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做饭的遗传。
我喜欢做饭。因为做饭是一种思考。没事的时候边剥毛豆或边择菜,就边算开了心中的小九九。如果一个女人空闲的时候托着头苦思冥想,想到极致处面露曙光,笑靥灿烂地象个红苹果一样,会给人一种无可是事空发白日梦的不屑。但如果你拿着土豆边刨皮边幻想自己是灰姑娘,等做完这顿饭就穿上水晶鞋溜出去,换上摇曳生风的长裙,被王子握着小手儿……这时候再露出一脸幸福,就让人感觉出女人的安详。甭管内瓤怎样,重要的是外包装。所以,做饭是一种外包装。
厨房是我一个人的田地,自我满足的时候,千万别来打扰。我喜欢厨房里洋溢着饥饿的味道。没一会,出排骨汤的香了,没一会,出卤牛肉的香了,再没一会听到滋啦一声爆响,锅铲叮当。厨房的水龙头哗啦啦,菜板噔噔噔,抹布擦擦擦,那种锅碗瓢盆的变奏曲让你很容易感受女性的气息和家的安逸。
我不太愿意男人下厨房,我就乐意让我心爱的那个懒家伙翘着二郎腿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开着电视听里面新闻联播,自己手里翻着当天的报纸,一张一张等吃饭的样子。看着好象我宠男人,实际上是我生怕他占了我的领域,另外就是怕他跑来帮忙却打扰我的思考。万一有一天他变得跟我爸爸一样有灵性,边唱着歌边打着赤膊在厨房里挥舞铲子,我就有种下岗的伤感,好象在自己年轻力壮的时候突然给人夺去了饭碗。连关起门来,借口怕油烟熏了客厅的墙,实际上是闭了脑袋幻想的精神愉悦都被剥夺了。我为此玩的鬼点子就是常把葱姜蒜藏在偏僻的箕角旮旯里,不让他找到,并且在他有做饭欲望的时候不紧不慢地等油冒烟,然后还假装指点:“你去菜篮里看看……你去冰箱下面找找……”闹得他非常狼狈,进而放弃了研修另一门手艺的欲望。这种行为,我想,就因该叫垄断。
我喜欢吃我爸爸做的饭,很有品。他是那种触类旁通型的,吃过以后过目不忘,回来自己琢磨着就能烧出来,味道不比饭店的差。不过我最近越来越憎恨爸爸的手艺了,要不是他把我当只精品猪一样喂,我怎么会变得象今天这般挑剔?我对食物的追求远远超过一个文雅的女孩子应该有的欲望,吃的不满意会直接影响我的心情,让我干活无力。而吃完以后的焦虑,生怕自己长肉的担心又抑制了我的脑垂体,于是吃饭做饭于我成了一种精神负担。我常玩的小花样是自己在厨房里边炖边偷吃,当然我管那个叫尝。掌勺的有几个不尝菜的?几样菜烧好,胃已经满了多半,到了上桌的时间,我就开始表现淑女对食物的意兴阑珊,我会推着盘子,不拿筷子,托着腮看老公吃饭,在他假意推让的时候表现出对食物的厌倦,说,我就讨厌吃饭。顶多拿手指头捏几根,好象自己是光干活不享受的神仙。老公总诧异,说能量守衡定理有误,为什么很少见我吃东西,却总见我长肉,于是哀叹,有人真的是喝凉水都会转化成能量,这是没办法的事情,你不能要求一个女人连水都戒掉。我还特委屈,我管我身上“凭空”多出的“胖”叫浮肿,跟三年自然灾害没吃的时候,人临死前的模样差不多。他总捏着我的脸蛋说,你还浮肿得雪白绯红,一点都不象濒临死亡。
我最近因为忙而很少做饭了。虽然我总跃跃欲试要表现自己的厨艺。我把厨师证书一级以上作为一个好老婆必备的品质,好象是一个有分量的企业必须要有ISO9002的管理认证一样。我从不提收拾家也是女人的特长,因为这个不是我的强项。老公和老公的同事,馋了以后的第一个要求就是上我家聚餐,他们很拒绝吃新加坡的饭店,因为口味被本地人淡化了,做的东西也不够精致。我兴致来的时候会在家里蒸包子裹粽子团烧卖,然后放在日本的漆器小盒子里带给他的同事或我的同事品尝,大家一致的想法是,象我这样的人,在幼儿园里教书是屈才了,开个饭店一定火暴。
老公常讲的一句话是,看在你会做饭的份上,我才决定娶你,一个人总得有点长处。他把我写小日记当缺点,因为这项功能好比是你买的音响里搭了一个话筒,于整体的功用没什么太大影响,不过是个好看的噱头,消费者感觉上仿佛占了多大的便宜,其实买一赠一的赠品部分,通常都没什么实际用处。
我记得有个网络人写了一篇文章“饭在锅里,我在床上”,光这题目就明白地表达了老公对“老婆奔腾4”版本的基本运行要求,实用是关键啊!——多几个演示程序,增添几个游戏,不过是销售的卖点,即--清蒸鱼上缀的香兰叶。
2003-12-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