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偷东西的鸽子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卡尔维诺 本章:153.偷东西的鸽子

    从前有一个国王和一个王后,他们有个女儿。这位公主长了一头美丽的长发,以致她从来都不肯让理发师碰一下,而总是自己梳理。一天,正当她梳头时,把梳子放在了窗台上。一只鸽子飞来,衔着梳子飞走了。

    “噢,噢!鸽子把我的梳子衔走了!”公主大声叫了起来,但鸽子早飞远了。

    第二天,公主又在窗口梳头。这时,那只鸽子又飞来,抓起她的发夹飞走了。第三天,公主刚梳完头,没来得及取下披肩,这回鸽子又飞来,抓起披肩就飞跑了。这一次,公主发火了,她顺着光滑的像绸子一般的楼梯跑下来,去追鸽子。可是这只鸽子跟其他鸽子不同,它不马上飞走,而是等她来抓。眼看她快抓住它了,鸽子又向前飞一段路。公主的怒气越来越大。就这样,鸽子飞飞停停,最后飞进了森林里。公主紧跟着它。森林里有个孤零零的小屋,鸽子飞了进去,屋门正好开着,公主看到里面有一位英俊的青年人。她问他:“你看到一只鸽子带着一块布飞进屋子了吗?”

    “看到了,我就是那只鸽子。”

    “你?”

    “是的。”

    “怎么可能呀?”

    “仙女们对我施加了魔法,我不能以人的样子出去,要恢复我的人形,你要在这个小屋的窗口坐上一年一个月又一天,不论是在太阳下还是在星光下,你只能睁着眼睛坐着,盯着对面那座山。我就是从那里变成鸽子飞起来的。”

    公主一点也没有迟疑,坐到了窗前。鸽子飞了出去,停在了那座山上。一天过去了,又一天过去了,第三天过去了,公主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眼睛始终盯着那座山。一周又一周过去了,不管是在阳光下,还是在月光和星光下.公主始终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像个木头人似的。随着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她的皮肤变得越来越黑,最后黑得像沥青一样了。就这样,一年一个月又一天到了,鸽子变成了人,走下山来。他一看见公主变得这样黑,就惊叫起来:“呸,丑八怪!为了一个男人,你就变得这么丑,不觉得害臊吗?快走开吧!”他向公主吐了一口唾沫。

    可怜的公主难过得快要死去了。她跌跌撞撞地走呀走呀,经过一块田地时,她碰上了三位仙女。

    “你怎么了?”仙女们问她。

    她向她们哭诉了自己的遭遇。

    “别发愁,”她们说,“过不了多久,你就会变样的。”最大的那个仙女在公主脸上轻抚了一下,她又变得漂亮了,而且比以前更漂亮,像太阳一样光彩夺目。第二位仙女给她披上了一件皇后才能穿的上衣,最小的仙女给了她一篮子首饰。“从现在起,”她们说,“我们装扮成你的侍女,一直陪伴着你。”

    她们来到一座城市,正巧,这个城市里的国王就是那个年轻人。一眨眼的工夫,三位仙女在王宫的对面用魔法变出了一座宫殿,比王宫还漂亮一百倍。国王向外一看,被眼前的奇迹惊呆了,他以为自己在做梦呢。在对面的宫殿里,一个美丽的姑娘倚在窗口,看上去像位女皇,国王被她吸引住了。“要是他向你献殷勤。”仙女们对公主说,“你就继续挑逗他。”第一天,国王向她打招呼问候;第二天,国王跟她眉目传情;最后,国王请求来拜访她。前两次,公主不答应;后来,她说: “好吧,陛下,如果您想来看我,就必须在我们两座宫殿之间,修建一条通道,上面铺两拃①厚的玫瑰花瓣。”

    没等公主说完,国王立刻派人修建通道,还命令数百名妇女采集玫瑰花瓣。她们采呀,采呀,采了一筐又一筐,从来没有人见到这么多的玫瑰花瓣。

    铺着玫瑰花瓣的通道建成了,仙女们告诉公主说:“你穿上华美的衣服,打扮成一位高贵的女皇,我们装扮成你的侍女跟在后面。你走到通道中间,假装是被花刺刺了一下,其他的事情由我们来管。”

    公主朝着铺上了玫瑰花瓣的通道走去。她穿着女皇穿的那件桃红色上衣。国王正在通道另一端焦急地等待。公主已经叫人传过话去,说不准国王来通道上接她。走到一半时,她突然叫了一声,“哎哟,痛死我了!一根花刺刺进我的肉里去了!”她假装昏倒,仙女们忙拉起她,把她扶回了自己的宫殿,国王很想跑过来扶起公主,但又止步了,因为公主早有吩咐,不准他到通道上来。

    国王从自己的宫殿里,完全可以看到医生们进出公主的宫殿的情形,他甚至看见一位神父带着临终圣体来了。有消息说,那根刺使公主双脚肿胀,病情在一天天恶化。四十天后,国王又听说公主病情转好,腿消肿了。公主恢复健康的消息传来,国王又一次请求与她会面。于是仙女对公主说:“告诉他,你愿意拜访他,但要他在通道上铺三拃厚的茉莉花瓣。然后,你走到一半时,就装作被另一根刺刺伤。”

    国王立即派人把全国的茉莉花瓣收集起来,在通道上铺了很厚的一层。一切准备好后,公主打扮得像位女皇,走了出来。国王站在另一头,担心地看着,惟恐她再被刺伤。走到一半时,她尖叫了一声:“哎哟,疼死我了!花刺刺穿了我的脚!”她装做昏了过去。仙女们急忙把她扶回了宫殿。国王急得直抓自己的头发。

    国王派仆人去看望她,但根本见不到;他自己又不能从通道上过去。国王绝望极了,直用脑袋撞墙。最后,他病倒在床上,可还是不断派人去探望公主的病情。还是要求去见她,因为他一心想同公主结婚。

    “告诉他,”公主回答,“除非他进了棺材,否则休想见到我。”

    这时,国王已经失去了理智。听了这话,忙叫仆人准备了口棺材,周围点上蜡烛,自己躺进去装成死人,让人抬着从公主窗口走过。“殿下,看看吧,”抬棺材的人说,“这是我们死去的国王。”

    公主走到阳台上,说:“呸,为了一个女人,你竟然做出这种事情来了,真不嫌害臊!”她向国王的“尸体”吐了口唾沫。

    一听这话,国王回忆起他曾经对一个皮肤像沥青一样黑的善良女孩说过这话,他发现那个少女同面前他爱上的公主长得一样。突然他明白了过来,那个少女跟这个公主是同一个人。大家可以想像得出来,他是多么后悔莫及。

    三个宫廷侍女来了,告诉他公主正等着召见他。国王走进王宫,乞求公主对他的宽恕。人们马上打开教堂的大门,公主与国王结为了夫妇。国王诚心诚意地挽留三位仙女,但她们告别了新婚夫妇,一转身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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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① 意大利的长度单位“拃”(palmo)指的是张开的手的大拇指尖与小指尖之间的距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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