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陈娟的说法,她住在位于临江门的一家招待所里,与学习的地方近。我上重庆之前,谎称手机没电了,先故意用寝室楼道的座机给她打了一个传呼,东拉西扯地说了些闲事。然后立即跑到国本车站,坐上了一辆开往重庆的大巴,我想好歹这也算一份惊喜。
那时万州到重庆必须走老的318国道,花上七八个小时,我上午出发,到江北车站时已经是下午5点。估计着陈娟这一天的学习也结束了,我用手机给她打了个传呼。
她很快回过来了,说她正在临江门老火锅店里。听声音确实是,那边热闹得很。
我说,混得好嘛,重庆火锅应该比万州的正宗,说起我都流口水了。
她在那边格格笑道,你来嘛,让你吃个够。
我嘿嘿笑说,是火锅呢,还是吃你?
她说,随便,想吃哪个吃哪个,想啷个吃就啷个吃。
我说,看来当天使还是有好处的,把翅膀一扇,就可以飞过来,可惜啊。
她说,得了,过两天我就回来了,那几个同事在叫我了。
我坐了辆出租车,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赶到那家火锅店外。店堂里食客很多,没有空调,大热的天气大家都光着膀子大快朵颐。
我站在门口朝里面观察了一会儿,好不容易看到了陈娟。
不过,她不是跟几个同事在一起,而是跟一个人在一起,跟一个男人在一起!
那男人正是前几天看到的那个副主任科员。
我立即调头走下店外的台阶,脑子里空空的,就是告诉自己:走,到车站去,滚回万州去。
走到路边,我脑子里又突然清醒了:日他个日,我是在怕啥子呢,老子才是原配搭子啊,这家伙是第三者,哪有吃屎的把屙屎的欺负了的道理?
我回转身来,穿进店堂,这两副颜色还在嘻嘻说笑呢,我已经大刺刺地坐在他们那张桌旁。
陈娟的脸霎时就红了。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陈娟脸红。
旁边那位仁兄则显得莫名其妙,望了我一会儿,又回头去看陈娟。
我很轻松地笑着说,专门来看你,怎么,不欢迎?
陈娟半天才回过神来,立即换了一副惊喜的表情:你怎么招呼不打一个就突然来了?
我就嘿嘿地笑。
陈娟转头对那位说,来来来,我来给你们作个介绍,这位是我的世交,小时候耍得好的朋友龙小星,这位呢,唔,就是我的男朋友,张无病。
龙小星更显惊愕:你有男朋友了?
我心里总算痛快一些,于是大方地伸出手说,你好。
龙小星机械地握住我的手,脸色很难看。
陈娟似乎不忍心看到这一局面,她站起来说,我去那边帮你拿个味碟过来,说完起身走开。
龙小星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很快就稳住神,朝椅背上一靠,掏出一盒中华,递给我一支,我摆摆手示意不抽。
他自己点上,悠闲地吐出一个烟圈:怎么,还不会抽?呵呵,好男人,很难得啊。
我不知道如何作答,只好嘿嘿干笑两声,显得十分傻气。
这时陈娟拿着一个味碟回来了,她已平静如常,一边帮我加蒜泥,加醋,一边说,龙哥,莫把我男朋友带坏了,他还是个学生。
还是学生?龙小星眼珠子转了转,学什么的?
我只好说,学数学的。
龙小星装出很感兴趣的样子说,学数学应该很有趣吧,我读书时数学成绩就不太好,一直挺羡慕那些数学好的,总觉得他们智力比我好些。
陈娟接话说,没觉得他智力好,就觉得他哈戳戳的,总象少根筋。
龙小星说,那可别说,这就是真正的天才了,你看书上那些天才就是这样,动不动就是忘了吃饭,忘了生日什么的,还时不时地要做点奇怪的举动,是哪个还在家孵小鸡吧。
说完,他自己一个人就在那儿哈哈大笑起来。
我实在不明白有什么好笑的,不过陈娟却在一旁陪笑,这让我心中怒火重燃。
我耐着性子等他笑完,说,其实孵小鸡挺有趣的,我小时候在家也试过。
他问,你家在哪儿呢?
陈娟抢着回答说,也是万州的。
我补充说,太龙镇。
他摇摇头说,万州是万州,太龙各是太龙,这么说,你是农村的?
我点点头。
他很同情地说,农村条件还是很艰苦啊,我到东南开发区之前,先在万州区建国局实习过一段时间,跟领导下乡到过太龙,那里真的很穷,一个镇上连一家卡拉OK厅都没有。
我说,那是场镇上,条件还好些,我们住的那地方隔场镇还有十多里山路。
这小子兴致愈发高亢起来,完全当我不存在般,跟陈娟聊起一些时尚话题来。
我心中窝火,却不知如何发泄,正好有了尿意,便起身上洗手间。
这泡尿从万州一直憋到重庆,当然是拉得痛快淋漓,身心舒泰。正在这时,龙小星闪身进来了,就在旁边找了个便器,和我并肩排泄。
我朝他点点头,勉强笑了笑。他突然侧头对我说,你还是算了吧?
什么?我一下没听明白。
他重复说,你还是算了,你跟陈娟不合适。
我说,何以见得?
他说,你们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作为朋友我劝你,早点放手算了,作为男人,你不能死死地拖着陈娟的后腿吧。
我冷笑说,好象这不关你的事。
他说,如果你还识趣,就该自己主动离开,还能留点脸面。你信不信,不出一个月,陈娟就是我的人!
我不再理睬,整好裤子走了出去。
过了一会儿,他也出来了,继续跟陈娟说话,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也不管,只顾大口吃菜。他偶尔瞟瞟我的吃相,脸露笑容。
总算吃饱了,他正眉飞色舞地谈到他今年七月在全区庆祝建党多少多少周年的文艺汇演中大出风头,男声翻唱一首《走近新时代》博了个满堂彩,获得一等奖。
他夸张地挥着手说:娟娟,你不晓得,宣布获奖名单时我紧张得手都出汗了,我是我们开发区惟一的获奖希望啊。
我漫不经心地说,是够紧张的,你当时紧张得尿都流出来了吧,尿包哥哥?
他立即横起眼睛,朝我看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