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黎明时的吹笛人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肯尼斯·格雷厄姆 本章:第七章 黎明时的吹笛人

    柳树间的苔莺躲在黑暗的岸边轻轻唱着它细柔的小曲。虽然已经过了夜里10点,天空仍旧依恋着和残留着逝去的白天的余辉;下午炙人的闷热让短促的仲夏夜的凉飕飕的指头伸开一碰,散开了,退走了。鼹鼠叉手叉脚躺在岸边,挨过一个从黎明到日落都万里无云的炎热日子,至今还在喘气,正等着他的朋友回来。他跟几个伙伴一直在河上,让河鼠去看水獭,他们约定已经很久了。

    鼹鼠回来时屋子里乌灯黑火,也没有人,根本没有河鼠的影子,他准是在他那位老朋友家里呆晚了。在室内依然太热,他就躺在外面凉快的酸梅叶子上,回想已经过去的这一天和做过的一些事情,他们大家过得多么愉快啊。

    很快就听到河鼠踏着轻盈的脚步走过干了的草过来。“噢,多么凉爽啊!”他说着坐下来,沉思地望着小河,一声不响,想着心事。

    “你自然是留下来吃晚饭了?”鼹鼠马上说。

    “只好这样,”河鼠说,“我说要回来,他们听也不肯听。你知道他们一向是多么客气。他们照老样子,尽量使我过得愉快,一直到我走。不过我一直觉得难受,因为我很清楚他们十分不快活,虽然他们拼命掩盖着。鼹鼠,我担心他们有麻烦。小胖子又失踪了;你知道他父亲多么想他,尽管他始终不说出来。”

    “怎么,那孩子走了?”鼹鼠轻轻地说。

    “嗨,就算他走了吧,干吗担心呢?他经常走失,又回来了;他太好冒险。可是他一直没出什么毛病。周围个个认识他,喜欢他,就像他们认识和喜欢老水獭那样,你可以放心,会有只动物碰到他,好好把他又带回家的。可不,我们自己也曾经找到过他,在离家几英里的地方,他还挺镇静和快活呢!”

    “对,不过这一回严重得多,”河鼠沉着脸说,“他到如今已经失踪好几天,那些水獭到处找他,爬高爬低,可哪儿也没找到他的一点踪迹。他们向周围许多里的每一只动物打听过,可是没有一只动物知道他的一点儿消息。水獭显然比他承认的更加焦急。我从他嘴里听出来,那小胖子还没有学会好好游泳,因此我可以看到他在想着那个水坝。考虑到一年的这个季节,有大量的水在流下来,这个地方对孩子总是有一股魅力。而且你知道,那儿还有捕捉机什么的。在这季节以前,水獭可不为他的哪个儿子担心。现在他的确是担心了。我离开时他跟我一起出来……说他想透透空气,要活动活动他的腿。可是我看得出他不是为了这个,因此我逗他说话,盘问他,终于套出了他所有的心里话。他要通宵在浅滩旁边守候着。你知道过去造桥以前涉水过河的那个浅滩吧?”

    “我知道得很清楚,”鼹鼠说,“不过水獭为什么要挑那个地方守候呢?”

    “这个嘛,看来他是在那里第一次教小胖子学游泳,”河鼠接下去说,“就在岸边水浅有石子的地方。他经常在那里教他钓鱼,小胖子在那里捉到了他的第一条鱼,他为这条鱼感到非常自豪。那孩子爱那个地点,因此水獭认为,如果他从什么地方浪荡回来——如果这可怜的小家伙这会儿是在什么地方浪荡——他会向这个他如此喜欢的浅滩走;或者他经过那里时记起了它,也许会停下来玩。因此水獭每天晚上到那里看望……碰碰运气,你知道,只是为了碰碰运气!”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都在想着同一样事——那只孤单的、伤心的动物,他蹲在浅滩旁边,看着等着,漫漫长夜——为了碰碰运气。

