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科给事中刘懋沉重地告诉崇祯,驿站腐败又遍地开花了。
人心不可靠。
制度不可靠。
只有采取裁减一法方能减轻黎民百姓的负担,方能最大程度地遏制大明腐败。
崇祯看着他,半天不说话。
他在考虑要不要启用这个人。
他曾经在用人方面伤透了心。
但是要做事,必定要用人。
要用人,就有一个用得对不对的问题。
在这方面,崇祯教训颇多。
关于这个叫刘懋的刑科给事中,他之前一无所知。
其实知道了又怎么样呢?人是会变的啊。
用刘懋,是在赌运气;用其他人,也是在赌运气。
人生,其实就是在赌运气。
事实上,除了刘懋,崇祯已经无人可用了。
因为裁减驿站是个死活。
裁减驿站本是为了减轻黎民百姓的负担,可同时它也是在百官身上割肉啊。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驿站没了,百官的福利也就没了。
所以提出裁减驿站的人是在找死,敢于去裁减驿站的人是去撞死。
他刘懋难道不怕死吗?还是为了邀功不惜以死相搏?
崇祯叹一口气。
你,刑科给事中就不要做了。
不适合。
刘懋面无表情。
都说圣上天恩莫测,雷霆雨露均在一念间。果然如此。
崇祯犹豫着:
你——不后悔吗?
后悔什么?
你说呢?
刘懋想了想,事到如此,还有什么好后悔的。他摇了摇头,表示一切无悔。
崇祯果断道:
那你就去做个兵科给事中吧,专管驿站整顿之事。从此以后,你就在刀尖浪口上了。凡兵部所发的驿站通行证,必须要经过你的挂号才有效;而各抚按官进京时所使用过的驿站通行证,也要到你这里来核销。驿站整顿之成败,全看你的所作所为了。
从刑科给事中转到兵科给事中,官未升半级,麻烦却多了N倍。
刘懋知道,从此他的人生将危机四伏。
这个万历四十一年的陕西临潼进士,还真不是个投机邀宠之人。他只想切切实实地为朝廷做点事。
几天之后,刘懋就上了一份驿站积弊的调查报告。报告称:当今天下州县困于驿站的约十之七八,而驿站用于公务的仅十分之二,用于私事的占十分之八;驿站的苦累,来源于往来过客的占十分之四,来源于本省衙门的占十分之六;驿递事项出于各省抚按衙门的占十分之三,出于中央各衙门的占十分之七……
崇祯看了刘懋这份调查报告之后,把内阁的几个辅臣叫到一块,想听听他们的意见。
在心里,崇祯对这几个辅臣是大不以为然的。他们凡事拘泥成法,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但是驿站整顿之事如果绕过他们,单由刘懋这个小小的兵科给事中来办,那在下面遇到的阻力就可想而知了。
因此,崇祯又不得不事事依靠他们。
人生有的时候就是这样,要把一些事情放在一些不靠谱的人身上,而所有的成败得由自己来扛。
仅此而已。
人生仅此而已。
即便你贵为帝王,即便你人脉宽广,概莫能外。
韩爌等辅臣看刘懋的调查报告看得很认真。
但是世界上的事情往往表里不一。
越认真,越可疑。
因为一个人认真的只是其外在姿态。如果将姿态过于强化的话,那他内心必定在掩饰什么。
不错,韩爌正在掩饰内心的恼怒。
这个刘懋,给事中也当了十多年了,怎么就不知道朝廷的深浅呢?
什么东西不好碰,偏偏要去碰这个驿站?
皇上青春年少,做事容易冲动,咱们这些做臣子的,得替他把着点,千万不可火上浇油啊。
但是,这调查报告也真是触目惊心,百官们腐败起来也真是不要脸——怎么办?怎么办?裁驿,百官们要内讧;不裁驿,皇上要骂娘——这辅臣,还真不是人当的。韩爌抬头看一眼刘懋,他却是一脸激情燃烧的岁月。韩爌在心里狠狠打了刘懋九九八十一个耳光:都死到临头了,还这么激昂?
