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愿子孙为耕读孝友之家,不愿其为仕宦之家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张宏杰吴久民 本章:九、愿子孙为耕读孝友之家,不愿其为仕宦之家

    澄侯四弟左右: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足下:

    (咸丰六年九月廿九日与纪鸿书 公元1856年10月25日)

    本篇所选涉及曾国藩分别写给四位弟弟和单独写给四弟以及儿子纪鸿的三封家信。

    吾细思凡天下官宦之家,多只一代享用便尽,其子孙始而骄佚,继而流荡,终而沟壑,能庆延一二代者鲜矣。商贾之家,勤俭者能延三四代;耕读之家,勤朴者能延五六代;孝友之家,则可以绵延十代八代。我今赖祖宗之积累,少年早达,深恐其以一身享用殆尽,故教诸弟及儿辈,但愿其为耕读孝友之家,不愿其为仕宦之家。诸弟读书不可不多,用功不可不勤,切不可时时为科第仕宦起见。若不能看透此层道理,则虽巍科显宦,终算不得祖父之贤肖,我家之功臣;若能看透此道理,则我钦佩之至。

    澄弟往往因为我升官得差,就认为我是孝子贤孙,岂不知道这并不是贤孙孝子。如果把这个当做贤肖,那么李林甫、卢怀慎之类,何尝不是地位在人臣中最高,显赫于一时,难道能说是贤肖吗?我扪心自问知道自己学识浅薄,谬居高位,然而念念不忘的是:现在虽身处宦海之中,但时时要作上岸的打算。要让离职后回家居住的日子里,自身可以恬淡寡欲,妻子儿女可以从事劳动,可以对得起祖父、父亲和兄弟,可以对得起本族亲戚和乡邻,如此而已。弟弟们发现我树立心志制约行动和我所说的有不相符的地方,希望随时向我切实规劝,这是极其重要的。

    官宦之家,大多一代享用便尽

    祖父大人之病,日见日甚如此,为子孙者远隔数千里外,此心何能稍置?温弟去年若未归,此时在京,亦刻不能安矣。诸弟仰观父叔纯孝之行,能人人竭力尽劳服事堂上,此我家第一吉祥事。我在京寓,食膏粱而衣锦绣,竟不能效半点孙子之职;妻子皆安坐享用,不能分母亲之劳。每一念及,不觉汗下。

    女儿出嫁,不必定是豪门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足下:

    凡富贵功名,皆有命定,半由人力,半由天事。惟学作圣贤,全由自己作主,不与天命相干涉。吾有志学为圣贤,少时欠居敬工夫,至今犹不免偶有戏言戏动。宜举止端庄,言不妄发,则入德之基也。

    不愿子孙为官

    字谕纪鸿儿:

    凡是富贵功名,都是命里注定,一半在于人力,一半在于天命。只有学做圣贤,全靠自己作主,与天命不相关涉。我有志学做圣贤,可小时候少了居家恭谨的功夫,所以到如今还免不了时有戏言和戏谑的行为。你应该举止端庄,不妄说话,才是修养道德的基础。

    近世人家一当了官,便滋长骄奢的习气,我常常以此为戒。三女儿出嫁,想选一俭朴耕读的人家,不一定是富家豪门。

    近世人家,一入宦途,即习于骄奢,吾深以为戒。三女许字,意欲择一俭朴耕读之家,不必定富室名门也。

    我做官已有二十年了,不敢沾染一点儿官场习气,饮食起居,仍然遵守寒素家风,极其俭朴也可以,稍微丰盛点儿也可以,太丰厚那我就不敢了。凡做官的人家,从俭朴到奢侈容易,从奢侈回到俭朴就困难了。你现在年纪还小,千万不要贪图奢华,不能养成懒惰的习惯。无论是大户人家和小户人家,士农工商各种人,只要勤俭节约,没有家业不兴旺的;骄奢怠倦,没有家业不衰败的。你读书写字不要间断;早晨要早起,不要丢掉高曾祖父相传下来的家风。我的父亲和叔父,都是黎明就起床,这是你所知道的。

