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尘有段时间心血来潮,忽然喜欢上了画画。开始的时候,只是拿着各色的粉笔在寺院的地上画,画的多是寺的景物,有香炉、有木鱼、也有树木。
不过爱好归爱好,天赋归天赋,戒尘画得也不是很像,香客们见到戒尘趴在地上画画便忍不住问他,小师父你在画些什么呀?戒尘会耐心解释给他们听,他画的是一些什么景物,有时候香客也会夸戒尘几句,戒尘便高兴得不得了。
那天戒尘生日,便向智惠师父提了一个要求,说想要一些画笔和纸。智惠师父觉得画画也是一件不错的事情,便同意了戒尘的要求。智惠师父特意下山从镇上小店买了一套各色的水笔,外加一叠白纸送给戒尘,戒尘收到礼物高兴得不得了。
第二天一早,戒尘在早课结束的时候,拿出了一张画给大家看,说是昨天晚上画的。翻开画纸,上面有个人像,寺里的众人都吃惊得说不出话来,画中人居然是戒嗔,神态和体形有八分的神似。戒尘第一次在纸上正规画画,居然画出了这种效果。师父们和师兄弟交口称赞戒尘的画功,智惠师父也很得意,觉得戒尘在绘画方面是一个可塑之才,还说,下次镇上那位画画很好的贺施主若是来寺里,一定要让他指导一下戒尘。
不知道为什么戒尘听了大家的赞叹仿佛不那么高兴,大家说着说着,戒尘忽然一扭头跑了出去。师兄弟们都说,戒尘居然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过了一会,戒嗔路过戒尘的房间门口,听见里面隐隐有哭泣的声音,赶快推门进去,戒尘正趴在床上哭泣,转头见到戒嗔进来,哭得更伤心了。
坐在床边上,也不知道戒尘为什么哭,一时也想不起来该如何安慰戒尘。戒尘哭着哭着,忽然抬头问了戒嗔一句,师兄你觉得我要画下去吗?
原来戒尘哭泣是因为画画的缘故。戒嗔把他拉起来,诚心诚意地安慰戒尘说,你画得很好呀,你看你上午把师兄画得那么神似,说明你是很有潜力的,只要有信心一定会有所成就。
戒尘哭得更厉害了,边抽泣边说,我画的是智恒师父不是你。
戒嗔听了一愣,智恒师父比较胖,而戒嗔偏瘦,如果戒尘画的是智恒师父的话,那么画得确实有些不太靠谱。
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戒尘,这种打靶一枪命中了隔壁靶子十环的感觉,戒嗔也挺理解的,只好安慰戒尘说,画画重在神似而不是形似,其实你的画风属于抽象派。戒尘稍微觉得安慰些,也慢慢收住了眼泪。
有天,镇里画画很好的贺施主来到寺里,特意向他请教了画画的问题。贺施主说,不如带戒尘去画些活的东西,也许能提高点水平。
戒嗔晚上睡觉的时候,在床上苦思,想到淼镇上有好些池塘,池塘里有不少人家在养鸭或养鹅,下次不如带戒尘去那里看看。
有天和戒尘说了这个想法,戒尘开心地拿着水笔和画板随我一起下山了。
山下不远处就有个面积挺大的池塘,这个池塘没有多少植物,只有一些鸭子和大白鹅在塘上游荡。
我和戒尘坐在池塘边上的柳树下,有风从塘上吹过,带着水波一道道飘动。看着戒尘在画板上画画,他认真地一笔一画地画着。戒嗔正准备说,你看你把这个鸭子画得多好看,忽然见到戒尘画了一个长脖子出来,原来他是在画鹅,赶快把到了嘴边的这句话又吞了回去,若再刺激了戒尘就不好了。
忽然有些奇怪,不知道为什么那些鹅都大部分集中在我们面前一块塘面游动。戒尘忽然说,师兄你看,池塘上有一根铁丝。仔细看水面,前方不远处果然横着一根铁丝,大部分鹅游动到铁丝附近,便调头游了回来,只有少数低着头游了过去。
戒尘说,这些自由自在的鹅遇到铁丝也不得不低头呀。
有时候,不得不低头是件很无奈的事情。但是不肯低头的鹅,始终越不过铁丝,而那些狼狈低头而过的鹅,却成功地游到了广阔的天地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