怎么样,各位都表个态吧。这裁驿可是件大事啊!
崇祯毕竟年轻,熬不住了。他琢磨着韩爌等辅臣看了刘懋的调查报告后心里肯定不痛快,不能给他们太多时间来考虑。
韩爌曲径通幽:兵部昨天也有报告打上来,不知道皇上是否已经看过?
崇祯用鼻孔通了一下气,表示不屑一顾。
兵部在此时上这个报告很明显是和裁驿对着干。兵部的报告中论述了驿站对飞报军情、转运军需等国防军事工作的极端重要性,强调如若裁驿就是在削国本、涣军心,万万不可行。尤其让崇祯恼怒的是,在这份报告中,竟然出现了血手印,八个边防将军的血手印和两个已卸任兵部尚书的签名。什么意思?我若裁驿难道你们八个边防将军要给我来个回马枪?还有那两个已退休的兵部尚书,不在家里好好养老,在这敏感时刻凑什么热闹啊?腐败!这里面绝对有腐败!这十个人如果没有百官的银两支持,打死他们也不会冒这个险。崇祯几乎已经预料到,他如果拿这十个人开刀,军队会不会乱另说,百官们也不会答应啊,他们肯定会联保,上下串通,甚至以罢朝相威胁。这都他妈是些什么人啊!我靠!
还有这个韩爌,也是个老狐狸,拿兵部报告来搪塞,难道就不能亮出自己的观点?
来一痛快的,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你总不会说,兵部的报告是你拟的,上面的观点就是你的观点?
崇祯已经是语带讥讽了。
韩爌却是不卑不亢,一副老成谋国的样子。他告诉崇祯,兵部是国家的兵部,是他崇祯的兵部,而不是他韩爌的兵部。他与兵部任何有私心杂念的人绝无私交。他只是希望崇祯慎重考虑裁驿一事,因为裁驿可能会引发三种结果:结果一,腐败大大减少;结果二,国防军事工作的基础被严重削弱;结果三,裁驿后,失业人员增加,数十万无业民夫将成为新的社会不稳定因素。如果说裁驿的目的仅仅是为了反腐的话,那就得不偿失了。腐败是要反的,但是腐败所涉及的领域方方面面,难以计数,如果反腐时时处处模仿裁驿之举的话,那把工部也裁掉好了,因为工部的回扣风屡禁不止……
放肆!
崇祯凶狠地拍了桌子,拍完之后却是无话可说。还真别说,韩爌的话刺耳归刺耳,却也发人深省。“裁释后,失业人员增加,数十万无业民夫将成为新的社会不稳定因素”——这种状况一旦出现,那可比腐败严重多了。“国防军事工作的基础被严重削弱”云云,那是冠晃堂皇的说辞,大可不必理会。但裁驿后,百官要不满,军人要骂娘,却是可以预见的事实。难道裁驿,真的有问题?
刘懋,给个说法吧。
崇祯狐疑的眼光扫向刘懋。他的心里开始嘀咕:用这个人,是不是用错了?
刘懋却充满自信。他告诉崇祯,“裁驿后,失业人员增加”是个伪命题,因为这一批人可以转移安置就业,安置金从何而来,可以从各地方政府裁驿后的裁节银中拨付。所以,这是个良性循环,既可以杜绝腐败,又可以促进就业。可谓一举两得。
崇祯一拍大腿:好啊,好啊,我就要这个一举两得。
韩爌:那军务怎么办?
刘懋一白眼:军务里的水分大着呢。今天大家既然说到这儿了,不妨都把话摆到桌面上说。我以为,朝廷现在的腐败,以军队腐败为最!
韩爌:放肆!你一个小小的兵科给事中,怎么可以这样的血口喷人呢?
