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慢慢地过去了。
埃米尔来看望三个前哨,想把他们当中的一个人替换下来。但是克鲁姆和米滕哥俩说:他们愿意留下。后来埃米尔竟大胆地然而非常小心地走近了克赖德旅馆,在那儿观察情况。过了一会儿,他相当激动地回到了院子里。
“我觉得要出事了。”他说,“我们可不能让旅馆里整夜没有侦探!虽然克鲁姆站在克莱斯特大街拐弯的地方,但是只要他一转脸,格龙德就有可能溜走。”
“你说得好,伙计。”古斯塔夫回答说。“我们能不能直接去找看门的,跟他说:‘您听着,我们可不客气,就坐在楼梯上了。’你自己又不能进楼里去啊。如果那个流氓从门里往外一看,把你认了出来,那么整个戏耍到现在就算白搭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埃米尔回答。
“那是什么呢?”教授问。
“在旅馆里有一个男孩。他专管开电梯一类的事。只要我们当中去一个人,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就行了,他对旅馆的情况清楚极了,他一定有好办法;“好,”教授说,“很好,非常好!”教授有一个很滑稽的习惯,他说话的时候总是象在给别人判分数似的。所以他才被称作为教授。
“这个埃米尔!还有这么个主意,那我们就让你当名誉教授吧。真象柏林人一样机灵!”古斯塔夫说。
“你别以为,只有你们才机灵呢!”埃米尔敏感地说。他觉得他热爱新城的感情受到了伤害。“反正我们还得比比拳。”
“为什么?”教授问。
“啊,他看不起我的新衣裳。”
“拳可以在明天比,”教授做了决定,“也许明天还比不成呢。”
“他才没这么傻呢,哪里是为了衣裳呀。这样的事我早就见过,伙计,”
古斯塔夫和气地说。”尽管如此我们可以比比看。不过,我得让你知道,我可是本地队的冠军。你小心着点!”
“在学校里,差不多所有重量级的冠军都是我,”埃米尔这样说。
“真厉害,你们这些大力士们!”教授说。“本来我想自己一个人到那边旅馆里去。但是一分钟也不能让你们两人单独在一起。要不然你们马上就会动起手来了。”
“还是我去那儿吧!”古斯塔夫建议道。
“对!”教授说,“就你去吧!跟那个小服务员说说。可要当心点!也许还能想出点好办法来。你打听一下那个家伙住在哪个房间里,一个钟头以内回来报告情况。”
古斯塔夫走了。
教授和埃米尔来到大门前,他们相互讲到他们老师的情况。后来,教授还给埃米尔介绍了从他们身边开过去的各种国内外汽车的标志,一直讲到埃米尔有点入了门,然后他们就一起吃了夹心面包片。
天已经黑了。各处的灯光广告都亮了起来。高架车隆隆地开过。地铁也在轰轰地响。电车、公共汽车,还有那汽车和自行车的声音,组成了一场喧
闹的音乐会。韦尔茨咖啡馆里奏起了舞曲,诺伦多夫广场旁的电影院里末场电影开始了。许多人你拥我挤地进去了。
“这样一棵大树,就象火车站那边的那棵树,”埃米尔说,“这里的人一定觉得非常少见,是不是?它那副样子看起来象是走迷了路似的。”埃米尔看得入了迷,动了心。他几乎忘记了,他为什么站在这里,他几乎忘记了。
他丢了一百四十马克。
“当然,柏林是很伟大的。人们想看电影就看电影。但是我真不知道,我想不想一直住在这里,我们新城有奥伯尔市场、尼德尔市场,连有一个火车站广场。河边上和阿姆泽尔公园里还有游戏场。一共就有这么几个地方。
教授,我相信,尽管如此,我还是满足了。这儿老是象过忏悔节似的这样闹热吗?老是有成千上万的大马路和广场吗?那我就老得迷路了。你想想看,要是没有你们的话,我就要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这儿了!那我马上就会吓得起一身鸡皮疙“会习惯的,”教授说。“说不定在新城我还受不了呢,“只有三个广场和一个阿姆泽尔公园。”
“会习惯的,”埃米尔说,“柏林是很漂亮,没问题,教授,漂亮极了。”
你妈妈对你的要求很严格吗?”这个柏林男孩问。
“我妈妈?埃米尔问,“一点也不。她什么都答应我。但是我不这样做。
你懂吗?”
“不懂,”教授坦白地说,“这我不懂。”“真的?那你听着。你们家有很多钱吗?”“这我不知道,我们在家很少说这些事。”
“我想,谁家里很少提钱的事,谁家里就一定有很多钱。”
教授想了一会儿,说:“这是可能的。”
“你瞧,妈妈和我,我们常常说这些事。我们家里钱就是不多。她要不断地去挣钱,这还哪儿也不够用呢。但是每当我们全班去远足的时候,我妈妈给我的钱总跟别的孩子家里给的一样多。有时甚至还多点呢。”
“她怎么能拿得出来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她确实能拿得出来。而我呢,每次都要再带回一半的钱。”
“是她要你这样做的吗?”
“废话!是我自己要这样。”
“噢!”教授说,“原来你们家里这样。”
“是的。是这样。如果妈妈允许我和二楼的普勒茨施去野地里玩到晚上九点钟,那我七点左右就回来了。因为我不愿意她一个人坐在厨房里吃晚饭。
而她一定要求我和别的孩子在一块儿玩。我也试着这样做过。可是结果呢,本来应该是挺高兴的事也弄得我不高兴了,实际上她还是喜欢我早点回家。”
“不,”教授说。“我们家完全不一样。如果我准时回家,我敢打赌,他们不是在戏院里,就是赴约会去了,我们也很愿意大家在一起。可以这么说。不过我们都各管各的,很少在一起亲亲热热。”
“这正是我们唯一能做到的!所以说,我早就不是妈妈怀里那种不懂事的小宝贝了。谁不相信,我就把他扔墙上去。这本来是件很容易明白的事。”
“这回我明白了。”
这两个孩子一言不发地在门洞里站了好长时间。夜晚降临了。星星在天上闪烁着。月亮用一只眼睛斜视看高架车的上空。
教授清了一下嗓子,眼睛望着别处,问埃米尔道:“那么,你的妈妈非
常爱你,你也非常爱你的妈妈喽?”
“是的,我们非常相亲相爱,”埃米尔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