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台北的事告一段落,晚点说些在师大演讲与百万小说颁奖的感想。
明天是化疗第一个疗程的最后一天。一般人的单位白血球大约是一万,妈生病时飙到两万,而药剂发挥作用后,现在只剩下六百。
也就是说,妈现在免疫系统的抵抗力很薄弱,守在妈身边必须很小心,不能让妈感冒或遭到任何细菌感染,纸口罩跟杀菌液是必备的装甲。这样的情况必须谢绝看护之外的亲戚朋友来访。所以想要亲自用能量治疗法近距离帮助我妈妈的网友,还得等些时日。
当然,保护的对象也包括自己。弟弟虽然也回到了彰化,但不幸感冒,家里登时少了一个可以调度的看护。当然是不准苛责弟,但还是请他“别再犯了”。
这几天人在台北,寄了机车与两大箱冬天的衣服回家,然后等待礼拜天的“可米百万电视小说奖”在世贸三馆的颁奖。而彰化的哥传来很机八的消息,让我既担心又愤怒。
为了阻绝可能的感染源,妈在我上台北隔天就已从四人房换到双人房,想说比较安静、公共空间的集体使用也较少,但结果适得其反。同房的老先生一直在狂吐血、急救、没有间断过的呼吸器压缩声,让空气弥漫着随时发生危险的紧张气氛,虽然不可否认影响到妈的心情与睡眠,但生病的人要互相体谅,没什么好置喙的。
然而老先生的家属群却是超级没品的死台客,在小小的病房里举办大声公演讲比赛,对医护人员吆喝通屎、指挥急救的程序,在手机里跟亲戚聊与病情丝毫无关的五四三,还乱干我们买在洗手间里的洁手液。据哥说,连在半夜也是一样没有节制,让妈血压升高,心情坏透。
因为对方总是在吆喝,所以老先生的情况哥跟妈都很清楚。老先生几乎要病故,但病人家属一直在等良辰吉时出院回家,想说人还是往生在自己家里的好,所以尽管老先生失去意识、大量出血,死台客还是不为所动;急救一稳定,良辰吉时就这么错过了,就要继续等下一次;晚上也不能出院,因为不吉利。
妈难受,哥更受不了,但与同房病人家属交恶是最笨的情况,哥彬彬有礼地提醒对方妈需要休息,然而对方却开始冷嘲热讽,说什么“如果怕吵,不会去住单人房喔?”、“这里是医院耶!医院怎么可能都不讲话!”……然后越来越大声、放肆,叫护士过来,他们却嚷着“我们又没有怎样,是他们太龟毛”等等。
然后一个小孙女开始在昏迷的老先生旁边大叫“阿祖!阿祖!”个没完,声嘶力竭,却没有一点悲伤。
这种事我没有亲眼看到就一肚子火。要不是看在妈的份上,哥很想活动一下筋骨。如果哈棒在,我也想请他老人家照顾一下这些死台客。要不就是拿一张白纸自己画表格,有模有样地走过去问:“不好意思,请问第二届医院杯大声公比赛是在这里举行么?啊!你不是上届冠军?”
幸好我们申请的换房要求快速通过了,妈在弟的搀扶下换到一间很安静的双人房,而哥也象征性对这些死台客大骂几句。后来我们前脚搬出,后脚搬进去与死台客共用病房的病人,第二天又搬了出来。或者说,逃了出来。
后来才知道,那些死台客原本住的是单人房,但大概是费用太贵,所以辗转进了双人房,而大吼大叫多半是他们赶走其他床病人、使房间成为单人房的一种粗暴策略。
说实话我很同情老先生苟延残喘的悲惨,是否应该继续急救下去我也没有意见,医生跟护士怎么被指挥我也只能感到尴尬。但我绝不能认同把医院当看病派对的混蛋。
生病没有人愿意,家属更该互相体谅。病人需要休息,即使不是你家的病人。欺负我妈,我并不介意你家的老先生那台呼吸器突然故障。
同情心不是什么高尚的品德,而是一个人灵魂最基本的善良起点。做不到,就该去垃圾桶翻找自己的分类,看是可燃还是不可燃,总是不是可回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