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淼镇中,戒嗔有不少在家的朋友,其中有一位姓汤的施主最为特别,特别的不是他的姓,而是他挂在嘴边的口头禅,那就是“我想出家”。
汤施主与戒嗔和戒傲是同龄人,我们认识差不多有十年的时间。那时候大家都是小孩子,汤施主很羡慕戒嗔和戒傲的光头,他觉得反正现在和尚也不需要烫香疤,不用忍受痛苦,不如出家,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剃成这样光溜溜的,一定很凉快。
这可能是戒嗔听过的最奇怪的出家理由,师父们当然也不会同意。
汤施主来寺里很频繁,有时候坐在佛堂里听智缘师父讲故事,有时候坐在我们房间里闲聊。偶尔感慨之时,汤施主那句口头禅便脱口而出:“我想出家。”
前两年,汤施主工作了,就在淼镇的政府里,紧接着汤施主买了房,戒傲便拿他开玩笑说,汤施主,佛经规定,欠钱的人是不能出家的,所以在你还完房贷之前,是没有资格出家的。
汤施主想到还有好几十年才能还完房贷,只得很无奈地点头。
戒傲又坏兮兮地提醒他,记得不要断供,否则就永远不能出家了。
汤施主神情黯然。
直到去年,戒傲忽然对戒嗔说,汤施主这次是真出不了家了。
戒嗔一愣,忙问戒傲为什么。
戒傲说,因为汤施主结婚了。
戒嗔忍不住笑。
汤施主的妻子也是本地人,与我们也见过几面。汤施主结婚后的一小段时间里,来寺里的频率确实少了,而且来了之后,那句“我想出家”的口头禅也不见了。
这样的情形持续了差不多一年,有次汤施主在聊天中忽然又冒出了那句“我想出家”的口头禅。
我们疑惑地望着汤施主,觉得他一定有心事,要不怎么平白冒出这句话。
汤施主可能猜想出我们的疑惑,因为对戒嗔和戒傲也很信任,于是说了一大堆他的家事。
原来汤施主和妻子因为一些小事吵架,两人冷战了好几个月,都不肯原谅对方,现在关系闹得很僵。
戒嗔很同情汤施主的遭遇,但是这种调解感情的事,戒嗔确实很不擅长,所以,只能傻呆呆地坐在旁边当一个倾听者。
汤施主走后,戒傲和戒嗔聊起他们夫妻的事情,都感觉很棘手。
等下一次汤施主再来的时候,戒傲从床下拿出一个纸包,让汤施主拿回家,然后嘱咐汤施主一定要说这是汤施主自己送给妻子的。
戒嗔私下偷偷问戒傲,这纸包里是什么,戒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也不知道这事能不能成功,若能成功再告诉你好了。
到了第二天,汤施主跑上山来,对我们说,他妻子收到戒傲纸包中的那条围巾,感动得很,一下子便原谅了汤施主,两人谈了很久,现在和好如初了。
戒嗔问戒傲围巾哪里来的,戒傲说,前段时间用零用钱买了一些毛线,从网络上学习了打毛衣的方法,本想给戒言打一件毛衣的,但考虑到戒言平时喜欢在地上蹭来蹭去,又考虑到戒言厚厚的脂肪层和长毛都有很好的御寒效果,便放弃了这想法。
这次看汤施主很为难,戒傲便替他织了一条围巾送给汤施主的妻子,只是毛线不太够,最后还凑了不少杂色的线,也怕汤施主妻子不喜欢,所以一直没好意思说,没想到效果还不错。
戒嗔有点敬佩地看着戒傲,不是因为他几天时间便学会了打毛线,比这更奇怪百倍的事情戒傲也经常做的。戒嗔只是觉得自己的这个师弟想出的方法很巧妙,若戒傲去居委会上班,一定可以匹敌一个很不错的居委会大妈。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我们常常抱怨,我们得不到真心与真情了。而事实上,想要从别人那里得到真心与真情,我们首先需要做的便是付出自己的真心与真情,这也许就是戒傲替汤施主送礼物最成功的地方。
戒傲帮助汤施主的办法固然不错,但也留下了一点点缺憾。
过了些天,汤施主又跑来寺里,向戒傲咨询,那条织着烟火花纹的围巾到底是哪里买的,现在汤施主妻子单位的女施主们要组织团购,还要委托汤施主去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