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记得在什么地方看到过有关孩子性别意识的讨论,有人认为男孩天生喜欢刀刀枪枪,而女孩天生喜欢花花朵朵;但也有人认为孩子这种性别意识是后天培养出来的。
如果家里有对龙凤双胞胎,对这个问题就应该有点发言权了,但像我们这样一男一女先后出生的,就不太好说。如果要斗胆说一句,似乎天生也有一点,后天培养也有一点。
黄米似乎天生就有点喜欢鼓捣机件电器什么的,而家里人对此也很支持,差不多到了纵容的地步。
老黄每次割草,都少不了儿子的参与。艾米在以前的一个帖子里已经描绘过黄米的“弯,吐,水”,那是他在帮忙按割草机上的primer bulb,要按几次那玩意,割草机才能启动。这是黄米在割草这件事上唯一可以干的事,所以基本上就包给他了,每次割草,都请他来“弯,吐,水”一番。
有时他干这工作还不满足,还想割草,老黄只好一手抱着他,一手操作割草机,让他把手放在割草机的扶手上过把瘾。割草机的扶手抖动起来比较震手,他往往是扶一下就不肯扶了,可见他只是喜欢机件,而不是喜欢体力劳动。
家里的电视什么的,他也敢鼓捣,哪个按钮他都敢按,遥控器更是从小就拿在手里玩,最先是把遥控器当蛋糕吃,啃得口水滴滴的,后来就玩上面的按键,再后来就专门抠开后面的盖子掏电池出来玩,经常是玩得电池不知掉哪里去了,他又把盖子盖回去,搞得老黄有几次都莫明其妙,以为是电视机坏了,或者遥控器坏了。
黄米也很喜欢鼓捣汽车,知道怎么开车灯,怎么打左转右转灯,怎么开车窗锁车门等。
据说一般人家出游,都是丈夫开车,老婆坐旁边像个教车师傅一样不停地评论。但我们家不同,我们是老爸开车,儿子像个教车师傅不停地评论。
每次出门,等老黄把车一打着,GPS一亮起来,黄米就叫开了:“爸爸,卖疼(my turn)!卖疼!!”
老黄连忙把GPS取下,交给儿子大人去选择目的地。你别看他不识字,他早已把去“磨”(mall)里需要的几个选择记熟了,先按左边还是右边的bar,再按上面还是下面的bar,他都记得。不管你们今天是不是到“磨”里去,他选择的目的地都是“磨”。只见他用小手熟练地按几按,就在GPS里找到“磨”了,赢得全家一阵港台式的赞扬:
“哇!我们找到‘磨’了!”
“耶!我们知道往哪开了!”
“欧耶!多谢宝宝啊,不然爸爸哪里知道怎么开去‘磨’里呀?那还不得到处乱转吗?”
黄米听得很受用,矜持地笑笑,有点同情地看着一群老大不小但还得依靠他一个小人儿的家伙们,脸上现出很self-important的样子。
有时并不是到“磨”里去,或者去“磨”里之前得先去别的地方,老黄就不按GPS的指示走。这当然逃不过GPS的眼睛,有时GPS会很勤奋地重新设计线路,并喃喃自语:“Re-calculating.”
这话只要让黄米听见了,就会有点责怪地提醒说:“爸爸,wrong way!”
如果爸爸不赶快认错,黄米就会向家里几个女领导人告状:“妈妈,爸爸wrongway!”“关嬷(grandma),爸爸wrong way,again!”
有时GPS好为人师的毛病犯了,不搞Re-calculating了,而是直接下命令:“urn!”如果老黄固执己见不U-turn,GPS就烦了,很严厉地说:“Make a U-turn!”“Make a legal U-turn!”
黄米这个从小遵纪守法的小公民便急得大叫:“爸爸,U-turn!U-turn!”
太奶奶关切地问:“谁的腰疼?”
艾米给太奶奶解释U-turn的意思,太奶奶顿感绝倒:“这家伙真是天才了!我坐了这么多回车,就没搞清楚该往哪里开,他这么个小人儿,怎么知道爸爸开错路了?”
“他也是听GPS里说的——”
太奶奶仍然佩服得五体投地:“‘鸡批也死’说的话他也听得懂?那真是神了!我是一句也听不懂的——”
黄米让太奶奶佩服得五体投地的,还不止这一件事。话说有天艾黄都上班去了,家里只有两老一小。快到太奶奶看电视连续剧的时间了,太奶奶照常预先打开电视等候,但她发现她每天看的那个频道没有图像,只有一片雪花。
太奶奶急了,忙叫奶奶来修理。奶奶左按右按,也是雪花飘飘,调别的频道试试,还是雪花飘飘,奶奶什么频道都试了一下,发现全都是雪花飘飘。
这下两个人都急了,奶奶打电话问老黄,老黄提醒说:“你看看那个放在电视机顶上、像个录像机一样的黑盒子有没有pourn on,而不turn on的话就收不到节目——”
奶奶去查看了一下,汇报说:“那个黑盒子turn on了,显示牌亮着——”
这下老黄就搞不懂了,也没法远距离修理,只好许诺尽快赶回家看看是什么问题。
等老黄风驰电掣地赶回家,发现太奶奶看电视正看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呢。老黄一问,太奶奶很不屑地说:“不用你修理了,你儿子已经帮我把电视机修好了!哼,等你跑回来修理,我的电视剧早就成了隔夜黄花菜了——”
老黄一听,惊得嘴都合不拢,忙问:“我儿子怎么修理的?”
“我怎么知道他怎么修理的?我要是知道,还用得着他修理,我自己不修理好了?”
