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各遂其私,可说是私到极点。也即是公到极点。杨朱的学说,即是基于此种学理生出来的。他说道:“智之所贵,存我为贵”,即是“各遂其私”的说法;同时他又恐各人放纵其私,妨害他人之私,所以跟着即说:“力之所贱,侵物为贱。”这种学说,真是精当极了,施之现今,最为适宜,我们应当特别阐扬。所以研究厚黑学的人,同时应当研究杨朱的学说。杨氏之学,在吾道虽为异端,然亦可借证,对钝根人不能说上乘法,不妨谈谈杨朱学说。
地球是一个大磁石,磁石本具有引之推之两种力量,其被地球所推之物,已不知推到何方去了,出了我们视觉之外,只能看见他引而向内的力量,看不出推而向外的力量,所以只能说地球有引力,不能说地球有推力。人心犹如一块磁石,是具备了引之推之两种力量,由这两种力相推相引,才构成一个社会,其组织法,绝像太空中众星球之相推相引一般。人但知人世相贼相害,是出于人心之私。不知人世相亲相爱,也出于人心之私,人但知私心扩充出来,可以造成战争,扰乱世界和平;殊不知人类由渔猎,而游牧,而农业,而工商业,造成种种文明,也由于一个私字在暗中鼓荡。斯义也,彼程朱诸儒,乌足知之!此厚黑学所以为千古绝学也。
厚黑二字,是从一个私字生出来的,不能说他是好,也不能说他是坏,这就是我那个同学朋友谢绶青跋所说的:“如利刃然,用以诛盗贼则善,用以屠良民则恶,善与恶何关于刃,故用厚黑以为善则为善人,用厚黑以为恶,则为恶人……。”我发明厚黑学,等于瓦特发明蒸汽,无施不可。利用蒸汽,造成火车,驾驶得法,可以日行千里,驾驶不得法,就会跌下岩去。我提出“厚黑救国”的口号,就是希望司机生驾驶火车,向列强冲去,不要向前日朝岩下开,也不要在街上横冲直撞,碾死行人。
物质不灭,能力不灭,这是科学家公认的定律。吾人之性灵,算是一种能力,请问:其生也从何而来,其死也从何而去,岂非难解的问题吗?假定:吾人之性灵,与地球之磁电,同出而异名,这个问题,就可解释了。其生也,地球之物质,变为吾身之毛发骨血,同时地球之磁电,变为吾之性灵;其死也,毛发骨血,退还地球,仍为泥土,是谓物质不灭。同时性灵退还地球,仍为磁电,是谓能力不灭。我们这样的解释,则昔人所谓“浩气还太虚”,所谓“天地有正气,下为河岳,上为日星,于人曰浩然”,所谓“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种种说法,就不是得空谈了。倘有人问,灵魂是否存在?我们可以说:“这是在各人的看法:吾人一死,此身化为泥土,性灵化为磁电,可谓之灵魂消灭。然吾身虽死,物质尚存,磁电尚存,即谓之灵魂尚存,亦无不可。性灵者吾人之灵魂也,磁电者地球之灵魂也,性灵与磁电,同出一源。我所绘甲乙丙三图,即基于此种观察生出来的,是为厚黑哲学的基础。至于实际的真理是否如此,我不知道,我只自己认为合理,就写出来,是之谓宗吾。
我虽讲厚黑学,有时亦涉猎外道诸书,一一以厚黑哲理绳之。佛氏说:佛性是不生不灭,不增不减,无边际,无终始;楞严七处征心,说心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我认为吾人之性灵,与地球之磁电,同出而异名,则佛氏所说,与太空磁电何异?佛说:“本性圆融,周遍法世。”又说:“非有非无。”推此与磁电中和现象何异?黄宗羲著《明儒学案》自序,开口第一句曰:“盈天下皆心也。”高攀龙自序为学之次弟云:“程子谓:‘心要在腔子里’,不知腔子何所指,果在方寸间否耶?觅注不得,忽于小学中见其解曰:‘腔子犹言身子耳’,以为心不专在方寸,浑身是心也。”我们要解释黄高二氏之说,可假定宇宙之内,有一致灵妙之物,无处不是灌满了的。就其灌满全身躯壳言之,名之曰心,就其灌满宇宙言之,名之曰磁电,二者原是二而一,一而二的。佛氏研究心理,西人研究磁电,其途虽殊,终有沟通之一日。佛有天眼通,天耳通,能见远处之物,能闻远处之语。西人发明催眠术,发明无线电,也是能见远处之物,能闻远处之语,这即二者沟通之初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