    “好了好了,”河鼠紧接着说,“我想我们该进屋去了。”不过他一点没有想动的样子。

    “河鼠,”鼹鼠说,“我简直不能进去,不能去睡,不能不做点事,即使没有什么事情要做。我们去把船拿出来,顺着河划上去。再过一个钟头左右,月亮就要出来了,我们尽可能地搜寻……不管怎么说,这比上床什么事也不做好。”

    “我想的正好也是这个,”河鼠说,“反正这不是上床睡觉的夜晚;离开天亮也不太远了,我们一路去,可以从早起的人那里打听到他的一点消息。”

    他们把船拿出来,河鼠抓起船桨,小心地划起来。河中心有一条窄窄的清晰的水,它隐约地反映出天空;可是在其他地方,岸上的影子落到水里,矮树丛或者大树木,跟整个河岸本身一样黑,因此鼹鼠只好判断着把舵。夜又黑又没有人影,充满轻微的喧声、歌声、嘁嘁喳喳声和沙沙声,说明那些忙碌的小居民都没有睡,来来去去,通宵从事他们的工作,直到阳光最后落下来,打发他们去享受他们很好地挣来的休息。水本身的声音也比白天更加清楚,它的咕咕声和“卜卜”声更出奇地近;他们不时被一个发音真正清晰的突如其来的叫声吓一大跳。

    衬着天空,地平线又清楚又明显,在某一处,银色的磷光越升越高,地平线看去就很黑。最后月亮庄严地慢慢升到等待着它的大地上空,完全离开了这支撑它的地平线;他们重新开始看到地面——伸展开来的草原,安静的花园,还有小河本身,从河这边到河那边,全部悠然露了出来,神秘和恐怖全都一扫而光,跟白天一样绚丽,不过又很不同。他们的老地方换了装又在欢迎他们,就像它溜走了,穿上这崭新的服装悄悄地回来,微笑着同时含羞地等着,看它变成了这个样子,他们是不是还认识它。

    两个朋友把他们的小船拴在一棵柳树上,登上这个静悄悄的银色王国,耐心地搜索矮树丛、树洞、地道、水沟、坑壕和干河道。他们又重新下船,划到对岸,就这样一路沿着河找过去,这时月亮静静地嵌在没有云的天空上,虽然离开那么远,却尽它的可能帮助他们寻找;直到时间到了,它不得不向地面沉落下来,离开他们,神秘又一次笼罩着田野和小河。

    接着慢慢地开始发生变化。地平线变得更清楚,田野和树木更可以看出来,不过样子不同了,渐渐没有了神秘的气氛。一只鸟忽然尖声鸣叫,又不响了;一阵微风吹来,吹得芦苇和香蒲沙沙响。

    这时鼹鼠在划船,在船尾的河鼠忽然坐直身子,激动地竖起耳朵听。当他仔细盯着河岸看时,鼹鼠划得很轻,只让船能向前移动,不由得惊讶地看着河鼠。

    “没有了!”河鼠叹了口气,重新回到他的座位上,“那么美,那么奇怪,那么新颖!它结束得这么快,我简直希望我从来没听到过它。因为它已经引起了我的渴望,那简直叫人痛苦,好像什么都变得没意思了,只想再听到那声音,永远听下去。不对!它又来了!”

    他叫道,又一次竖起耳朵。他出神了,半天一声不响,入了迷。

    “现在它在消失了,我开始要失去它了。”他不久以后说。

    “噢,鼹鼠,它多美啊!一连串的欢乐,远方笛子细柔、清晰、快活的呼唤!这种音乐我做梦也没有想到过。它是甜蜜的音乐,但更是强烈的呼唤!划吧,鼹鼠,快划!因为这音乐和呼唤一定是冲着我们来的。”

    鼹鼠十分惊讶,可是照他说的做。“我可什么也没听见,”他说,“我只听见风在吹响芦苇、草丛和垂柳。”

    河鼠一点也不回答,好像他的确又听到了。他全神贯注,万分激动,浑身颤抖,全部心思被这新的、神圣的东西所控制,它攫住了他无能为力的灵魂,震撼着它,犹如一个没有力量然而幸福的婴儿在强有力的怀抱里。

    鼹鼠默默地不断划着桨,很快他们就来到这条河分流的地方,一条长长的回流流到一边。早已放开舵的河鼠把头微微地动了动,让鼹鼠把船划到回流上去。天色越来越亮,现在他们能够看见河边鲜花的颜色了。

    “越来越清楚,越来越近了,”河鼠高兴地叫道,“现在你一定听见了!