老黄跑去问儿子,儿子大大咧咧不肯讲,似乎没把这当成丰功伟绩。老黄又去问奶奶,奶奶说太奶奶眼看电视要开始了,又不知道老黄哪个猴年马月才会赶回来,就死马当作活马医,叫黄米来给太奶奶开电视,因为黄米总爱鼓捣电视机,兴许能创造一个奇迹。
结果黄米一来,拿起两个遥控,七按八按的,电视就来了。
这一下全家惊倒,对黄米的佩服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
(黄米究竟是如何把电视修好的,老黄就不说了,说出来就不神秘了。)
老黄今年回了趟国,时间比较长,家里就只剩下三个女将和黄米一个男子汉,再就是艾米肚肚里的小宝宝。到了该割草的时候,奶奶觉得请人割这么一次两次草又麻烦又不合算,就想自己来割。
奶奶跟艾米商量:“我们家的割草机是自动推进的吧?应该不用人费多大力,我看他爸爸有时抱着孩子都能割草,我们空着手,肯定割得动,我们还是自己割吧。你现在身子不方便,只帮忙把割草机发动起来就行了,我来割。但我不会发动割草机,不然的话,早就趁你上班的时候把草割了——”
艾米先是不同意,但奶奶一直坚持,她没办法,心想与其等奶奶独自偷偷来割,还不如大家一起帮忙把这事办了。
几员女将说干就干,她们打开车库门,把割草机拖到车库前的空地上,叫黄米先来“弯,吐,水”。黄米当仁不让地弯了,吐了,水了,该妈妈去发动割草机了,黄米照例躲到一边,用两手捂着耳朵,怕听那突如其来的轰鸣声。
结果他的耳朵白捂了,因为妈妈老半天都没能把割草机搞响。换奶奶上,还是不行。黄米很失望地两手一摊,拉长了声音说:“wo——!鸡鸡鸭鸡鹅(wo)——”
艾米本来还不怎么想割这个草的,但现在连割草机都整不响了,这也有点太丢人了,遂决计要整响,哪怕整响了不割草也得整响。割不割草那是体力问题,但整不整得响,那就是技术问题了。
艾米一发狠,就跟割草机倔上了,亲自上阵按那个primer bulb,嘴里像黄米一样喊着“弯吐水,弯吐水”,按了五、六下,再来发动,还是不行。
奶奶去找割草机的说明书,艾米就上邻居家去讨教,刚好那天只左边一户有人在家,是女主人。那家的女主人抱歉说:我们家都是丈夫和儿子割草,我没割过,不知道为什么你家的割草机发动不起来。如果是没汽油的话,我这里倒是有点汽油,你可以拿去用。
艾米以为讨到真经,谢了那家的女主人,赶快跑回家检查割草机的汽油是不是用完了,但她旋开油箱盖,发现里面的汽油加得满满的,应该不是汽油的问题。
奶奶找到说明书,专门看了primer bulb那节,上面说发动之前要先按几下,天气越冷,需要按的次数越多,但不能太多,不然会?oodengine。
奶奶问艾米:“是不是我们把primer bulb按次数太多了?刚才宝宝按了好几下,你后来又按了好几下——”
艾米思忖道:“应该不会呀,我按之前不也发动不起来吗?”
太奶奶说:“你们打个电话问问那个憨包子不就行了?”
奶奶说:“现在中国正是清早吧?这么早把他吵醒了干什么?”
艾米说:“把他吵醒了也没用,他不会告诉我们怎么发动割草机的,他走前专门嘱咐我们不要自己割草,等他回来割,或者请人割。我看还是算了吧,等我打电话请人来割。不过我还真有点不信邪,难道我们连个割草机都发动不了?我今天非得把它发动起来不可,发动了不割都可以——。小憨包子,到这里来,告诉妈妈,爸爸是怎么把这玩意搞响的——”
黄米应声而来,指点妈妈turn左手边那个key。妈妈说:“我知道是turn这个key,我刚才turn了呀,但是发动不起来呀——”
黄米也很茫然,颇为瞧不起妈妈,说:“But,爸爸can do——”
艾米乐了:“你还连but都用上了?分明是瞧不起妈妈嘛。我知道你爸爸能干,但他现在不在这里呀,我们总不能说爸爸不在家,就连个割草机都整不响了吧——。来,宝宝,妈妈抱着你,你来turn turn就可以搞响——”
黄米不干,他怕响,但妈妈安慰他:“不怕啦,我们搞不响这个东东的,你看妈妈和奶奶turn了那么多次key,都没搞响,你哪里能搞响?我们只是试试好玩——,你不是最喜欢搅和这些事的吗?来来来,试试,肯定搞不响的,要不我们请奶奶帮你捂耳朵——”
妈妈抱起黄米,奶奶帮黄米捂耳朵,黄米战战兢兢用左手抓那个钥匙,右手去抓扶手上方跟扶手平行的一个小拉杆(blade control bar)。妈妈以为他是想稳住割草机,便说:“你不用抓上面那个杆杆,妈妈给你扶着下面这个杆杆就行了——”
但黄米一定要去抓上面那个杆杆,艾米以为他是因为耳朵捂着听不见,特地叫奶奶放开一下,但黄米怎么劝都不听,艾米恍然大悟:“是不是要抓着这个杆杆才能发动起来?好,妈妈知道了,儿子,你到旁边去捂耳朵,让妈妈来搞响这玩意——”
那天艾米给老黄打电话的时候,得意地向老黄描述了儿子的丰功伟绩,夸耀说:“哈哈,我儿子厉害吧?这么小的年纪,就有这么细致入微的观察力,又有这么好的记忆力,天生是个做handyman的料。等我儿长大了,就凭这一点,就可以哄个媳妇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