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是刘养正一生中最可怕的日子,躺在冰冷的地上,静等着天亮后被一把火烧掉,等待中的恐惧与绝望,他一生一世也忘不了。
和尚们都回到自己的僧舍去了,刘养正忽然想到,他虽然手足俱缚,嘴巴里又塞了核桃,但是他可以像蛇一样,慢慢地蠕动身体,将反绑在后面的手凑近火盆,烧断绳子。这个想法带给了他希望,他立即开始行动。
当他的身体已经凑近火盆的时候,却忽听外边有叩门之声,他立即竖起耳朵,耳听得老方丈急匆匆的脚步声,似乎带着一个人又返回了僧舍。刘养正顾不上多想,背着身子,将手臂伸进炭火中,强忍着皮肉被灼烧的剧痛,终于烧断了绳子,获得了自由。
逃走的时候,他小心翼翼地蹲身走过方丈的僧舍,发现门口处好像丢着件僧衣,就顺手抄了起来,翻墙出了寺庙,然后一路狂奔。直到跑得力气用尽,这才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下,顺手将那件僧衣拿到眼前,仔细一看,顿时哭笑不得。
他手中拿着的,竟然是庵中尼姑穿的缁衣。
当时刘养正仰天长叹,怪不得老方丈大半夜还有客人,而且行踪竟是如此诡秘。谁能料得到,如此修为高深的僧人,竟然与女尼私通。看来不惟是这世道乱了套,连和尚庙里,也早就是一团糟。
对着月光,将那件缁衣举到眼前,刘养正对自己说:这是上天给我的征兆。看起来,我命运的归宿,不是僧院,而是在尼姑庵。
于是刘养正重返南昌,到了地方就在郊区四下里搜寻,果然找到了这座风景绝妙的桃花庵。然后刘养正手持一根木棍,不由分说冲入庵中,照那些满脸惊愕的女尼秃头之上,哐哐哐狂凿不已,直打得众尼姑满头血包,哇哇惨哭,不得不捂着秃头逃出了尼姑庵。
有分教:阳世不曾有此鸟,女尼庵中是男人。话说刘养正霸占了桃花庵之事,在南昌引起了极大的轰动,城中的百姓,成群结队来到这里看热闹,有个叫张诩的,他官拜南京通政司参议,听说此事后也跑来看个究竟,乍见缁衣庄严的刘养正,张诩惊愕不已,立即掉头冲入南昌城,来宁王府中找到朱宸濠,对他说:王爷,我听说你招贤纳士,求才若渴,此事是真是假?
朱宸濠诧异道:这事能假得了吗,当然是真的。
张诩道:既然你求贤是真,为何却视当世的异人而不见,任由他被一众妙龄女尼,乱石击打得秃头上全是血包呢?
饶是朱宸濠见多识广,聪明绝顶,也无法听明白张诩说的是什么意思:张先生,你在说些什么啊,本王听不懂。
再经张诩详细解释,朱宸濠才知道昔年的吉安神童,当世的异人刘养正,此时正隐居于尼姑庵中,于是他立即赶来求贤。而唐伯虎则风云际会,恰好碰上了这件异事。
当下刘养正请宁王和唐伯虎到庵里用茶,他换了件新缁衣,手执一柄鹅毛扇再出来,朗声说道:王爷,咱们聊点儿国际风云吧,国际形势是这个样子的,现今生灵涂炭,王府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嗯,自先帝朱元璋创业以来,天下分崩,历经了文皇帝朱棣、仁宗朱高炽、宣宗朱瞻基、英宗朱祈镇、宪宗朱见深、孝宗朱祐樘,直到现今的天子朱厚照,已经整整过了八代了。倘若再把被文皇帝朱棣搞死的建文帝,被英宗祈镇捏死的景泰帝也算在内,那就是十代了,究竟是八代还是十代,这是个问题,但这个问题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现今天子朱厚照,他究竟是谁?
猛地一个转身,刘养正继续说道:现今天子朱厚照,虽然他声称自己是先皇孝宗与皇太后张氏所生,但据医学界人士透露,张氏入嫁先皇时,头上蒙着红盖头,没看到脚下高高的门槛儿,吧唧摔了个大马趴,当场摔得不能生育。朱厚照真正的来历,是一名北漂农民工与一个京城的拾荒女所生。那名拾荒女姓周,每天去皇宫后门捡垃圾卖钱,有一天她正把头伸进一个垃圾桶里,去掏一只易拉罐,那名北漂农民工突然从后面扑过来,掐住拾荒女的脖子,让她的头无法从垃圾桶里拔出来,然后撩起她的裙子,从后面把她给强暴了。强暴后十个月,拾荒女生下了一个怪孩子,就又丢进了那只垃圾桶里,结果被一名老太监捡走,抱进了宫里,送给了当时的皇后张氏,于是皇后就假称这是她和先皇生下的儿子,先皇孝宗驾崩之后,这名北漂农民工和拾荒女之子,就是现今的天子朱厚照了。
听完了刘养正的话,宁王朱宸濠怒视他:此事,你可有证据?
刘养正失笑:王爷,此事已经轰动得天下皆知。就在不久之前,那名北漂农民工和拾荒女双双进京认子,并于皇宫后门的那只垃圾桶前模拟了当时强暴的场景,朱厚照绕桶三匝,无枝可依,抱着拾荒女号啕大哭,并把那北漂农民工打了个半死……
宁王朱宸濠插进来问:为何要把北漂农民工打个半死?
刘养正:因为他强暴他妈啊。
朱宸濠:是这样……
所以!刘养正长身而起,朗声道:朱厚照本是北漂农民工与拾荒女之子,却假冒朱姓,窃据皇位,天下人敢怒而不敢言,若陛下能以祖宗基业与天下苍生为念,兴起义师,提兵直捣北京,则天下定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