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不知感觉到没有人注意他的黄裤子,才安下心来,不再想民警小警笛的事儿了。这一天,他过得非常愉快,只是晚上,当他睡觉的时候,才突然觉得有点儿不安。起初,他甚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儿。他觉得他好象失掉了什么,又好象跟谁保证过,可是没有实现自己的保证。又好象别人答应过给他什么,可是又没有给。
“鬼知道我这是怎么啦!”全不知摸不着头脑。“一切都挺好,忽然来了这么桩事情!”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拼命地想睡着。突然,听到一个尖细的声音,好象蚊子在嗡嗡叫。全不知注意起来,渐渐地从声音里听出这些话来:“你把民警忘——忘——忘记了?”
“奇怪!”全不知感到惊奇。“噢,这是良心!哈哈,真是,好久不见了!”
可是良心没理睬他的玩笑,接着说:
“你倒睡得好,民警为了你还呆在医院里,你最好去找小绷带,告诉他,小警笛的确看见了你的魔棍。要知道,小绷带以为小警笛没有理智了,才决定他必须医治的。”
“又是受罪!”全不知从牙缝里嘟哝着说。“刚刚要睡觉,它就醒了,开始找麻烦。它晚上为什么老是不睡觉呢。”
但是,良心并没有沉默下来,它坚持自己的意见:“我其实是为你好,当我见到你的行为恶劣的时候,我不能睡觉。”
“那好吧,好吧!”全不知生气地回答。“明天我就去说出一切。让民警惩罚我吧,连魔棍也让他们拿去吧。我没有魔棍也成。有了它,反倒搞得人挺不愉快的!”
全不知还没有说出来,良心就安静了。他立刻就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全不知当然哪儿也没有去,也没有跟谁说。晚上呢?当良心又开始责备他的时候,他说明天实现他的诺言。就这样,他找到了对付自己的良心的好办法,完全不用和它争吵,只要说:好吧,明天一定做。良心立刻就安静下来。然后就可以睡觉了。
旅行家们照旧整天逛公园。可是在太阳城里这时却发生了很重大的事情,渐渐地使居民们的生活起了很大的变化。在这些事情里面,起了很大作用的是以前的那三头驴,就是大家都知道的小鞋子,小乱踢和小花马。自从这三个家伙在通心粉街碰到一起,小鞋子想出在人行道上横拉一条绳子,结果让小警笛捧了一跤以后,他们就没有分开过。三个人在一起,他们不怎么寂寞,并且小乱踢和小花马希望小鞋子再想出什么更有意思的玩意儿来。小鞋子说,他知道的最有意思的恶作剧,就是用水龙头浇行人。不过,过了一些时候,他也许会想出什么别的把戏来的。
第二天早晨,街道上刚刚出现浇花工人,小鞋子、小乱踢和小花马就从一个工人手里抢来一条皮管,动手向行人身上浇起水来。等到行人发现是怎么回事儿的时候,许多人都淋得象落汤鸡了。在另外几条街上他们也跟行人闹这样的恶作剧。第二天,报纸上就出现了这样的新闻:
过去已经在本报登载过,有两个不知名的行人拿着浇花的皮管,浇街上的行人。昨天一天,又发生了几起这样的荒唐事。有一个行人被浇得浑身湿透,患了感冒,病倒了。现在他住在医院里。看来,他得在医院里治疗好几天。
必须指出,往行人身上浇凉水,是一种野蛮的愚蠢的狂妄行为,这种行为在我们城市里早就看不到了。最后一次这样的事情发生在几十年前:曾经有过一些小人儿,他们为了使自己高兴,让别人痛苦,例如他们中间有些人喜欢悄悄走近别人背后,突然在别人的背上打一拳,或者往别人的头上浇一杯凉水。他们把行人戏弄以后,就飞也似地逃跑了,因此他们得到了小阿飞的称号。
许多年前,由于采取了一系列教育措施,小阿飞已经在本市绝迹了。使人不明白的是,这些浇水的小人儿是过去遗留下来的小阿飞呢?还是从哪儿新出现的小阿飞?相信将来一切都会见分晓的。
