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我很早就醒来,推开窗,因为夜晚下雨,外面还是湿漉漉的,一股寒冷的空气扑面而来,整个人顿时觉得清爽。
刚包裹好自己,唐立和罗兵就来敲门了。难得他们比我还起得早。大概是到目的地了,心情比较激动。
出门之后,我们找了个最佳位置,等着看仙乃日著名的日照金山。感谢天公开颜,我们没有错过这个美景。
当远处的仙乃日着上金衣时,我还没反应过来,多亏罗兵大喊一声“好美啊”,我才注意到,周围的景致都还黯淡,唯有远处的仙乃日,像是纯金打造的一般。
我在心里暗暗财迷了一番,回过神的时候,瞟了瞟四周,见没人发现我快要流下口水,才眨巴眨巴眼睛,假装若无其事。
拍下几张照片之后,我们便驾车前往龙同坝。路上经过了大自然营地。到达目的地停好车,我们便一刻也不耽搁,背上随身物品准备徒步。
同时间到的游客也不少,有些人为了节省体力,选择骑马上冲古寺,另一些怕错过穿行在原始森林的体验,则选择徒步。
徒步可是我们穷游一族的强项!我相当自豪地告诉唐立和罗兵,早在我十九岁那年,暑假回家报了个户外团,跟一大帮哥哥姐姐一起徒步漓江。从新萍乡到杨堤乡,总共走了六个多小时。同行的伙伴们,陆陆续续拦截下村民的小货车,先行离去。而我,坚持与户外队长一行五人走到终点。
还有,跟妈妈和她的同事一起去九寨沟那次,海拔4000多米的黄龙,我一口气跑到顶峰。放肆拍了一阵照片,然后慢慢溜达着下山时,才遇见妈妈的同事。
听完我的讲述,唐立和罗兵嘿嘿干笑了两声,不以为然。但是,很显然,在不久之后他们就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了。
走进原始森林,就像走进童话的世界。触目之处,是各种绚烂的色彩。常青的雪松、金黄的杨树、银白的雪峰、血红的枫叶、褐色的土地、暗灰的冰川巨石,还有清澈溪流中斑斓的各色倒影。
偶尔,会看见从路边闪过的花斑纹松树,以及一些说不出名字的珍稀鸟类。
我兴趣盎然,走着走着,就把唐立和罗兵甩下一大截路。
一路上,会看见很多的玛尼堆。有些,据说已经有千年的历史了。在玛尼堆旁边,会竖着一个“请勿攀爬”的小木牌。莫非,真的有人闲着没事儿去爬玛尼堆吗?
到达冲古寺的时候,唐立和罗兵连连挥手,要我停下来休息一阵。
我得意地在他们身边绕来绕去,说:“怎样?姐不是盖的吧!”
唐立拍了拍我的肩,竖起大拇指表示称赞。
趁着休息,我掏出棒棒糖每人发一支,三人坐在冲古寺脚下,跷着二郎腿吃棒棒糖。
过几分钟后,我们起身绕了寺院一圈。
相比前面看的那些寺庙,冲古寺实在是又小又破。由于寺院一片断壁残垣,建寺年代也无从考察,倒是有个传说流传甚广。
当年,五世达赖喇嘛阿旺·罗桑加措得知圣地日松贡布辖区没有弘扬佛法的寺庙,于是就派降·根秋加措大师到亚丁来修建寺庙,不料因挖石动土触怒了山神,降下灾祸,当地百姓全都患上了麻风病。为了免除百姓之灾,降·根秋加措大师终日念经,施展法力,乞求神灵将灾难加诸自己。最终,他的慈悲感动了神灵,百姓得以平安,他则身患麻风病圆寂。
现在,降·根秋加措的灵骨还葬在他自己建造的寺院内,僧人每日熏香念经,以纪念他的大功大德。
从冲古寺出来之后,我们朝洛绒牛场的方向挺进。
平时开惯了车的唐立和罗兵在步行一小时之后,就累得趴下了。
随着海拔的不断升高,神山的雪峰若隐若现。一路上,遇见几个磕长头的藏民。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他们的脸,都感到内心尤其沉静。那种与世无争的眼神,在都市里已经久违。
走出山谷,远远就看见俊俏的央迈勇神山。在藏语中,它的意思是“文殊菩萨”。早年我便知,文殊菩萨在佛教中是有智慧的化身,遇见是必然要诚心拜拜的。它是“三怙主”雪山之首,雪峰如一道智慧之剑直逼苍穹。
在央迈勇神山脚下,群山环绕峡谷,森林、草地与溪流形成一幅世外桃源之动人景色。我们此行的目的地洛绒牛场就在这里,它被三座神山保护着。
雪山融雪形成的瀑布滋养着草地,草地之间蜿蜒着一条细流,几匹马儿信步游缰,黑色的牦牛闲庭信步。
在这里,我渐渐遗忘了时间。身处山谷草地,会感到心灵变得纯洁,忧伤远离。
从牛场管理区过来的游客说,那里食堂简直糟糕透了。米饭夹生不说,连泡面的热水都不够。他们愤愤道:100多元的门票,却受到这样的待遇,要是稻城机场修好了,这里变得更加商业化,不知道还有什么看头。
我们长途跋涉而来,总是希望当地居民保持着原始的淳朴民风,不然,就会有无尽的失望。可是,他们在想些什么呢?我们不是当地人,因此无法理解他们的行为,也感受不到他们的感受。
在这里,我们休息了将近半小时。
前往牛奶海和五色海的行程大约是五公里的上坡路。为了给唐立和罗兵打气,我拼出小命,唱起了许巍的《温暖》:“我坐在我的房间,翻看着你的相片,又让我想到了大理,阳光总那么灿烂。天空是如此湛蓝,永远翠绿的苍山,我爱蓝色的洱海,散落着点点白帆。心随风缓慢地跳动,在金色夕阳下面,绿色的仙草丛里,你的笑容多温暖……”
唱着唱着,我竟然想起了多年不曾想起的那个人。
唐立和罗兵受到我的鼓舞,也鼓足了干劲,脚步变得轻盈不少。
央迈勇神山逐渐落在了我们身后,在路上不时看到转经筒模样的导游图。穿梭在灌木中的山路,逆着溪流向上,偶尔还需要手脚并用。在步行了大约四小时后,牛奶海终于出现在眼前。
唐立和罗兵遗忘了刚刚还在叫苦连天,拔开腿奔向牛奶海。
倒是我,看着山谷之间的湖水,没有多少兴奋的感觉。湖水的颜色层次分明,是因为含有大量矿物质,与九寨沟的相似。不同的是,雪山近在眼前,白色的细沙轻轻铺在岸边。阳光投射下来的时候,内心同湖水一起陷入沉静。
我坐在湖边休息的时候,罗兵忽然很有哲理地说道:“这样的美一定不会只存在于一个角度,我要去转湖!”说完,便兴冲冲地远离了我的视线。
唐立在周围走来走去,不时告诉我他的新发现。这种状态真的太美好了!
