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9年8月28日 那曲
太阳在草原沉落的瞬间,温度跟着骤然下降了二十度,夜像一盆冷水迎头浇下。黑暗的草原了无遮挡,风以排山倒海之势呼啸而来。
这段修路封了起来,只能从草原上骑车,不时看一眼公路以免偏离方向。黑暗中,车在草地上蹦蹦跳跳。手冻得扶不住车把。大风中摩托车象失重一样歪歪倒倒,草原上不时出现小河流,只能咬牙冲过去。冲不过去的地方,下来推车,大风吹过,浑身抖得像跳桑巴舞,牙齿咬得格格响。湿透的鞋子,很快就结了薄薄的碎冰。脚象万千针扎,痛过就是麻木。黑夜就像黑蝙蝠。瘆人心脾的寒冷阴森。
九点半左右看到那曲县城的灯火。那曲是辽阔辽阔的草原中间,一座荒凉小城。天空象一团黑色幕布笼罩,没有什么比灯火让夜行的路人感到更温暖的了,虽然那片灯火那么昏黄,微弱。
昏暗的那曲街头空无一人。只有大风肆虐,铁皮店招哐哐作响。听阿藏说那曲的屋顶常常被风象揭锅盖一样整片揭走。随便找了家藏茶馆去喝茶吃晚饭。一路都喜欢混藏茶馆,因为吃饭喝茶兼喝酒一馆齐备。小小的茶馆,坐满了藏民,哦呀!原来那曲也是有夜生活的。我一边放行李,一边喊服务员:“pumu die lu la(姑娘,过来一下)”服务员跑过来看着我,嘻嘻直乐。我也笑:“shuma bi zi ka lu da(酥油茶拿一壶过来)”她更乐了。用汉语说:“姐姐,你藏语说的真好。”呵呵,我努力说藏语,藏人总要努力和我说汉语。不同文化的吸引力啊。
一杯热腾腾的酥油茶喝下去,人才还魂过来。把湿鞋子脱了请服务员帮我拿去炉子边烤着,盘腿窝在座位里,好舒服啊,偶又重返人间了。开始活泛起来,打量周围,好热闹的一个小茶馆,小而温暖。自我一进门,大家突然安静了,统统变成这一路我熟悉的牦牛们,直愣愣地看着我,像看天外来客。我冲列位牦牛挥手致意:“扎西德勒~~”他们的反应大约要在5秒以后,也纷纷挥手冲我招呼:“扎西德勒~~”(按照我的经验,如果我闷头不理他们,他们会对我好奇一晚上。主动招呼,他们会放松很多。)
用酥油茶就着牛肉炒饭,算做我这一天最正式的晚餐。还有一碟炸土豆沾辣椒粉吃,算是饭后点心。吃饱了,身上也暖和了,幸福感油然而生。发了个短信给阿藏报平安:“到那曲了,树果然木有,厕所倒是很多。”
刚叫服务员收走盘子,就有个流浪艺人抱着毕旺(藏琴)进来了,问要不要听唱歌。服务员要赶他走,我赶紧阻止。我觉得这人简直是为我而来。请他坐在我对面,他不好意思,说站着就可以了。我让服务员帮我翻译,请他坐下来喝碗热茶,暖和一下身子再唱。他很局促地坐在我对面。我给他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酥油茶。趁他喝茶一边打量他,大约25、6岁,看起来很落魄,比一般的藏民还要脏一些。但是不猥琐。尤其是看到我看着他,不好意思地冲我笑了笑。很明朗的笑容,眼睛很亮。很奇怪,一路看到很多藏族人,尽管很脏,但是都不猥琐。喝完茶,这位流浪的艺术家一抹嘴说:“想听什么歌?”我说:“《仓央嘉措情歌》”说时心中恍惚一动,红原河边唱歌的夜晚。那一刻真是旅途中最最温柔安静的时光。
他不懂,我哼了几句,他马上拨动琴弦跟着节奏和我一起唱了起来。服务员也围拢来,跟着他的琴唱了起来。其他的藏族人也纷纷朝这边看。
一曲弹完,他问:“还要吗?”
我笑说:“要”
他问:“唱什么?”
我想了想,唱:“长长的头发,黑黑的眼睛,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你~~~”
他笑,迅速调整琴,边弹边和我一起唱,当然,我唱的是正宗汉语,他唱的是近似藏语的汉语。鼻音和卷舌音混合在一起缠夹不清,像重伤风患者的发音。
再问:“还要吗?”
