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早晨,当他们上路时,太阳光从黑色的云层中斜射出来。风和雨终于逐渐小了下来。上午,这些骑马旅行者有两三次被短暂的骤雨淋湿,然后,天气明显地好起来,变得出奇的暖和。三个骑士心情愉快地说说笑笑互相开着各种玩笑。巴斯蒂安则默默无语、返身自省地骑着骡子走在头里。三位先生非常尊重巴斯蒂安,不愿打扰他的思索。
他们现在正在行走的这个地区仍然是一望无际、布满岩石的高原。只是这儿的树慢慢地多起来并越来越高。
习惯于骑着福虎飞在前面观察周围地形的阿特雷耀,在上路时就发观巴斯蒂安陷入了冥恩苦想之中。他问祥龙,怎样才能使他的朋友心情愉快起来。福虎把他那红宝石般的眼睛睁得圆圆地说:
“这很简单,他不是一直想骑在我的背上吗?”
过了一会儿,当这一小群旅行者顺着一个岩石的拐角转弯时,阿特雷耀和祥龙在那儿等着他们。阿特雷耀和福虎舒适地躺在太阳下眨巴着眼睛望着向他们走来的这群人。
巴斯蒂安停下来,打量着他们。
“你们累了吗?”他问。
“一点儿也不累,”阿特雷耀答道,“我只是想问你,是否可以把伊哈借我骑一下。我还从来没有骑过骡子。这肯定很美,因为你很乐意骑驴子。巴斯蒂安,你是否也能让我来享受一下。在这期间,我把我年迈的福虎借给你。”
巴斯蒂安高兴得双颊绯红。
“这是真的吗!福虎?”他问道,“你愿意驮我吗?”
“非常愿意,伟大的苏丹”祥龙用低沉的嗓音说一边用一只眼睛眨了眨,“骑上来,抓紧了!”
巴斯蒂安跳下骡子,一下跃到了福虎的背上,并紧紧抓住他银白色的鬃须。祥龙飞上了天。
巴斯蒂安还清楚地记得骑在格拉奥格拉曼背上在彩色沙漠里驰骋的情景。可骑在白色祥龙的背上则完全是另一码事。如果说,骑在强劲有力的、火一般的狮子背上飞驰像一阵陶醉或一声呐喊的话,那么柔韧龙体的上下起伏则像一首歌,时而温柔多情,时而又振奋人心.喜气洋洋特别是当福虎作闪电般腾飞的时候,他的鬃毛,他嘴边的胡须以及他四肢上长长的须毛犹如闪动的白色火焰。这时候,他的飞行宛如天空中的一首歌。巴斯蒂安的银色大衣在他身后随风飘动,在太阳光下像无数颗星星闪闪发光。
中午时分,他们降落下来。这时,其他人已在一块充满阳光的岩石高地上扎下了营。高地上有一条潺潺流淌的小溪。搁在火堆上的锅子里烧着热气腾腾的汤,除了汤还有扁平的面包。马和骡子在一旁的草地上吃草。
饭后,三位先生决定去打猎。旅途上带的于粮快用完了,特别是肉。途中他们听到树林中有野鸡的叫声。这地方好像还有野兔。他们问阿特雷耀是否愿意一同前往,因为作为绿皮人他应该是一个热衷于打猎的猎手。阿特雷耀婉言谢绝了这一邀请。
于是,三位先生拿起了他们的强弓,把插满了箭的箭筒系在背上,进了附近的树林。
阿特雷耀,巴斯蒂安和福虎三个留了下来。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阿特雷耀提议说:“巴斯蒂安,你再给我们讲一点关于你那个世界的事情怎么样?”
“那么,你们对什么感兴趣呢?”巴斯蒂安问道。
“你说呢,福虎?”阿特雷耀转问祥龙。
“我很想知道有关你学校中那些孩子的事情,”祥龙说。
“哪些孩子?”巴斯蒂安惊奇地问。
“那些嘲笑过你的孩子,”福虎说。
“那些嘲笑过我的孩子?”巴斯蒂安更加惊奇地重复道,“我不知道什么有关孩子的事--肯定不会有人敢嘲笑我的。”
“但是,你上过学,”这时阿特雷耀插进来问,“这件事你总还记得吧?”
