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刚暗下来就开始下雨,山里顿时朦胧起来,显现出一种柔和的美。牧良逢想不到这雨说来就来,只能冒着雨跑了回来,乡亲们正瑟缩在树底下躲雨,那个日本女军医却不见了。
“那日本女人呢?”牧良逢恼了。
乡亲们说:“你们前脚刚走,孩子又发高烧了,那日本女娃让一个村里人陪着到山里面采药去了。”
“连长,这女鬼子会不会借机会逃跑了?”小伍他们嚷嚷起来。
“应该不会吧?”牧良逢也拿不准这日本女军医是不是真的逃跑了。孩子命在旦夕,如果她逃跑的话,就太没有人性了。他眉头紧锁,这天气在树下过夜显然是不行,不说人群中还有几个孩子,就算大人淋一个晚上也受不了。
“乡亲们,这附近有没有山洞?”牧良逢问。
几个山民点点头,吱吱唔唔地说:“有是有一个,不过……”
“不过什么?”
“那山洞有鬼。”几个山民一说到那山洞就有点紧张:“以前有村里人在那山洞躲雨,看到过鬼,后来没人再敢去了。”
牧良逢一听山里人这些解释,简直想抓狂:“带我们去,什么鬼啊?我倒想见识一下。”
“长官……”山里人迷信,还是不敢去。
牧良逢火了:“要是有鬼的话,我们经常打仗,岂不天天要碰到鬼?你们再磨蹭,孩子们都要冻死了。”
大家翻出雨衣,给几个孩子披上。牧良逢喊小伍:“你带20多个兄弟陪乡亲们进山洞,其他的跟我去找那日本女军医和老乡。”正说着,陪着去采药的老乡气喘吁吁地跑回来了:“长……长官……”
牧良逢说:“出什么事了,慢慢说。”
“豺狗!豺狗。”那山民慌慌张张,牧良逢看到他走近,这才发现他的手已经被撕掉一块肉,鲜血顺着手臂往下流。
“山上有豺狗,四五条呢!”
牧良逢一愣:“那日本女孩呢?”
“还在山上。”那山民说。
牧良逢抄起枪:“快带我去,警卫班跟我来,其他的人全部跟老乡去山洞。”
豺狗这种家伙对牧良逢来说并不陌生,在肉食动物的排行榜上,它虽然不及狮虎熊狼有名,但是其凶残与狡猾却毫不逊色这些山林之王。狗豺的嗅觉灵敏,耐力极好,它的爪牙锐利,胆量极大,凶狠、残暴而贪食,一般先把被猎物团团围住,前后左右一齐进攻,先是抓瞎猎物的眼睛、咬掉耳鼻和嘴唇,撕开皮肤,然后再分食内脏和肉,或者直接对准猎物的肛门发动进攻,连抓带咬,把内脏掏出,用不了多久,就将猎物瓜分得干干净净。
通常情况下,豺狗不会主动攻击人类,但饿急了或是群豺成群,也有可能向人发动攻击。所以,这是山里独行的猎人最不愿意碰到的一种野兽。牧良逢曾经在山里猎杀过一只豺狗,没想到,另一条饿急了的豺狗当着他的面,将它同伴的尸体撕扯掉一块肉,然后转身逃进森林--这让当时的牧良逢目瞪口呆,
从内心来讲,牧良逢不希望这个日本女孩被豺狗吃掉,毕竟她只是一个刚刚来到中国的女学生,毕竟她还救过中国人的命。
牧良逢和警卫班的几个人,在那山民的带领下迅速扑到事发地点,只见那日本女军医正坐在一棵小树上,又冷又怕,吓得全身瑟瑟发抖,哇哇大哭……几条凶狠的豺狗正围着树向上跳跃,因为豺狗弹跳力极好,能原地跳起三米多高,险些就咬到了她的脚。
牧良逢他们大吼一声,抄起枪就冲向豺狗,只见士兵们的刺刀寒光闪烁,上下翻飞,两条躲避不及的豺狗立即被捅死,其他几条见情况不妙,纷纷掉头逃入森林。
滨田凌子看到牧良逢他们及时赶到,赶跑了豺狗,一时激动不已,泣不成声。
牧良逢抬头看了看她,只见她手里死死护着一布袋的中草药,心里有些感动,对她的态度一下子好了很多。他伸出双手,说:“你慢慢地往下爬,我接住你。”
