这才发现自己只穿了件单衣,尴尬地笑了笑,赶紧回房间拿了短羽绒服套上。

    新都桥的温差很大,清早出门不多穿些,一定会感冒,而在高原感冒,是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出门前,老板娘还热心地替我灌好热水。抱着水瓶走出门口时,我回头冲老板娘咧嘴笑了笑,向她道谢。

    清早的空气有些凛冽,却尤其清新。

    我吐出口气,又深深呼吸。眼前油画般的美景令我霎时就忘记了自己身处哪个时空。

    新都桥的早晨是蓝色的。蓝色的天空将山峦也染成了蓝色,藏民家的炊烟带着淡淡蓝韵随风飘去,连云朵都如同朵朵绽放的蓝莲花。红色的屋顶在一片蓝色中尤其醒目,远处的山坡上已经有散步的牦牛,处处充满生机与宁静。

    随着太阳慢慢升起,天与山之间的云层变成淡淡的紫色,如一袭美丽的纱丽。天空逐渐升高,湛蓝的天空也渐渐变成淡蓝,眼前风景顿时显露。

    放眼望去,小镇旁的山丘上刻着藏传佛教的六字真言“唵嘛呢叭咪吽”。因为日出,山丘也染成了红色。飞扬的经幡不分昼夜,为这个村庄祈福。随处可见信仰的痕迹,让人不得不心生敬意。

    在都市的生活中,人们并不关心哪些东西是真正值得敬重的,而只是关心那些受人尊重的东西。但这个小镇的人们,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每天重复着一样的事情,他们从不勉强自己,却又最为循规蹈矩。

    拍完照回旅馆已是七点半,我收拾好物品,退了房间,然后在门口等着与唐立和罗兵汇合。

    他们开的是吉普,准时出现在了我面前。

    我笑眯眯递给他们两根手绳,祝福他们一路平安。后来,正因为这两根手绳,一路上连油费也没有让我均摊。

    在这里,要谢谢他们!

    今天的行程是塔公和八美。

    早在出发之前我就在网上查询过一些资料,很多驴友都说,塔公草原不如新都桥漂亮,并没有多少去的必要。可是,我已经走到这里,不去看看,心里不甘。

    在藏语中,塔公意为“菩萨喜欢的地方”。连菩萨都喜欢,作为人类,为什么不去领略一下那里的风景呢?

    我们一路向北,就可抵达目的地塔公寺。

    关于塔公,也有一个传说。当年文成公主进藏路过此地,随身携带的释迦牟尼十二岁等身佛像忽然变得沉重,无法抬动。当众人一筹莫展时,佛像开口说话说他喜欢这个地方,不走了。因此,塔公意为“菩萨喜欢的地方”。可是佛像是唐太宗赐予松赞干布的珍贵礼物,不能留下,于是,公主令人照样复制了一尊佛像供奉于此。

    罗兵听了我讲的传说,一副不屑的样子,我仿佛听见他说“哪里有这么美”。

    直到进入塔公境内,看到茵茵草地上散落的黑色帐篷里炊烟寥寥,闻到飘到公路上来的奶香茶香,听到草原之上不时传来的牧歌声,罗兵才陶醉不语。

    塔公的景区非常多,塔公寺是中心区。

    我们停车之后,徒步前行。

    塔公寺坐落在山脚,山坡上插满了风马旗,寺庙周边有众多的玛尼堆和白塔。走进之后,看见转经的藏民从其间缓缓走过,我想起在甘南见到的那些居民,他们并无不同,都是有着坚定信仰的人们。

    我们没有进寺内,但可以看见寺内酥油灯的火光摇摇晃晃。寺庙外,五体投地的藏民们口中念念有词。我们都不信教,于是没有打扰,静静地离开了。

    站在寺外,可以看见从草原拔地而起的雅拉神山,它被缥缈的云层缠绕着,终年积雪不化,非常巍峨壮观。

    这样的景色,没有广角镜头是无法拍摄下来的。我只有铭记于心中。

    在塔公逗留的时间不长,我们决定立刻驱车前往八美,这样,兴许晚上还可以赶到理塘投宿。

    从塔公往八美,依然是一路向北。可是,路况却不太理想。好在哥们的车是加高的吉普,这点泥路不算什么!

    路上,经过了橡皮山。从山坡看下去,是一望无际的草原,蜿蜒至天边。

    我拿出背包里还未拆封的一袋棒棒糖,得瑟地说:“看!我给小朋友们准备了礼物。”不料,唐立嘿嘿笑起来,我听出有点嘲笑的意味,翻了个白眼。

    罗兵与唐立对视一眼,嘴角也露出笑意。笑啥呢?我在心里嘀咕。

    唐立即刻给出了解释:“你这一袋可能不够分,到时候你走不了,我们可不等你哦!”

    什么?他们说,在塔公境内,很多索要糖果和钱的人,那些并非本地人,有很多是职业乞丐,如果你给了一个,马上会拥上来一堆,赖着你不让走。

    好端端一个藏区旅程,也许会因为你的善意施舍而变得危机四伏。我有点心惊,把棒棒糖重新塞进背包。

    路上,果然看见一些游荡的小孩,看见人,就紧跟上前。我们的车路过时,还有几个拼命地挥着手拦车。唐立没有停车,我们一路开到了八美镇。

    位于川西高原的八美镇,最迷人的便是姿态各异的土石林与广袤无垠的草甸,当然,也少不了连绵的雪山和神秘的藏寨。

    八美的土石林就在318国道附近,沿雅砻江支流庆大河上游的东岸分布。

    与云南的石林不同,这儿的土石林是由三叠纪板岩构成的,它的形成是受第四纪以来的新构造运动影响,沿康定→道孚→炉霍一线形成了著名的鲜水河断裂带,断裂带中的岩石受到挤压、剪切,发生破碎、糜化,形成构造糜棱岩。因为这种岩石含钙且软,历经风吹雨打之后,便形成了各式姿态。

    八美的土石林,有些躲藏在山峦之间,在绿色之中,突兀地耸立着成堆的石林,很是壮观。

    除了石林,八美的惠远寺也是名扬海内外的景点。

    据说,雍正七年(1729),清政府因西藏局势不稳而请七世达赖喇嘛格桑嘉措避难于此,并拨款,征地,修建庙宇和楼房。寺门正中高悬清世宗钦赐的“惠远寺”镏金匾额。由于天时地利,十一世达赖克珠嘉措也降生于此地,从此惠远寺在藏区影响至深。

    这座寺庙经过了三次重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惠远寺每年为各种祭祀活动念经就达二百四十五天之久。大的法会有正月的“祈愿大法会”,藏语叫“默朗钦布大法会”,六月的“亚却”和十一月的“安却”。每逢法会,各地的信徒都前来朝拜、诵经。

    一路向藏地跃进,八美的石林和寺庙似乎留不住我们的心,稍作休息之后,我们便驱车前往理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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