“是的,”巴斯蒂安若有所思地说,“我记得有那么一所学校,是的。”
阿特雷耀和福虎交换了一下眼色。
“这正是我所担心的,”阿特雷耀喃喃地说。
“担心什么?”
“你又失去了一部分记忆,”阿特雷耀严肃地答道,“这一次与把阿沙泪变成施拉穆芬有关。你不应该做这件事。”
“巴斯蒂安·巴尔塔扎·巴克斯,”这时福虎开口说道,他的声调听起来近乎于庄严,“如果你看重我的劝告的话,那么从现在起就不要再使用奥琳给你的权力;否则的话,你会把最后这点记忆也忘光的一一如果全忘光的话,你怎么能够重新回到你来的那个地方去呢?”
巴斯蒂安考虑了一会儿,道:“其实我压根儿就没有想要回到那儿去过。”
“但是,你必须回去!”阿特雷耀惊愕地大声说,“你必须回去尝试着把你那个世界搞好使人们再到我们幻想国来;否则的话,幻想国迟早又会灭亡,这一切都将成为徒劳!”
“我不是在这儿吗?”巴斯蒂安有一点受委屈地说,“不久前我刚给月亮之子起过一个新的名字。”
阿特雷耀默然无语。
“不管怎么说,”这时,福虎又参与了谈话。“现在清楚了,我们为什么到现在为止还找不到一丁点儿关于巴斯蒂安该如何回家的指示。假如他自己根本就不想。。。!”
“巴斯蒂安,”阿特雷耀几乎是恳求地说,“难道没有任何东西能吸引你回去吗?难道那儿没有值得你爱的东西吗?难道你不想念你父亲吗?他肯定在等你,在为你而担心。”
巴斯蒂安插了摇头。
“我不相信。或许他正在为摆脱了我而感到高兴呢。”
阿特雷耀愕然地瞅着他的朋友。
“听你们这么说,”巴斯蒂安尖刻地说“我甚至几乎可以相信,你们也想摆脱我。”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阿特雷耀声音嘶哑地说。
“是啊,”巴斯蒂安答道,“你们两个好像只有一件心事,那就是让我尽快地离开幻想国。”
阿特雷耀望着巴斯蒂安,他慢慢地摇了摇头。许久,三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巴斯蒂安已经开始为他对他们俩的指责而感到内疚。他自己也知道这是不符合事实的。
“我以为,”过了一会儿阿特雷耀轻轻地说,“我们是朋友。”
“是的,我们是朋友,我们将永远是朋友。请原谅我的胡说八道。”
阿特雷耀笑了。“如果我们的话伤害了你,也请你务必原谅,我们并不是有意的。”
“不管怎么说,”巴斯蒂安和解地说,“我会按照你们的建议去做的。”
之后,三位先生回来了。他们打到了几只鹧鸪,一只野鸡和几只野兔子。他们拆了帐篷,又继续前行。现在巴斯蒂安又骑上了骡子伊哈。
下午,他们来到了一个树林子里。这个树林里只有笔直高耸的树干,都是些针叶树,它们的顶部是茂密的绿色伞状树冠;一点儿阳光也射不进来。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这儿不长任何矮树从。。
骑马走在松软平坦的路上很舒服。福虎同意与其他人一起走。假如他与阿特雷耀在树冠之上飞翔的话,他肯定会找不到他们的。
整整一下午,他们就着朦朦胧胧的深绿色的光线,在高大的树干之间穿行。傍晚时分,他们在一座小山丘上发现了一座城堡的废墟。他们在倒塌了的门、墙、房间和桥之间发现了一个尚完好的拱顶。他们准备在这儿过夜。这一次轮到红头发的海斯巴尔德掌勺。事实表明他比其他两位更懂得烹调。他放在火上炙烤的野鸡味道好极了。