其实,用水管往行人身上浇凉水并不是这几个小阿飞唯一的消遣。他们看见太阳城的居民们经常玩捉迷藏的游戏,也学着玩起这种游戏来,不过加了些新花样。到后来,这种变了花样的新游戏在一般的小人儿中间,也有些流行起来了。每个玩这种游戏的人手里拿着一杯子水。捉的人不仅要找到藏起来的人,还得用杯子里的水浇他一身。而那个藏起来的人呢?也得浇那个寻找他的人。这样一来,就出现了叫做“阿飞追逐”的游戏。在这种游戏里,参加者一个追一个,用杯子往别人身上浇水。被追赶的人,如果能够浇上别人一身水,他就可以不被追赶,由挨浇的人来代替他,于是挨浇的这个人又要拼命去浇别的人。
陈了户外游戏,小鞋子、小乱踢和小花马很快地也学会了桌上游戏。例如:玩纸牌、玩骨牌,打台球、下跳棋、下象棋。但是他们不喜欢象大家那样地玩。于是,他们中间最会出主意的小花马建议玩弹脑门儿的游戏。玩这种游戏的时候,凡是下象棋、跳棋、玩骨牌或者台球输了的人,要把前额伸出去,让赢了的人用指头弹他一下,两下或者事先约定的次数。
必须记住之所以会出现这些野蛮的恶作剧,是因为小鞋子,小乱踢和小花马都还保留着他们过去当畜牲时身上的那些特有的东西。小乱踢显得特别野蛮。他在街上从来不给谁让路。相反,他硬要撞倒每一个遇到的人,践踏一切碰到脚上的东西,并且随地吐痰。他不会轻轻地笑,只会大声嘶叫,害得许多人都吓了一大跳,躲到一边去,用手把耳朵堵起来。他需要什么东西的时候,也不请求,只是抓过来或者抢过来就是了。要是谁不给他呢?他就用脚踢,有时甚至还想咬人。他把别人都叫做“招风耳”或者别的侮辱人的绰号,他用撕耳朵来吓唬所有的人,当别的房间里的人睡觉的时候,他就钻进去,什么也不问就拿走别人的东西。
小花马和小鞋子一点儿也不比他好。他们三个象过去一样感到奇怪:为什么他们不是用四条腿,而是用两条腿走路呢?他们总是渴望着四脚着地作驴叫,但是一种什么内在的力量把他们拉住了,没能这样做。由于愿望没有实现,他们难受得要命。他们觉得世界变得不可爱了,一天到晚心里总是痒痒的,总想干一些恶作剧,让别人心里也象他们一样不舒服。要是全不知知道他们的痛苦,立刻就会把他们又变回驴的,可是全不知对这一点儿也不知道。
太阳城的居民们经常看见这三个家伙在一起。他们身上的共同特征,每个人都能觉得很突出。的确如此,三个人都穿得一模一样:鲜艳的、花花绿绿的短上衣,袖子又窄又短,从里面露出来粗大的拳头,裤子又长又大、颜色是毒蛇似的黄绿色,头上不戴便帽,也不戴鸭舌帽,戴的是看起来很古怪的一种带着鲜艳斑点的无边软帽。要是注意看看,在脸上也可以发现相同的地方:他们每人都有一个象钮扣一样的短鼻子和长长的上嘴唇,这就使得脸上出现了一种很难说的傻相。前面已经说过,他们不同的地方,仅仅是:小花马的雀斑只生在鼻子上,小乱踢鼻子上和脖子上都有,小鞋子则满脸雀斑,就象罂粟籽一样。
由于太阳城里非常重视穿衣服,非常讲究时髦,所以,许多居民立刻注意到小鞋子、小乱蹋和小花马的衣着,有些人立刻想到这是新的时装式样出现了,于是就跑到商店去。但是商店里既没有花花绿绿的窄袖子短上衣,也没有五光十色的无边软帽。唯一可以买到的就是黄裤子。许多人立刻穿起黄裤子来,可是很快就发现,这种裤子并不是他们需要的那一种。首先,它不够大,第二,不够长,第三,它是单纯的黄色,可是流行的裤子不是纯黄色的,而是带着一点儿绿色。
这样一来,小针头设计的,由服装工厂制成的大批黄裤子就都积压在商店里,谁也不想要了。小针头气得真想把自己的头发拔掉。这时候,商店都纷纷要求工厂生产宽大的黄绿色裤子,窄袖子短上衣和五光十色的无边软帽。
“这些要求简直把人都要搞昏了!”小针头气得发火。“哪儿见过裤子那么肥大,上衣却是窄袖子的?不,我们不允许这样做!这没什么意思。”
“当然,”小钮扣对她重复说,她也非常生气,因为按照她的图样做出来的裤子没有人要了。“哪儿见过裤子是黄绿色的?这不是艺术!这不美!”
“不,不!”小针头接着说。“我们工厂不做这些裤子。让他们哪怕没裤子穿,我们也不管!”