崇祯冷冷地一摆手:你让他把话说下去。
刘懋很沉痛地说:我的老家在陕西临潼,这是一个穷地方啊!可你们谁能想到,临潼驿站一匹马的用工银要一百六十两!
崇祯震惊:这怎么可能?一百六十两用工银我可以用十个太监了!
韩爌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
刘懋:这只是我老家的情况,别的富县甚至要花二三百两银子来充作一匹马的用工银。可即便这样,驿递们还是叫苦连天,纷纷逃亡!
崇祯糊涂了:这是怎么回事呢?
刘懋一拱手:我想这个中原因各位辅臣大人比我更清楚。
崇祯转向韩爌:你说。
韩爌装聋作哑,倒是辅臣李标心直口快:差役过多,实在是不堪重负……
刘懋跪倒在地:皇上啊,这差役过多,一大半是所谓的军务造成的。现在军中迎来送往,人浮于事,公文旅行,蔚为大观。人人满足于做表面文章,个个计较于规格礼节,真正用于军务的又有多少呢?据臣观察,十仅一二啊。还有各地方官员冒充军务的,奢华铺张浪费国力的,以及假公济私将驿递挪作他用的,不胜枚举啊。如此举全国之力满足一己之私,别说区区二三百两银子,就是二三千两银子养一匹马,那马也要被累死,驿递们也要被苦死啊!
够了!
崇祯一拍桌子,猛地站起——那真叫一个怒不可遏!他伸出一个手指,在眼前晃动了半天:裁只一个字,别问我理由。裁只一个字,别问我理由……韩爌,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韩爌一下子跪倒在地,表情忧郁:皇上三思啊,裁驿虽可痛快一时,但后患无穷啊……驿递们一旦安顿不好,势必激起巨变!
崇祯不屑道地:驿递们安顿不好,激起巨变,我唯你是问!我说你堂堂一个辅臣,畏事如虎,凡事这怕那怕的,怎么做百官的表率?你……你还不如一个兵科给事中的魄力大!
韩爌想了一想,缓缓地将自己的官帽摘下来,托在手中:皇上既然这么说,那一定是老臣无能了。请皇上将辅臣之位授予兵科给事中刘懋,他比老臣有为得多。
崇祯震惊异常。
这世界乱套了,全乱套了。
爱官如命的韩爌要罢官,是威胁,还是另有深意?
威胁不大可能。韩爌不是魏征,不大能豁得出去。他基本上还是个小心谨慎的人。
一个小心谨慎的人突然不小心谨慎了,只能说明两件事。
一,他受刺激了。
二,出现了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或事件彻底击垮了他。
难道是我刚才的重话刺激了他?
不会啊,我经常以类似的话刺激百官的啊,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要没有这点功夫,在大明做官要么被骂死,要么羞愧而死。
但他们没有,一个个活得好好的。
活出了脂肪肝,活出了髙血脂,活出了胃下垂。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活得很滋润。
但现在,这个韩爌为什么就活得不耐烦了呢?
肯定是出现了第二种情况——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或事件彻底击垮了他。
他看到了什么?无非是裁驿后的烂摊子,无非是百官们无处腐败要迁怒于他,无非是怕我崇祯到时候再找他算总账。
呵呵,他这是未雨绸缪啊。
他老人家捞饱喝足了一个“闪”字就想开溜?天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养官千日,用官一时,我要用你的时候,你是绝不可以闪的。
崇祯阴笑着靠近他:你现在是不是觉得我心里震怒异常,恨不得立马把你开了,然后你舒舒服服地带着上千万来历不明的资产回家养老?你以为你的仕宦生涯终究有惊无险?错!你不可以走,绝不可以走。你得留下来,把事情做到最后一刻。你现在走了,谁来收拾烂摊子呢?是我崇祯?还是他刘懋,一个兵科给事中?你以为大明的官就这么好当?!