    啊……到底……我看出来你听见了!”迸着气发着呆的鼹鼠停止了划船,那流水般的快活笛声像一个浪头似地向他扑来,把他卷走,完全控制了他。他看到他伙伴脸颊上的泪水,低下头来,明白了。好大一会儿他们停在那儿,被岸边的紫色黄莲花擦着;接着清楚而迫切的召唤和令人陶醉的旋律一起压服了鼹鼠,他机械地又向船桨弯下腰去。亮光不断地加强,可是没有鸟儿像在黎明时习惯的那样歌唱;除了那天堂的音乐,一切都寂然无声。

    当他们滑动着前进时,在他们两边,草原上丰饶的草那天早晨好像无比地新鲜和翠绿。他们从来没见过玫瑰花这样鲜艳,垂柳这样浓密,绣球菊这样香气扑鼻。这时满耳是离近了的水坝的喃喃声,他们意识到他们此行快到头了,不管前面将是什么,它正在等着他们。

    宽阔的半圆形泡沫,反射的光和闪烁的绿水长拱,这巨大的水坝把整条回流拦断,用旋涡和一道道泡沫扰乱了整个平静的水面,用它庄严和使人安静的轰轰声压下了所有的其他声音。在水流当中,在水坝闪亮的激浪怀抱里,一动不动地兀立着一个小岛,岛的边上围着柳树、银色的桦树和桤木。它沉默,含羞,可是充满深意,把它所有的一切藏在一层轻纱后面,直藏到那个时刻到来,时刻一到,那些被召唤和被选中的人就来了。

    两只动物慢慢地、毫不迟疑地、带有一种庄严的期待心情穿过起伏不平的喧闹河水,把他们的船停泊在小岛布满鲜花的岸边上。他们静悄悄地上岸,拨开开着花、喷着香的树丛向前走,它们把他们带到岛上,直到他们站在一块翠绿的小草地上,它四周围着大自然自己的果树——酸苹果、野樱桃、野刺李。

    “这是我的梦乡,这是音乐为我奏响的地方,”河鼠恍恍惚惚地悄悄说,“在这里,在这块神圣的地方,也只有在这里,我们一定会找到他!”

    就在这时候,鼹鼠忽然产生一种巨大的敬畏感,这种感觉使他的肌肉变成水,使他的头垂下来,使他的脚站在地上不能动。这不是惊恐——他实在感到异常平静和快活——但这是一个袭击他和控制了他的敬畏感,他不用看就明白,这只能意味着一个令人敬畏的精灵离得非常非常近了。他好容易转过脸去找他的朋友,只见他在自己身边受了惊,吓坏了,浑身剧烈地哆嗦着。

    他们周围鸟栖的浓密树枝里依然一片死寂;光线越来越亮。

    他也许会永远不敢抬起他的眼睛,可是笛声现在虽然停了,召唤却好像仍然不容分说地支配着他。哪怕死神就在等着马上打击他,他也不能不用临终的眼睛看一下一直隐匿着的东西。他哆嗦着服从这个意愿,抬起他低微的头;这时五彩缤纷的大自然好像屏住气在等待着这件即将发生的事,他在迫近的黎明的曙光中看着朋友和帮助者的眼睛;他看到在越来越亮的日光中闪烁的犄角向后弯曲;他看见低下来幽默地看他们的一对和善眼睛之间那个严峻的钩鼻,而长着胡子的嘴的两个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他看到横放在宽阔胸前的一条胳臂的起伏肌肉,那只柔软的长手仍旧握住刚离开张开的嘴唇的潘神箫;他看到舒服地搁在草地上的两条毛篷篷的腿的美丽曲线;最后,他看到就在他的两个蹄子之间,安静而满足地熟睡着那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水獭。他屏着气,紧张地一下子在晨曦中鲜明地看到了这一切;他看着,可依然活着;他活着,依然在惊讶。

    “河鼠!”他缓过气来颤抖着悄悄说。“你害怕吗?”