滨田凌子这才缓过神来,开始顺着树杆往下爬,牧良逢一把接住她,可是她脚一落地,就呻吟一声摔倒在地上。
牧良逢蹲下来仔细一看,原来她的脚跟被豺狗咬伤了,正在流血。
“我先背你回去,然后再包扎伤口吧!”牧良逢说着将她抱起就走,滨田凌子冷不防被他抱在怀里,男人身上的那种血气方刚的气息一下子迎面扑来,滨田凌子脸一下子就红了,心里扑通乱跳,一时竟忘记了恐惧和疼痛。要知道,那个年代的日本女孩,其传统程度与中国人有得一拼。滨田凌子第一次被男人抱在里,难免芳心大乱。
可牧良逢根本没想这么多,他只想着救人。好在山洞离这里不算太远,走了一会,他们就回到洞里了。小伍他们已经在洞里生起火了,牧良逢将滨田凌子放下,自己接着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两个医护兵迅速上前,帮受伤的人包扎伤口。
牧良逢仔细看了看山民们说的这个“闹鬼”的山洞,是在半山腰上的石山上,洞内曲折幽然,岩石犬牙交错,透着一阵阵寒气,令人毛骨悚然。石洞不大,但百来个人坐在里面还是有足够的空间。
滨田凌子把草药递给正要包扎伤口的中国医护兵:“赶紧把这些药煎了,给孩子服下。”牧良逢看了看连里的兄弟和乡亲们,大家都围着火烤衣服,外面还在下着雨,因为有了军人和火,所以乡亲们也不太怕“鬼”了。洞里慢慢地暖和起来。
那两个青年山民提着几只野兔子进来了:“长官,我们下午放的套子,刚才去看了一下,居然逮了一窝兔子。”
牧良逢笑了笑表扬他们:“做得不错,拿过去烤熟,给大家改善一下伙食。”加上中餐没吃完的鱼,晚上大家吃得比较丰盛,野菜鱼汤、糙米饭、烤兔子。吃了饭后,猛子和连里的几个老兵又耐不住了,叫牧良逢带大家去山村打个偷袭。
牧良逢考虑再三,还是不同意晚上偷袭,他总觉得,鬼子迟迟不撤,一定有他的原因,最大的可能就是织起一张网,等他们一头钻进去。
“不要罗嗦了,晚上大家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再出去。”
“晚上真不去了?”小伍很不甘愿的样子。
牧良逢摇摇头,大家见连长主意已定,也不好再多说,摸到一边睡觉去了。牧良逢起身出了洞,阿贵正和警卫班的几个兄弟在洞外放哨:“大家警惕一点,别让鬼子瞎打瞎撞摸到这里来了。”
阿贵嘿嘿笑了:“连长放心吧!我们轮流放哨,鬼子想摸进来绝对没那么容易。”
查完哨,牧良逢放心了一些,他看到滨田凌子坐在靠近洞口的位置,身上的衣服湿淋淋的,又不能像男人那样脱了衣服在火边烤干,她缩成一团,看起来身上很冷。“你坐里面一点吧!离火近点,这样衣服容易干。”
滨田凌子感激地看了看牧良逢,她突然觉得自己一点也不讨厌这个年轻的中国军人了,甚至还有一些好感。她看着他的背影,再一次轻轻地发出一声叹息:要他是一位日本军人该多好!
井一男的部队整整一个晚上没有合眼,他孤注一掷地将士兵们散开,三五成群地埋伏在村庄周围的山坡上,等着这帮中国军人闯进自己这张用刀枪编织成的网,他知道,留给他的机会越来越少,成败在此一举。可是他和士兵们等了一个晚上,连个鬼影子都不见一个,士兵们在冬雨绵延的森林里活生生冻了一夜,恐惧和寒冷袭击着他们……第二天一早,东方刚刚发白,井一男才发现,很多士兵已经病倒了。
当他们抬着病倒的士兵从山坡上撤下来的时候,冬天的第一丝晨曦刚刚划过森林的上空,中国军人的枪声再次响起,他们选择了一个最不应该出现的时刻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