韩爌表情复杂,脸上痛苦异常:皇上,不是臣推卸责任,而是裁驿确不可为啊!……我,我是为大明的江山社稷着想啊!
崇祯粗暴地打断他:错!你是时时处处为自己着想!裁驿,势在必行!二三百两银子养一匹马,天下哪有这样的驿站?古往今来哪有这么昂贵的驿站?都把我崇祯当傻子了?都以为我身上肥得流油啊?你们睁开你们的贵眼好好瞧瞧,这满朝官员中,还找得出比我更瘦的人吗?我日夜为国事操劳,每日进食不到二两米,每日睡眠时间不到两个时辰,我是生生瘦成这副皮包骨啊……二三百两银子可以养一匹马,二三百两银子可以养我多少个崇祯,你们知道吗?
在场的辅臣与刘懋流泪跪倒:皇上保重龙体啊!
崇祯继续:当皇帝的苦,本来不应该和你们说,这是我的命,与你们没什么关系。但有一条你们要记住,做大臣的,到任何时候都有退路,老了可以退休,哪怕改朝换代了,还可以弃暗投明,投靠新主。但是皇帝不行。皇帝是注定没有退路的。他碰到难事了,不可以置之不理,有天大的困难也得扛着。他无处叫苦,也不能叫苦,因为他是皇帝。他不可以退休,生命不息,操劳不止。他的一生,注定是和江山绑在一块的,改朝换代了,他得为这个江山去买单。这——就是皇帝。天下人人敬畏人人向往却又乏味无比的皇帝。
皇上……
我跟你们的关系,是鱼和水的关系,也是猫和老鼠的关系。你们怕我,却也不得不帮我。你们可以真心帮我,也可以敷衍我。有时候我看明白了,却只能无可奈何。为什么呢?因为我怕你们,我真怕你们。你们人多势众啊,你们抱成一团,可以再造乾坤,可以令江山变色。我只有一个人。孤孤单单一个人,我智商再高,心机再深,我也斗不过你们啊。猫再大,它只是一只猫,老鼠再小,它成千上万啊,所以我不该和你们斗,你们也不要时时处处打自己的小算盘。帮帮我吧,啊?帮帮我吧,求求你们了……
皇上……
崇祯盯着韩爌:你说说看,你是想拍屁股走人?还是留下来和我一起反腐败?
韩爌轻叹一口气:老臣……愿为皇上分忧。只是……
李标见韩爌如此的不上路,马上声若洪钟地制止道:臣等皆愿为皇上分忧。
崇祯感动了:好好,我现在感觉我们的关系又是鱼和水的关系了。
一年以后,刘懋终于发现,他的人生快走到头了。
他的裁驿之举简直就是在挥刀自宫。
他铁面无私,杀伐决断,除了飞报军情、朝廷钦差以及官僚退休回乡以外,他严禁驿递用于其他事宜。他把祖制的五十一条驿递条例裁减为十二条,同时对每一条的人夫马船也做了严格的限制。如此一来,百官们的利益受到严重损害,他们前赴后继地上疏,以参倒刘懋为快事。
但好在崇祯这一回坚定无比,顶着压力等待裁驿的最后结果。
结果是喜人的:裁驿一年,各省累计裁节银已达六十八万五千余两。
一方面反了腐败,另一方面又有了节余,崇祯打心眼里认为:大明反腐,初战告捷。
但是他并没有收到裁节银。
他是注定收不到了。
因为各地方政府将它借支一空,基本上重新用于吃吃喝喝了。
至于当初刘懋建议的用裁节银转移安置就业的建议,如今再也没人提起。
刘懋已然是众叛亲离。
而且他无意中为大明带来了一个致命的祸根:数以万计的驿站民夫失业后,组成了反叛大明的生力军。
一个叫李自成的失业驿夫日后成了这支部队的领导人。
韩爌仰天长叹壮怀激烈无可奈何:当初他反对裁驿时就明白,裁驿是简单的,安置是困难的。用裁节银转移安置就业的建议,只能是一个美妙的幻想。
因为它不符合大明的官场现实,它是注定要见光死的。
裁节银说到底是银子。
只要是银子,大明官员哪有不贪的?
