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成了在北疆的拍摄,我们一路向南疆进发。在帕米尔高原上,我经历了我平淡人生中少有的惨烈和悲壮的一段。
到了南疆的时候,我们的拍摄任务已经完成一半了,我的酒量也突飞猛进。那时大概是我喝酒的巅峰状态,六七两酒下去跟玩儿一样,稍微豪迈些就是一斤,酒量大得我自己都有点儿不敢相信。其实也可以理解,跟少数民族朋友喝酒的时候,那种环境会很容易激发出男人的豪情,一说事都是民族大义。那会儿又年轻,一听这个脑子就发热,再加上大漠戈壁、长河落日的背景,酒量很容易屡创新高。
按照拍摄计划,我们要去中国最西边的帕米尔高原拍摄红其拉甫哨所,那里海拔接近五千米。据说,当年周恩来总理出访的时候,飞机凡是飞过帕米尔高原的上空,都要通过机长向红其拉甫哨所的官兵致意,多少年下来,成了一个传统。
要上红其拉甫,塔什库尔干塔吉克自治县是我们必经的休整的地方。为了上高海拔的红其拉甫拍摄,我们在县城休整了近一周。很多年前热播的电视剧《编辑部的故事》中有一集,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濮存昕演了一个迷倒戈玲的诗人,他有这样一句台词:“我要去的地方,叫塔什库尔干沙漠。”我当时很吃惊,塔什库尔干不是沙漠啊,那是帕米尔高原上的一个县城,塔克拉玛干才是沙漠!一九六三年的电影《冰山上的来客》,就是在塔什库尔干那一带拍摄的。为此,导演还专门找来录像机让我们重温了这部电影。
塔什库尔干县县城处在平均海拔四千米的高原上,氧气稀薄,海拔八千六百一十一米的世界第二高峰乔戈里峰和海拔七千五百零九米的世界“冰山之父”慕士塔格山都在这个县。那里气压低,人不舒服,闲得无聊就又想喝酒。司机老刘提醒我,上帕米尔高原酒就别喝了,能喝一斤多酒的人,在这儿喝个二三两,一觉睡过去再也没有醒来的例子太多了。
塔什库尔干县是塔吉克族自治县,塔吉克族是中国人数最少的少数民族之一,当时大概也就两万多人。由于地处帕米尔高原,常年与世隔绝,所以他们跟新疆其他民族也没有什么交流,民族单一性特征保存得比较完整。塔吉克族人大都长得非常漂亮,细看之下就能发现,他们有着典型的欧罗巴人的特征,和新疆其他民族有着明显区别。
当时县城最高级的宾馆叫塔米尔宾馆,剧组为了省钱没让我们住,我们就住进了一家招待所,四个人一间,八块钱一张床,还有一个不错的小院子。休整的那几天,我闲得无聊,想给家里写信,老刘对我说:“别写了,从这地方写封信寄到乌鲁木齐得半个月,再寄到你们南京,恐怕你人都到家了信还没到。”后来我发现,县里能看到最近的《人民日报》都是七天前的。信,也就没写了。
到县城住下的第一天晚上,几乎天天喝酒的我们,突然不敢喝也不能喝了,一下还真不习惯,想着刘师傅的告诫,最后我们决定十个人弄个一瓶酒喝喝看吧。喝的时候,我们采取了爱喝就喝、谁也不劝的政策,撇去苏老先生,那瓶酒其实是九个人喝的。就那么一两多酒喝下去,感觉还不错,大家觉得也没什么异常。第二天晚上胆子就大了,我又喝了半斤多—现在想想真是二百五到了极点,很有可能我就因为那一顿酒就永远地睡过去,长眠在帕米尔高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