几只水鸟在不远处时飞时落,岸边有许多小水洼,雪山淌下的水在夜晚凝结成冰,一圈一圈,像极了未化开的奶粉。
待罗兵转湖回来,已经是一小时之后。
我和唐立背靠背坐在防潮垫上,一人叼一根棒棒糖。
罗兵显然兴致不减,一边向我们描绘他见到的独特美景,一边拉起我们,要去五色海。
关于五色海,我最感兴趣的是那个传说。据说,心诚的人,可以在五色海看到自己的未来。这简直太奇妙了!
五色海位于牛奶海斜上方的山凹中,从牛奶海的右侧向上,大概走半个小时,就能看见阳光折射下呈现着奇幻色彩的五色海。
站在高处回望牛奶海,又是一副全然不同的模样。
与牛奶海不同,五色海与雪白的山峰相连一体,似乎触手可及。蓝天倒映在湖水中,让湖水带着几分孤傲美人的冷漠。
我一路欣喜跑过去,跪在湖边大喊:魔镜魔镜告诉我,我的未来是什么样子?
罗兵嘿嘿直笑,也学着我的样子,对着湖中的自己大声喊:魔镜魔镜告诉我,谁是我的未来老婆?
什么啊?来到可以看未来的神湖,就问这么个问题?我和唐立顿时冲他做出鄙视的手势。
后来,我们都怪罗兵不够诚心,害得我们大笑,因而亵渎了神灵,没有在湖水中看到未来的自己。
从五色海回到牛奶海的时候,我们遇见了骑行来的孙皓和梅子一行人。他们居然在几块避风的巨石下烧火做饭。
唐立是个美食控,但这一路上,几乎没有吃到过一顿佳肴。
他闻着香味儿就过去了,嘿嘿地笑着靠近孙皓,一副自然熟的赖皮样。
梅子忙着从铺好餐布的草地上翻腾罐头,然后跌跌撞撞地跑到巨石旁放下,其他的伙伴都在忙碌地干着分工好的活,没人搭理唐立。
他厚着脸皮碰了碰孙皓的肩,嬉皮笑脸地说:“哥们,做饭呀?”
孙皓回过头,看着唐立那张陌生的脸,朝后退了一步,这才站稳了身体,答道:“是。”
这段对话让我和罗兵顿时感到无地自容,立马别过脸去,假装不认识唐立。
他却冲我们招招手,对孙皓说:“那两个,我哥们,我们刚好路过这里。”
孙皓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唐立对他说这些话有何用意。
唐立不管三七二十一,主动伸出手,说道:“我叫唐立,很高兴认识你!”
孙皓迟疑了一下,还是与他握了握手,说:“孙皓。”
在唐立忙着为混一顿美食而充当交际花时,我和罗兵偷偷溜开,在湖边找了块石头坐下,各自发呆。
山风吹拂着脸庞,有丝丝寒意。
游客们都已离去,这里显然比方才冷清许多。
直视着雪山的时候,我总觉得在那山顶之上,一定居住着洞察世情的神仙。我们的一举一动,都被他看在眼里,湖水的每一次微波,山峦的每一季变化,树木的每一种颜色,动物的每一步跳动,他都悉记在心。
最后,唐立如愿混到了美食,我们也与孙皓和梅子结识。
虽然在离开亚丁的时候,我们就和孙皓、梅子分道扬镳,但不曾想到,我还能在后面的旅程中再度遇见他们。
不得不说,这真是一段奇妙的旅程!
相逢的人会再相逢,之所以如此,我想缘于“藏爱”。因为对这片土地的寄情与热爱,大家都对这条根线路有着近乎相似的取舍。一路同欢喜,一路同感受,在离天最近的香巴拉藏地,人会变得相当简单和纯洁。再相逢犹如小轮回吧,不是“狭路”相逢,而是心底无私,天地宽阔。藏地宽广圣洁的心域,愈疗过世间无数的困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