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无话。
第二天是一个难得的大晴天,艳阳高照,碧空如洗。牧良逢和小伍早早起了床,赶往医院。
因为要迎接陈德凯将军的到来,院方一早就在门口布置欢迎现场,彩旗飘扬,锣鼓也已就位,单等陈德凯的车队驾到。
医院的周围布满了荷枪实弹的士兵和便衣,出入医院的任何人员都要经过严格的搜查,而且只能从大门侧面进去。牧良逢一点也不关心这位高官,他现在只想早点看到团长。可是小伍这家伙硬要扯着牧良逢陪他看看这位传说中的名将。
“连长,就再等一下吧!看到陈德凯我们就进去看团长。”
牧良逢瞪他一眼:“陈德凯重要还是我们团长重要?”
“那当然是陈德凯重要啊!你想,人家是手里握着几十万人马,日寇恨得咬牙切齿的将军,比团长肯定重要些啊!”
牧良逢对他的理论不与认可,但也没法反驳,只能陪他一起站在医院门口看热闹。因为他们俩是军人,所以负责现场警戒的军官并没有难为他们,只是提醒他们退到医院的树边上。
没一会儿,就见一队由七辆小轿车和一辆卡车组成的车队浩浩荡荡驶了过来,在医院门口停住了。一行人下了车,有跟随高官采访的记者,有贴身警卫,有中下层军官,还有陪同陈德凯前来医院视察的两位陆军中将,可谓阵营庞大,院方的人员列队站在一旁,一看到车队到来,立即点燃鞭炮以示欢迎,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轰鸣。
在众人的簇拥下,一个50来岁的将军朝医院门口走来,只见他一身戎装,身材魁梧,国字脸,八字眉,脸上面无表情,显得不怒而威,格外引人瞩目。牧良逢说:“那就是陈德凯将军吧?”
周围的士兵们纷纷立正敬礼。
小伍嘻嘻哈哈说:“就是他啊!我一公里外就闻到了陆军上将的味道了。”
牧良逢感叹一声说:“我们师长也是中将,可没有这个排场啊!”
“你没听昨天那几个兵说,官大一级压死人,没办法,人家是蒋委员长身边的红人,带兵打仗也很有一套,不想要排场都没办法。连长,你啥时也混颗将星?”
牧良逢哈哈大笑:“我是八辈子都没这个命,我能带个连就不错了。”
欢迎仪式还在进行,虽然锣鼓声、炮声响成一片,但俩人说话声音也很大,引得边上的警卫再三提醒他们:“小声点,万一让陈将军听到,当心你们身上这身尉官服穿不成了。”
牧良逢和小伍就不敢再说话了,他们盯着陈将军,看着他一步步走到医院门口,离他们只有数步之遥。就在这时,牧良逢突然感觉到一小道白光隐隐在眼前闪了一下,这道光很不寻常,他立即警觉起来,目光迅速在周围扫了一圈,医院右边是几十栋数层高的楼房,白光就是从其中的一栋的第五层楼房里射出来的。
牧良逢自小就有一副好眼力,立即在第一时间发现了两百米开外那第五层楼的窗帘下,露出的一个黑洞洞的枪口。那白光真是狙击步枪的瞄准镜在直射阳光的反射下不小心发出来的。
“保护将军,有狙击手!”他大喊一声,背后的狙击步枪已经抬了进来,从子弹上膛到射击,一气呵成,还未等躲在窗帘下的狙击手开枪,他的子弹已经先行一步了。
“怦!--”狙击步枪的子弹在空气中像要燃烧起来,直扑两百米开外的那个窗口,枪声过后,狙击手隐藏的那块窗帘立即被血染成红色,那把露出半截的狙击步枪“啪”地一声从五楼丢了下来……
枪声一响,现场一片混乱,几个贴身警卫立即组成一道人墙,将陈将军围在中间。两个陪同的中将吓了一跳,被卫兵扶住,蹲在汽车旁边,样子有些狼狈。但陈将军却是临危不惧,面不改色,他站在原地动都没动一下:“你们慌什么?充其量也就两个日本小特务,有什么好慌的?”
警卫们却不管这么多,万一将军出了意外他们可担待不起,几十个人不由分说,护送着陈将军往医院里面走。成群结队的军警吹着哨子,冲向有阻击手的那栋楼房……牧良逢和小伍负责继续搜索附近的窗口,以应对随时可能出现的新情况。
看到将军彻底安全后,俩人才起身进医院。
因为外面响起了枪声,医生护士也紧张起来,问了半天,才有人告诉牧良逢他们,张团长住在408号病房。俩人兴冲冲地找到病房,病房里有三张床,牧良逢一眼就看到了张团长,他正坐在病床边上,吃力地用手支撑着身体,拉开窗帘向外面看。
一看到他们进来,张团长和病房里另外两位军官一脸紧张地问:“是不是有人刺杀陈将军?”