有一些讲究时髦的人,等不到工厂开始生产他们所需要的式样的衣服,就用黄绿色的料子按照他们需要的那么长和那么大给自己缝了裤子。做短上衣和小帽子还比较简单:只要从商店里拿来一件不管是什么样的短上衣,把它的袖子剪短、改窄,上衣立刻就变成时髦的了。做没边的小软帽用的是普通的草帽。为了这,把草帽的边全剪下来,结果,草帽就变成一顶没有边的便帽了。把这种小便帽的边再向里叠一些,用一些颜色涂上斑斑点点,顶上用一段小绳子缝一个小尾巴就行了。有一些爱时髦的人在裁缝艺术方面取得了很大的成绩,有一所房子里甚至出现了一个裁缝学习会。
必须说,对这三个家伙的模仿并不限于衣服。一些小人儿专心一意去学时髦,甚至想什么都象小鞋子、小乱踢和小花马。经常可以看见有的小人儿花了几个钟头呆在镜子前面,用一只手去按自己的鼻子,另一只手把上嘴唇拉长。拼命地让鼻子变得尽量短一些,嘴唇尽量长一些。他们中间还有一些人,穿着时髦的外表和裤子,毫无目的地在街上游逛,对谁也不让路,并且经常随地吐痰。
报纸上这时也往往登出一些消息说:什么地方有人挨了水龙带浇了,还有谁被横在人行道上的蝇子绊倒了,碰伤了前额,什么地方有人从打开的窗户里扔出硬东西打人等等。
城里的好小人儿当然是占大多数,他们对这很发愁。有一个叫小甲虫的小人儿甚至写了一篇文章登在报上。小甲虫在这篇文章里说:他非常愤怒,因为人们对周围的这种坏现象表示了漠不关心的态度。他肯定说,所有这些坏事都是不知从哪儿出来的一些小阿飞干的。他们的存在现在是无可怀疑的了。小甲虫写道;不管这些小阿飞是从哪儿来的,无论如何也得和他们进行斗争。为了和小阿飞们进行斗争,小甲虫建议组织一个公共秩序监察协会,这个协会成员的任务是巡视街道,抓住干坏事儿的小阿飞,把他们关起来。至于谁该关一昼夜,谁还要关久一些,这就要看他干坏事的多少和大小了。
在另一家报纸上出现了一篇回答小甲虫的文章,那是读者小蟑螂写的。他说:什么样的监察协会也不需要,因为这样的协会很早很早就组织好了。这不是别的,正是大家都知道的民警局,只不过它忘了自己应该干什么事情罢了。它就是为了这些事情才产生的。按照小蟑螂的说法,过去在太阳城里,什么样的汽车也没有过,街上走着行人,民警要管的只是让他们别淘气,别耍流氓,不要彼此打架就行了。过了多少年,小人儿们的性格显著地变好了。大家都变得有礼貌和有教养了。行为也非常良好和文明。这时街上开始出现了各式各样的汽车、摩托车、自行车。民警们忙着维持街道交通秩序,结果简直就忘了什么时候应该监督居民的行为和管制那些行为不好的小阿飞。小蟑螂在文章的最后说:民警应该重新干起自己的本行,和小阿飞进行斗争,不要等待组织什么协会或者什么团体之类。
从此以后,不少报纸都就这个问题发表了许许多多的文章。有的小人儿支持小甲虫的意见。他们指出:民警现在维持街道交通工作挺忙,因此没有一个公共秩序监察协会的组织,就不能解决秩序混乱的问题。另一些人写的正好相反。他们说:任何一个公共秩序监察协会都不能解决秩序混乱的问题,因为谁在这方面都没有经验,所以,跟小阿飞作斗争应该由民警来进行。对这个问题发表意见的还有这么一些小人儿:小炮声,小卡通、小吸墨纸、小砂锅、小铅笔、小荒唐、小正确、小蚂蚁,还有女教授小怪脸。
特别引人注意的是小人儿小铅笔。他写的文章太过于尖锐了。他用各种骂人的词句来称呼小阿飞们。例如:野汉、轻浮子弟、花花公子、骗子手、流氓、野人、猿人、坏心肝和坏蹄子的畜牲;把民警叫做蠢货、马大哈、笨蛋、大耳朵大嘴巴的呆子、混虫、废物、没脑筋没主意的人、忘掉了自己的懒虫。小铅笔为什么骂得这么厉害呢?原来他自己在街上挨过浇,而站在附近的民警理都没有理睬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