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嘀······嘀······”挂在腰上的BP机响了起来。王凡睁开眼睛,嘴上叼着的烟结了一长段烟灰,他身体一震,烟灰全掉了下来。王凡瞟了一眼显示屏,是公司的电话。他感到浑身无力,勉强拨了一串号。电话那边是许总的秘书王梅:“喂,是王凡吗?”“对,我是。”“许总让你今天把报表送来。”王凡眯着眼睛想了想,视线紧盯着在空气中肆意舞动的烟。他平淡而坚决地说:“我今天病了,可能是急性肠炎,哪儿都去不了了。”“那怎么办?公司急着等这份报表呢?”“可是我现在动不了,刚从医院回来,正躺着呢。”“那耽误了你可得负责。”“好,我负责,你知道我很少请假,你跟许总说,我明天送去。再见。”说完,王凡“啪”的把电话挂上。
钱,又是钱,王凡心里嘀咕着,资本家唯一的乐趣就是钱。就象一首好歌对于歌手一样,他会如饥似渴地争夺拼抢。难到许总不累吗?糖尿病、膀胱炎和日渐肥胖的群体快把心脏压扁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钱。钱在行走,钱在呼吸,钱在笑,钱散发着缤纷的色彩。他要那么多钱干嘛?王凡想不通。听说许总在瑞士银行至少有一千万美金的存款,而且在泰国、香港、加拿大都有房产。到了这种地步还要拼命的赚钱,不顾自己也不顾别人的死活,也许这是资本家的追求,永无止境的艺术。
王凡把脸对着从阳台射进来的一束阳光,抬着头,闭着眼,好象在聆听,也好象在等待。生命中已经有许多东西因为钱而美好起来,人的精神也会因为钱而充实和快乐。再不会因为一种信仰、一首诗、一本书、一部电影、一个吻而让我们快乐、感动,而挽救我们的已经不得不是那一张张挺刮、油腻、发红发绿闪光的钞票。它是你我的神,它是界定是否的标准,它可以买来空调、音响、地毯,买来房子、汽车、钻戒、貂皮大衣,买来爱和身体,眼睛、嘴唇、手指、腿、屁股、香气,买来尊重和膜拜,买下灵魂,买下生命,买下过去,买下未来,买下一块儿石头,买下一条路,买下故宫,买下纽约,买下海和月亮,它完全可以买下整个这个臭烘烘的世界,然后猛烈地把它砸向我们,把我们压得喘不过气来,精神错乱,每天处在崩溃的边缘,然后在幻象中古老天国宏伟的天顶上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它是你的爸爸,它是你的老婆,它是你的心脏,它是你的空气,它是你生存之主,它是你为了活着而必须跪下乞求、欺骗、去偷、去抢、去拼命,去呕心沥血换来的通行证。
想着想着突然,一个念头在王凡的脑袋里闪现。他睁开眼,伸手把桌上的钱装进了皮夹,塞进了裤子口袋儿。他决定,他做出了一个有意思的决定:他要在晚上十二点前,也就是说要在明天凌晨之前,把这三千块钱花掉,以他最喜欢的方式花得一分不剩,喜欢做什么就做什么。买来一天的自由,买来一天的自我,他希望这三千块钱要象一个能带来快乐的工具一样带来一天的快乐。他知道这很简单,也许什么都不做,出去走走,去任何地方把这些钱花掉。还有一个原因,他刚刚想起,今天是自己的生日。为自己庆祝一下,他并不打算告诉任何人。
他拿起电话往他爸爸家拨了过去,响了几下之后,电话那边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喂?”
“喂,爸,我是小凡。”王凡明显感觉到爸爸老了,声音里不再有以前的洪亮。“爸,今天晚上我不回去了,我有些事儿要办。”
“回来吧,你一个人在外面住,吃不好也没人照顾,我们给你做顿饭。”
“不了,别操心了,过两天我请你和妈去吃你最喜欢的西餐。妈还好吧?”
“她挺好,这两天在单位帮着他们做活动,还挺起劲儿。”
“那就好,你们不用老担心我,我没事儿。”
“唉,你和惠玲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别提她了,估计不行了。”
“唉!你老是这样,谈一个吹一个,好的你留不住,不好的老碰上,这可不行。”
“别说了,爸,我要走了,你们就别操心了。”
“行,闷了就回来,我们都挺想你的。”
“好,我挂了啊。”王凡说完把电话挂上。他正要走出屋,却下意识的反常地环顾了一下这间屋子,他从来没有出门前这样看过。他从来没有这种感觉,他想好好看一下这里,似乎怕给忘了,他自己也觉得这感觉很奇怪。呆呆地看了一会儿,他拉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