    余服馆二十年,不敢稍染官宦气习,饮食起居,尚守寒素家风,极俭也可,略丰也可,太丰则吾不敢也。凡仕宦之家,由俭入奢易,由奢返俭难。尔年尚幼,切不可贪爱奢华,不可惯习懒惰。无论大家小家、士农工商,勤苦俭约,未有不兴,骄奢倦怠,未有不败。尔读书写字,不可间断,早晨要早起,莫坠高曾祖考以来相传之家风。吾父吾叔,皆黎明即起,尔之所知也。

    我仔细思考,普天之下官宦人家,大多数都只有一代人就享用完了,他们的子孙开始骄奢淫逸,后来又放荡不羁,最后身填沟壑,能够延续一两代的人家实在太少见了;商贾人家,勤俭的能延续三四代;耕读人家,谨慎淳朴的能延续五六代;孝友之家,就可以绵延十代八代。我现在靠着祖宗积的德,年龄不大却仕途通达,生怕这种情况只供我一生就享用完了,所以教导各位兄弟和儿子们,但愿他们成为耕读孝友的人家,不想他们成为仕宦人家。各位兄弟读书不能不多,用功也不能不勤奋,千万不能时时刻刻只想着应试科举做官。如果不能够看透这一层道理,即使是在科举考试时高中了,仕宦显赫,最后也不能算是祖父的贤肖子孙,也不能算是我们家的有功之人;如果能看透这层道理,那我就对你们很钦佩。

    祖父大人的病情,一天比一天严重,作为子孙而远离几千里之外,这心怎么能稍稍放得下!温弟去年如果不回去,这时还留在京城,也是一刻都不能安宁。弟弟们看到父亲和叔父诚厚孝敬的品行,能够人人竭尽全力,侍候老人,这是我家最吉祥的表现。我在京城的家里,吃着精美的食品,穿着丝绣衣服,竟不能尽半点做孙子的责任;妻子儿女都安稳地坐在家中享受,不能分担母亲的劳苦。每一次想到这里,我不觉惭愧得冒汗。

    前信讲不愿让子孙为仕宦之家而愿为耕读孝友之家,中信讲不愿后人为官,后信讲三女儿出嫁,想选俭朴耕读之家,而不愿其嫁入富室名门。至于其道理则都在第一封信中讲明白了,一是他是在比较了官宦人家、商贾人家、耕读人家、孝友之家四类家庭之后得出前两类短暂后两类长久的结论的;二是考虑自己靠着祖宗所积之德,年龄不大却仕途通达,生怕福分只供自己一生就享用完了。可见曾国藩的忧患意识由来既久,且历久弥深。

    澄弟每以我升官得差,便谓我是肖子贤孙,殊不知此非贤肖也。如以此为贤肖,则李林甫、卢怀慎辈,何尝不位极人臣,舄弈一时,讵得谓之贤肖哉?予自问学浅识薄,谬膺高位,然所刻刻留心者,此时虽在宦海之中,却时作上岸之计。要令罢官家居之日,己身可以淡泊,妻子可以服劳,可以对祖父兄弟,可以对宗族乡党,如是而已。诸弟见我之立心制行与我所言有不符处,望时时切实箴规,至要至要。

    家中人来营者,多称尔举止大方,余为少慰。凡人人多望子孙为大官,余不愿为大官,但愿为读书明理之君子。勤俭自持,习劳习苦,可以处乐,可以处约,此君子也。

    九月二十九日夜手谕,时在江西抚州门外

    (道光二十九年四月十六日,公元1849年5月8日)

    澄侯四弟左右。

    从家里到营中来的人,大多都称赞你举止大方,我对此稍感欣慰。世人多希自己的子孙能做大官,我不希望后人做大官,只希望做个知书明理的君子。勤俭自立持家,习劳习苦,可处于安乐中,可处于节约中,这就是君子。

    (咸丰六年十一月初七日与四弟国潢书 公元1856年12月4日)

    字谕纪鸿儿:

    九月廿九夜手谕,时在江西抚州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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