    “害怕?”河鼠嘟嚷着说,他的眼睛闪现着难以形容的爱。“害怕!害怕他?噢,永远没有这回事!不过……不过我还是……噢,鼹鼠,我害怕!”

    接着两只动物趴在地上,低下他们的头膜拜。

    又突然又壮丽,金色的大太阳对着他们露出在地平线之上;第一道光线射过水草地,照到了两只动物的眼里,使它们眼花缭乱。等他们能够再看清楚东西时,那幻影消失了,空气中充满了欢迎黎明的鸟的颂歌。

    当他们茫然看着,当他们越来越说不出地难过,慢慢明白过来他们所见到的和他们已经失去的一切时,一阵任性的微风从水面飘上来,颠簸白杨,摇动带露水的玫瑰,轻轻地、亲切地吹在他们的脸上,由于它温柔的吹拂,他们马上忘记了刚才的一切。因为这是好心的半神半人小心地赐予他曾现身帮助过的人的最后和最好的礼物,这就是遗忘。不应有丝毫可怕的记忆留下来并滋长,给欢乐投下阴影,大量记忆会破坏从困难中被解救出来的小动物以后的生活,忘掉这些,是使他们依然像从前一样快活和轻松。

    鼹鼠擦擦他们的眼睛,望着河鼠,河鼠却正用一种迷惑不解的眼光看着他。“对不起,你说什么了,河鼠?”他问道。

    “我想我只是说,”河鼠慢腾腾地回答,“正是这个地方,是这个地方而不是别的地方,我们应该能够找到他。瞧!那不是他,那小家伙!”他欢呼着向那睡着的小胖子跑过去。

    可是鼹鼠一动不动地站了一会儿,思索着。就像一个人忽然从美梦中惊醒,拼命要把梦想起来,可是再也想不出来,只模糊地感到美,美!接着连这一点也消失了,做梦的人只好痛苦地接受那冷酷的梦醒事实及其苦恼;这样,鼹鼠跟他的记忆作了一次短暂的斗争以后,难过地摇摇头,跟着河鼠去了。

    小胖子醒来一声快活的尖叫,看见了他爸爸的两个朋友,他高兴得身体直扭,过去他们经常跟他在一起玩。不过一下子他的脸变得毫无表情,趴下来发出哀叫声,团团转地寻找。就像一个孩子在他保姆的怀抱里快活地睡着了,醒来发现自己独自一个,躺在一个陌生的地方,于是搜索一个个角落,一个个柜子,从这个房间跑到那个房间,心中默默地感到越来越失望,小胖子也是这样把小岛搜索来搜索去,又固执又不放松,可是最后没有办法了,只好罢休,于是坐下来哇哇地痛哭。

    鼹鼠赶快跑过去安慰这只小动物,可是河鼠留在那里,久久地怀疑着盯住深深印在草地上的一些蹄印看。

    “一个……很大的……动物……曾经在这里,”他思索着慢慢地咕噜说;他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动也不动,他的心奇怪地扰乱了。

    “你过来,河鼠!”鼹鼠叫他。“想想可怜的老水獭吧,他正在浅滩那里等着!”