牧良逢点点头:“不过将军现在安全了。”
张团长这才松了一口气,说:“你们俩个臭小子怎么来了?”
牧良逢和小伍立正站好,笑嘻嘻地说:“报告团座,我们是专程过来看望团座的。”
“不是专程来看我的吧?是好长时间没被我骂了,皮子痒痒了吧?”
牧良逢放上手上买的一些东西,水果、牛奶粉、牛肉罐头、香烟还有刘团长给的一瓶蜂蜜。“团座,我们就是皮子痒痒了,所以过来讨骂的。团座你没事了吧?”其实刚才进来的时候,负责给张团长治疗的医生已经说了,团长已经脱离危险期,用不了三五个月就可以康复出院。
“哈哈,你们这两个臭小子啊!对了,猛子呢?他怎么没来?”团长笑着问。
小伍说:“团座,我们一连的正副连长总得留一个看家啊!”
张团长看到两个爱将来探视自己,心情大好。
“哈哈,连长带着排长出来讨骂,留个连副看家,有意思,有意思。”
“我现在是连副,猛子是连长。”
牧良逢听到提起这事,把一肚子的苦水全部倒了出来。好象自己在特务团受到多大委屈一样。
“什么?你被撤了?”张团长听完了事情经过,惊讶地问。
牧良逢点点头,说:“是啊!团座你想办法把我调回204团吧!我去当排长都行。”
张团长拍下桌子,说:“撤得好!你到204团来,老子排长都不让你当,让你去当班长。”牧良逢本来希望团长为自己说几句公道话,没想到团长却支持刘团长撤掉自己,听糊涂了。
“你小子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你们刘团长真拿你当个宝贝,要是换了我,你敢不听军令,擅自带部队在山里打游击,老子非撤掉你这个连长不可,还要关你禁闭。”
“团长,这是为什么?”牧良逢不解地问,顺手递给团长一杯开水。
张团长喝了一口水,说:“你小子吃军粮才几天,就干上了连长,想当年老子拼了三年才混到你这个位置,大大小小打了几十仗,四次负伤。你啊!才当几天连长就敢违抗军令,刘团长只撤了你半职,已经是拿你当宝了。”
牧良逢仔细想了想,越发觉得团长的话有道理,自己虽说立过一些战功,但是上次在通讯畅通的情况下,自己意气用事,擅自带部队行动,不严惩他已经是天大的面子了。团长披头盖脸把他臭骂一顿后,牧良逢竟然一下想明白了,错在自己,不在团部和刘团长。
他不好意思地嘿嘿笑了笑:“团座骂得在理,我想通了。对了团座,这是刘团长特意让我转交给你的。”他指着那一大瓶蜂蜜,然后又指了指另外一些东西说:“这是猛子托我们带来的。”
张团长心情大好,他说:“前两天团部的几个副官和李天佑、小东北还有王保山几个家伙特意过来看了看我这个打残的团长,但一直没见你们几个臭小子,原来是去和鬼子打游击去了。”
“他们也来过了啊?”牧良逢和小伍异口同声问。
“是啊!你看这桌上,一堆东西我都吃不完了哈哈。”张团长说着看了看和他同房的另外两个中校,很有炫耀的味道:“你们拿点东西去送给那俩位长官。”
牧良逢就拿了一些水果送到两位中校的床前,然后敬礼。其实他们桌上也有水果,只是都是医院提供的。
一个中校说:“老张啊!这就是你手下的那两个枪王?”
另外一个中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说:“老张,你人缘是不错,不过我手下的弟兄这几天也要来看我了。”
张团长是个性情中人,见两位中校话语之中已经有些酸意,就哈哈大笑:“对,就他们,还有几个没时间来,这不,托这两个臭小子作代表来看我。”
一个中校看看牧良逢和小伍,摇摇头说:“太年轻了!”言外之意是信不过他们的枪法。
小伍不想让人小瞧了,哼哧一声说:“刚才要不是我们连长一枪干掉刺客,只怕陈将军现在也要躺在医院里了。”
“什么?”包括张团长在内,病房里的三个长官都一屁股坐了起来。
小伍就把刚才的情况一五一十说了,张团长是相信的,另外两个中校将信将疑,但言辞之中已经客气很多。
“你们两个臭小子,这两天哪儿都不要去,就在这里陪我聊天。”张团长更乐了:“医院伙食不错,就在这里吃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