我点头,笑说:“要,要很多。其他的藏歌我不会了,你唱,你喜欢的就可以。”
他起身,绕过桌子,站到我面前来,冲我微微一笑,竟然还挤挤眼,太可爱了,哈哈。我也冲他笑,冲他眨眨眼睛。他拨弦,开始唱,这是一首非常欢快的曲子,边弹边唱,还随着节奏跳踢踏舞。眼睛亮亮的,神采飞扬。哈哈,快乐的流浪汉。要是换身干净点的衣服简直可以登台演出了,舞跳得太帅气了。我眼睛顿时就直了。我那样子看起来肯定很花痴,哈哈,我想起阿亮说我只要看到藏族人唱歌跳舞,顿时智商直线下降,变作一个花痴,自己也忍不住咧嘴傻笑。
他唱的高兴,大家听的高兴,小小茶馆热闹的很。他开始弹唱锅庄舞曲,盛情冲我伸手过来,邀请我和他一起跳舞,我很窘,伸出脚丫给他看,不好意思地说:“我没鞋子穿。”他一愣,我解释,指指火炉说:“鞋子掉水里了,还没烤干。”他看着我的光脚丫,转而反应过来,哈哈大笑。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
唱完所有的歌,喝光了两壶茶,他要走了。我喊住他:“请等一下。”踩着凳子,跳到茶馆的柱子边,从一堆乱糟糟的牛头羊头里面,解下一条哈达,很脏很皱的一条哈达,用手拉拉平,我再跳回去,踩着凳子,站到他面前,他看着我,很安静,没有笑,也不说话。我微笑,轻轻地将哈达绕在他脖子上。真诚地对他说:“谢谢你,我很快乐。也祝你快乐。”
(藏族朗玛厅里,大家会献哈达给自己喜欢的歌手。尤其大的演艺厅,歌手获得哈达越多越有面子。)
他也笑了,说:“谢谢你。你快乐,我也很快乐。”然后,他指指自己的胸膛,轻轻地说:“我这里,记住你了。”我冲他点点头微笑。
那流浪人抱琴拉开小木门,门外风声嘶吼,回头最后望了我一眼,消失夜色街头。
一阵寒风涌进小茶馆。我裹了裹外套,重新窝在椅上。望着灯火昏昏,突然沉静下来。翻看随身的小备忘本。出门一个月零4天了,看看一路的里程记录。手绘的318山垭口海拔表,已经笔迹模糊了。那些山我们都翻过了,翻过之后还有更高的山。旅行和人生一样,生命不息折腾不止。路漫漫无尽头。
突然很想喝酒,让服务员换掉茶拿酒来。自酌自饮,这沱沱香在墨脱路上,和董老师在80K小旅店夜话时喝过。小支的劣质白酒。入口象火烧,烧红了脸颊,顿时暖和起来。浅醉微醺,心事如水。一路经过的人,在这夜晚幻影瞳瞳(请教:是这个瞳字吗?)象变焦失调的影像。时而近时而远。路上人,转身就是离别。红原那藏人面容在回忆里已经模糊不堪,常常想一个人的时候,会想不清楚他的模样。有次在路上网吧搜到他的博客,名字叫流浪人的歌,一遍一遍地听他的歌,很想给他打电话,始终还是没有打。我们,走不了多远,也所知甚浅。
时间在流逝,时间在疾走。依稀记得他骑摩托车带我在草原上狂飙时刻,我说我想唱歌。那些歌声才出口就被大风抢走。化为记忆里的风雨,永远留在草原上。这门外草原不是那时草原。世间事,了犹未了,不如不了了之……路漫漫修远,茫茫何所求,不若,今朝酒醉今朝休。
宴梓
活得象自己一样
前提得搞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
确定自己知道自己吗
适合什么不适合什么
想要什么和该放弃什么
我们要的真是具体房子和车子吗
我们真的是想当科学家吗
不是的,你只是需要通过这些物质和职称在茫茫人海中定位自己。
你的工作不能代表你自己
你的银行帐号不能代表你自己
你开的车不能代表你自己
皮夹里的东西不能代表你自己
衣服不能代表你自己
你只是芸芸纵生中的一个
只是历史的过客,目标渺茫,无地自容。
我们这一代没有世界大战可以经历,也没有经济大萧条可以恐慌。
我们的战争充其量不过是内心之战;
我们最大的恐慌就是自己的生活。
问题是,你搞清楚你想要什么生活了吗?
瞎JB恐慌一辈子
临老了,还把这种恐慌传递给孩子
说什么孩子是国家的未来家庭的希望
凭什么你自己的希望你自己不完成啊,还一代推一代。
也不问问人家适不适合需不需要。
你朋友说的正业,所谓正业是什么呢?
难道人人争当科学家才叫正业
朝九晚五做一份自己都厌恶的工才叫务正业?
厌恶自己的生活,却又舍不得为自己想要的生活腾出位置来
委委屈屈的活委委屈屈的死
难道这才是务正业,所谓的狗屁主流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