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人再次顺着为刚拍完的那部影片而设置的布景涌过来,一个日本男人穿过人群。这个男人就是我们上午在旅馆的房间里见到的那位。他看见法国女人便收住脚步,然后,向她走去,瞧着她熟睡。他的目光惊醒了她。他们四目相视,彼此都强烈地渴望得到对方。他并非偶然来到此地。他是为了再见到她而来的。
几乎在他们刚刚重逢时,就开始了游行。这是影片的最后一组镜头。孩子们的队伍,学生的队伍。狗。猫。逛马路的人。整个广岛都出动了,其盛况就像历次举行有利于世界和平的活动时一样。游行队伍已变得光怪陆离。
天气非常炎热。天空乌云密布,暴风雨即将来临。他们等待游行队伍走过。就在这等待的时候,他告诉她,他认为自己爱上了她。
他把她带到他家。他们简要地谈一下各自的生活。
他们的婚姻都很美满,无需寻求什么别的东西来弥补夫妻生活的不幸。
就是在他家,在做爱时,她对他谈起了内韦尔。
她还是离开了他家。“为了消磨她动身前的那段时光”,他们到一家临水而立的咖啡馆去。夜色已浓。
他们在那儿又逗留数小时。离翌晨她搭乘的班机起飞时间越来越近,他们的爱却越来越深。
就是在这座咖啡馆里,她告诉他自己曾在内韦尔发疯的原因。
一九四四年,正值她二十岁,在内韦尔,她被剃成光头。她初恋的情人是德国人。在法国将解放时被杀死。
她光着头待在内韦尔的一个地下室里。就在广岛事件发生时,她才变得像样些,能走出地下室,来到街上,混入兴高采烈的人群中。
为什么选择了这么一段个人的不幸经历呢?无疑,因为它本身同样是一种绝对。就因为一个姑娘爱上了国家的法定敌人而把她剃成光头,这是件绝对可怕而愚蠢的事。我们看见了内韦尔,就像在他房间里已经见到的那样。他们又谈起他们自己。又一次交错重叠地出现内韦尔及其爱情场面和广岛及其爱情场面。一切都揉合在一起,并没有什么预想的原则,而是以一种随时随地都会发生这类混合的方式进行,在这些场面中,初恋的情人总是喁喁情话,说个不休。
她又走了。她又一次避开他。
她试图回到旅馆稳定一下情绪,但是,她做不到;她又走出旅馆,返回那已经打烊的咖啡馆。她待在那儿。回忆起内韦尔(内心独白),也就是回忆起爱情本身。
那个男人跟随在她身后。她意识到了。她盯着他。他们怀着深深的爱恋互相凝视着。这场短命的爱情就像内韦尔的爱情那样,也将被扼杀。因此,它已经注定要被遗忘。因此,它是永恒的(因为它被遗忘本身所维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