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一个月以后,驻乌鲁木齐参赞大臣富德,正下乡访贫问苦,突然接获战报:报,不得了了,兆惠将军被困于叶尔羌黑水河,霍集占采用了饥饿战术,如今兆惠已经饿了一个月,不晓得有没有饿死。
当时富德大骇,他太知道兆惠的分量了,如果兆惠被饿死,那就意味着大清帝国将要失去天山南北,乾隆铁定会把他抄家灭门,而且他老兄还将成为历史罪人。情急之下,富德立即吩咐:马上组织三千人马,给我不吃不喝不休息,亡命狂奔,赶往叶尔羌与兆惠会合。
侍卫道:报告首长,咱们这儿到叶尔羌,足足两千多里啊。
富德道:正因为两千多里地,所以才让你们不吃不喝星夜疾奔,如果兆惠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还能活命吗?
然后打报告给乾隆,告诉这事,很快收到乾隆的谕旨:所有的人,凡是喘气的两足动物,统统出动,要不惜一切代价,抢回兆惠……援兆惠为要。
于是富德亲统大军出发,余者如大臣阿里衮、舒赫德等,统统随大部队前进。这支大军一出门,就遭到回部游击队四面八方的阻杀,盖因此时的大领导布拉尼敦、小领导霍集占已经知道了此役的分量。可以丝毫不夸张地说,如果兆惠成功被饿死,将意味着对清军最为致命的打击,这就意味着天山南北很可能脱离中国;如果让富德再把兆惠救出来,那就意味着叶尔羌人的悲惨命运,落得个像准噶尔人那样被灭族,也不是不可能的。
叶尔羌的游击队拼了老命,而富德则是不计一切后果,只管向黑水河前进。两千多里路,其行之间,每日必战,每战殊为惨烈。就这样一路拼杀,终于行至叶尔羌东北方向的一个怪地方,这个地方的名字超级古怪:呼尔——最后那个怪字读作“门”。
行至呼尔,富德大军已经艰苦行军两个月——兆惠终于挨饿到了三个月,打破了他自己保持的记录,不晓得是否还能够坚持——这时候大领导布拉尼敦,小领导霍集占,双双带着他们的人马堵了上来,不允许富德的清兵再前进一步。
由是双方展开了惨烈的大决战,这场仗从早晨开始狂砍,一直砍到大半夜,清兵远来疲惫,但胜在人多。回部这边占了个以逸待劳的便宜,而且是拼命搏杀。事实上这是叶尔羌人的生死之战,赢了,整个民族就生存下来了;倘若输掉,那可就惨了。所以战事一开,大领导布拉尼敦最是疯狂,亲自带着人马冲撞清兵大营,一次,一次,又一次,正冲得欢势,不提防清兵火枪齐发,“轰”的一声巨响,大领导布拉尼敦肋下被子弹射穿,叫一声“赛白奴”,跌下马来。
回部战士拼命抢回大领导,这时候天色已黑,战争已经整整打了一天,双双都累得惨不忍睹,于是双双鸣锣收兵。
第二天凌晨,清兵大营吹响起床号,士兵们洗脸刷牙,吃早饭,然后立即举起战旗,向着黑水河大步挺进,居然不理睬大小领导的主力部队。这下子可把布拉尼敦和霍集占气坏了,带领着部队截杀上来,与此同时,附近各个部落接到消息,纷纷赶来增援大小领导,回部的主力人马霎时间扩充了一倍。得此生力军相助,大小领导发了狠,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富德与兆惠会师。
回部将士殊死一战,很可能是这些年清军所碰到的最险恶之仗,所有的回族人都红了眼睛,不吃,不喝,不睡,从早晨砍到晚上,大半夜的兀自砍个不休,次日继续接着砍下去,又砍了整整一个白天,终于把清兵砍得踏实了,被迫以集队的方式向着大戈壁转移。
大小领导长松了一口气:终于摆平了,立即包围清兵,把他们统统饿死在戈壁滩上。
富德的大军,就这样被困死在戈壁滩上,运输线被回部游击队切断,粮草断绝,戈壁上又只有石头没有水,一连两日两夜,清兵只能是靠咀嚼夜晚凝结的冰块维持生命。
又能维持多久?
平回之役,值此陷入了最悲观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