转移安置?先转移到自己口袋里安置好吧。
但是这一层意思,韩扩当场又不能和崇祯说得很明白。
因为这个事实太残酷了。
而皇上又脆弱无比。
如果说大明官场乌黑一片没有光亮的话,皇上又靠什么支撑着活到明天?
唉,刘懋不懂事,不懂事啊!
他把大明的天捅了个窟窿,现在却没有一个补天的人。
崇祯不是,他韩爌更不是。
如果袁崇焕在?
还提袁崇焕干什么,往事不要再提。
刘懋是在崇祯对他大力表彰之后提出辞官回家的。
这个官场的黑暗他是一一领教了。
那些利益受损害的人恨不得吃他的肉,喝他的血,哪还有他立足之地呢?
而数以万计失业的驿站民夫一旦起事则成了他官场生涯的定时炸弹,随时都会引爆。
现在皇上还不知道这事,要是知道了,这功过是非该如何评说呢?
虽然截流裁节银的是各地方政府,但是提出用裁节银转移安置就业建议的人,是他刘懋啊!最早提出要裁驿的人,也是他刘懋啊!
当形势有朝一日走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时,百官们会用雪片般的奏疏将他淹没,会用江河般的口水将他淹没。
到那时,局势危急,群情汹涌,生性多疑的皇上是选择百官呢,还是选择他这个引来无数麻烦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充满了变数。刘懋不敢想像。
难怪在大明官场,做事的不如说事的。人人是政论家,个个是砖手。在这紫禁城的海选现场,被PK掉的永远是那些最优秀的歌手。
看看别人的眼色,想想自己是什么货色,再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在大明为官,三色原理一刻不能丢。
但这一刻,对刘懋来说,不丢是不行了。
因为在官场,他是个没有未来的人。
迟走不如早走。
刘懋归去来兮。
但他没有活着走回临潼老家。
因为在半路上他就被活活气死了。
很多人在他行走的路途中切齿痛骂,还焚烧他的画像为他送行。
这里面不仅有官员,也有失业的驿站民夫。
改革触及了各方面的利益,而利益的调整与再分配却没有及时跟上,刘懋成了利益失衡年代的牺牲品。
他终于痛苦地发现,以大明之大,却没有他的栖身之地。官场不可待,民间不可待,而故乡——他还能拥有故乡,还能活着走回故乡吗?
刘懋终于倒下了。
倒在一地诅咒的回归之旅中。
他永别人间。
但他却没有升入天堂,也没有坠入地狱,而是不上不下,不知所之。
因为他的棺木永远停留在山东,没有人愿意为他搬运。
他最终没有被安葬,尸体就此在山东的一家小旅馆里腐烂,无人知晓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刘懋之死崇祯后来还是知道了,但是死之惨状崇祯却一无所知。
在崇祯眼里,刘懋是个怪人。
其实在每个朝代,都有几个这样的怪人。
他们半缘修道半缘君,半是入世半出世。
可为什么就不能像孔明一样为国尽忠,搞半拉子工程有什么意思嘛?我大明需要官员们去做的事太多了,没必要刚做完一件事就闹着要退休啊。唉,还是我先前所说,做大臣的,到任何时候都有退路,但是皇帝不行。皇帝是注定没有退路的。他碰到难事了,不可以置之不理。
崇祯一方面作如是想,一方面心里生出些悲壮感:反腐,刘懋在要反,刘懋不在也要反。腐败们,你们尽管来吧,我崇祯不怕你们!我已经准备好了,哪怕得罪满朝文武,哪怕最后反得我众叛亲离,我也要一反到底!为了大明江山,我崇祯愿意做反腐的殉葬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