    小胖子听到答应他坐会儿河鼠先生那只真的船,很快就不哭了。两只动物把他带到水边,让他上船,安稳地坐在他们两个中间,划着船顺着回流走。

    这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出来,晒得他们暖洋洋的,小鸟响亮地开怀歌唱,鲜花从两边岸上微笑点头,然而不管怎么说——两只动物心里想——它们总不及他们好像记得最近在什么地方见过的鲜花绚丽多彩——只是他们想不起是在什么地方。

    大河又到了,他们把船头转过来溯河而上,向着他们知道他们的朋友正在孤零零地守候的地点走。等到他们划近那熟悉的浅滩,鼹鼠把船划到岸边,他们把小胖子从船上举起来,放到岸上,让他站在拉纤的小道上,吩咐他开步走,拍拍他的背跟他友好地告别,又把船划到河中心。他们看着小家伙高高兴兴、大摇大摆地顺着小路走,直看到他的鼻子忽然抬起来,从摇摇摆摆的慢步变为跌跌冲冲的快步,同时尖叫着和扭动着身体打招呼。他们朝河上游看,可以看到大水獭又紧张又板着脸,从他一声不响耐心蹲着的浅滩上跳起来,可以听到他钻过柳林到小路上时惊讶和快活的叫声。这时候鼹鼠使劲一扳船桨,把小船转过来,让涨水的小河把他们重新随意带走,他们寻找小水獭的任务结束了。

    “我觉得出奇地累,河鼠,”船一路漂走,鼹鼠无精打采地靠在船桨上说。“你也许会说,一整夜没睡了;可那算不了什么。在一年的这个季节,我们一个礼拜有一半夜晚是这样的。不,我是觉得我好像经历了什么非常兴奋而又十分可怕的事情,它刚刚才结束;然而又没有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

    “或者是什么非常惊人、非常了不起、非常美丽的事情吧,”河鼠向后靠着,闭上了眼睛咕噜说。“我的感觉和你的一模一样,鼹鼠,简直累得要死,不过不是身体累。幸亏我们有这条河把我们送回家。又感觉到了太阳,它一直暖到了骨头里,这不是快活极了吗!你听吧,风在吹响着芦苇!”

    “它像音乐……遥远的音乐。”鼹鼠瞌睡着点头说。

    “我也是这么想,”河鼠咕噜说,他像做梦似的,精疲力竭。“跳舞音乐……那种永无休止的有节奏的轻快音乐……不过音乐中还有字……它转化为字,又从字转化为音乐……我不时听到这些字……接着它又一次变成跳舞音乐,接着什么也没有,就是芦苇的轻柔簌簌声。”

    “你的听觉比我灵,”鼹鼠难过地说。“我听不见字。”

    “让我试试看把它们念给你听,”河鼠轻轻地说,他的眼睛依然闭着。

    “现在它又变成字了——很轻可是很清楚……为了免得敬畏存在你心中……

    免得快乐变成烦恼……你将在我帮助你时看到我的力量……但随后你将忘记!现在芦苇声接上来了……忘记,忘记,它们叹息,它轻下去成为沙沙声和低语。接着字句又回来了……

    “为了免得手脚红肿割破……我触发放好的捕捉器……当我松开捕捉器时,你们可以看到我……因为你们将会忘记!划得近些,鼹鼠,离芦苇近些!

    很不容易听见,声音越来越轻了。

    “帮助者和医治者,我很高兴……潮湿林中的小迷路者……

    我在它里面找到他们,我把伤口包好……让他们全都忘记!划近些,鼹鼠,划近一些!不,没有用了;歌又消失,变成了芦苇的簌簌声。”

    “不过那些字句是什么意思呢?”感到惊奇的鼹鼠问。

    “那我可不知道,”河鼠坦白说,“它们到我耳朵里我就转述给你听。

    啊!现在它们又回来了,这一回它们又响亮又清楚!这一回终于是真的,错不了,简单……热情……完整……”

    “那让我也听听吧。”鼹鼠在烈日底下已经昏昏欲睡,耐心地等了几分钟,说道。

    可是没有回答。他抬头看看,明白了为什么静寂无声。河鼠脸上露出十分快乐的微笑,还保持着一种谛听的样子,然而疲倦的河鼠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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