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于今天阿富汗境内的单于城早已是一片断壁残垣,曾经的康居故地而今依然纠缠在仇杀与暴力中。都说美国人赫赫武功天下无敌,可塔利班垮了,本·拉登还不消停,萨达姆上吊了,伊拉克还是乱如麻,相形之下,两千年前的中国将军陈汤却给美国人在同样的土地上上了一节生动的军事教育课。斩单于的赫赫武功在文人的记录下只有寥寥数笔,一句豪言却永远篆刻在史册:明犯强汉者,虽远必诛。
陈汤时代的匈奴已非当年驰骋草原的天之骄子,南匈奴单于呼韩邪做了汉朝皇帝的顺民,北匈奴的致支单于沦落成了西域的恐怖分子,今天杀个汉朝使臣,明天劫掠个把商队,虽成不了什么大气候,可小打小闹总不消停。偏偏当时康居国的国王是个“有理想”的人,很想过把西域土皇帝的瘾,于是两位“难兄难弟”很快勾连一气了,致支单于住康居国的地,康居王仗匈奴的势,把丝绸之路搞得鸡犬不宁。套用《傻儿师长》里一句常用台词:这鬼日子没法活喽。
可这日子却越过越滋润,只因一个人的到来——陈汤。
之前,这位大将的名声就一个字——臭。老爹死了都不回去奔丧,还喜欢搞点腐败什么的,在天子脚下越混越抽抽,偏巧新任的西域都户甘延寿要带个副手,就把他从长安带过来了。
一路上,甘延寿吃惊地发现,这位几乎天天搞事的问题人物,居然出人意料地老实,每天闷着头赶路,但只要经过城邑山川,总要停下来观察一番,一双眼睛滴溜乱转,不知琢磨什么。甘延寿也懒得管,别惹事就好,到了任所,陈汤立刻跟领导摊牌了:老子来西域就是要惹事的,而且是惹大事——打匈奴!
甘延寿真以为这个下属神经不正常了,打匈奴?发兵,征召,事事都是大工程。陈汤的理由充分得很,致支单于横行西域,将来必成大祸,不打不如打,晚打不如早打。甘延寿实在被说得烦了,就客气了两句,那就等我向领导请示请示吧。陈汤这回是真打算干正事,几天后甘延寿生病歇班,陈汤一不做二不休,假借着朝廷的名义向汉朝驻西域的属军下调令,等甘延寿回过神来,城外已经黑压压集结了4万多大军,甘延寿气得直跺脚,这不是毁我吗?陈汤二话不说一把刀横到甘延寿脖子上:老子干都干了,谁敢阻拦这把刀不认人。事已至此,甘延寿只得仰天长叹,听你的,生死福祸全由天吧。
这得补充一句,冒用朝廷命令调兵看着简单,实际上是个高难度技术动作。换到当代,不但得有造假证的本事,还得有一张比卖拐还能忽悠的嘴皮子,试想一下,假如陈汤转世到今天,就算不当将军,没准还是个开皮包公司的大老板呢。
不过还是当将军好,当将军起码能给西域人出一口气,4万大军浩浩荡荡进发了,先在赤谷城收拾了康居副王,杀鸡给猴看确实管用,一路上康居人投降的投降,逃跑的逃跑,一枪没放就把汉军领到了单于城。这致支单于真是欠收拾,在城池上布列重兵,彩旗招展,还命士兵冲着汉军大喊:“有本事就来打我啊。”这个场景放在战争小说里还真眼熟,用这招的人,不是要设个埋伏引诱敌人来攻,就是要虚张声势震慑敌人,可这致支单于呢,是啥后手都没有,总之临死也要装一把牛,真个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你让我打,我就不客气了,4万汉军齐上阵,冲锋的冲锋,射箭的射箭,扔石头的扔石头,忙得不亦乐乎。致支单于派麾下精锐骑兵冲阵,汉军弩兵瞄准了一顿猛射,“天之骄子”们的骑术到底是有先人敏捷迅速的遗传,“嗷”的一声拔马逃回本阵,反把致支单于的城防冲得七零八乱。陈汤大手一挥,4万汉军齐杀过去,匈奴兵登时丢盔卸甲,关键时刻,还是致支单于的媳妇靠得住,大小老婆齐上阵,乒乒乓乓竟然又坚守到半夜,直到几十个老婆死伤殆尽,汉军终于彻底攻陷单于城,致支的脑袋被一个叫杜勋的汉军士兵剁了下来,终于光荣成为匈奴数百年历史上第一位被汉军阵斩的单于。
请原谅我把战斗的过程写得太简略,攻城本身实在无甚可写,致支单于充其量算是个破落贵族,与汉军实在不是一个等量级,凭一支坑蒙拐骗来的军队和一个名声狼藉的将军,西汉与匈奴的百年战争竟然就如此轻易地落下了帷幕。这以后,匈奴臣服,昭君出塞,烽火渐熄,一切都已顺理成章。只是得胜后的陈汤获赏微薄,又因贪污案被罢,后半生落寞在家,虽说德行有亏,但与他的大功业相比,实在不算匹配。
我想,是“忽悠”也好,“建功”也罢,是“德行有亏”,还是“瑕不掩瑜”,陈汤只是一个怀着扫灭匈奴志向的人,用坚定的信念与不择手段的方式去做一件他认为正确的事情,一件满口仁义道德的“君子”们从没有做到的事情,从这个意义上讲,公元前36年汉军攻陷单于城的那一天,对于陈汤本人和中国灿烂的历史,都一定很伟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