第二天早上他们又开拔了。他们整天都在树林子里穿行。从树林子里看.四面八方看上去都一样。直到晚上他们才发觉,他们显然是绕了一个大圈子,因为他们又回到了出发时的那个城堡,只是这一次他们是从另一边走近城堡的而已。
“我从未遇到过这种事情,”海克里昂捻弄着他的黑色的小胡子说道。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海斯巴尔德说着,摇了摇他那满是红发的头。
“这根本就不可能!”海多恩嘟哝道,他拖着又长又瘦的腿僵硬地走进城堡的废墟。
可的确是这样,前一天吃剩下来的东西证实了这一点。
连阿特雷耀和福虎也不能解释,他们怎么会迷路的。不过,他们俩什么也没说。
吃晚饭的时候一一这一回是烤兔肉,海克里昂烤得勉强可以吃——一三位骑士问巴斯蒂安是否有兴趣从他宝贵的记忆中讲一点有关他来的那个世界上的事情。巴斯蒂安请求原谅,说他喉咙疼。因为他整天一言未发,骑士们便把这一托词当成真的了。
他们给了他一些如何防治喉咙疼的建议,然后便去睡觉了。
只有阿特雷耀和福虎猜到了在巴斯蒂安身上发生的变化。
第二天,他们又一大早出发,整天在树林子里穿行。他非常注意始终朝—个方向走——到了晚上他们又来到城堡的废墟前。
“真是活见鬼了!”海克里昂嚷嚷道。
“我要气晕了!”海斯巴尔德叹息道。
“朋友,”海多恩干巴巴地说,“看来我们得放弃我们的事业了。我们根本就不配做流浪骑士。”
第一天晚上巴斯蒂安就特意为伊哈找了一个单独的歇息之地,因为他有时候喜欢独自一人在那儿冥思苦想。马儿聚在一起只有一个话题,那就是谈论他们高贵的出身摆他尊贵的家谱。这使伊哈感到厌烦。这天晚上,当巴斯蒂安把骡子牵到他的位子上去时,他说:
“主人,我知道我们为什么无法继续往前走。”
“你是怎么知道的,伊哈?”
“主人,那是因为我驮着你的缘故。如果你只是半只驴子的话,你就会有各种各样的感觉。”
“那你看是出于什么原因呢?”
“主人,那是因为你不再希望了的缘故。你停止了你的希望。”
巴斯蒂安惊愕地望着他。
“伊哈,你确实是一只很聪明的动物。”
骡子有点不好意思地晃动着他的长耳朵。
“你是否知道我们迄今为止一直朝着哪个方向走吗?”
“不知道,”巴斯蒂安说,“你知道吗?”
伊哈点了点头。
“迄今为上我们一直在朝着幻想国的中心走。这曾经是我们的方向。”
“朝着象牙塔走?”
“是的,主人。当我们朝着这个方向走的时候,我们行进得很快。”
“不可能吧,”巴斯蒂安表示怀疑道,“要是那样的话,阿特雷耀肯定会发觉的,福虎更会发觉;可是,他们俩一点儿都没有觉察到。”
“我们骡子,伊哈说,“是很寻常的生物,肯定无法与祥龙比。可是主人,有一些事情我们是知道的。其中包括方向感。这是我们生来就有的本领。我们从来不会迷路。所以,我敢肯定你是想去找童女皇。”
“去找月亮之子—一’巴斯蒂安喃喃地说,“是的,我是想再见她一面。她会告诉我,该怎么做的。”
巴斯蒂安抚摩着骡子柔软的嘴巴,轻轻地说:
“谢谢你.伊哈,谢谢!”
第二天阿特雷耀把巴斯蒂安拉到一边。
“听着,巴斯蒂安,福虎和我,我们得向你道歉。我们给你出的主意,从我们这方面来说是出于好意,可是这个主意很傻。自从你听从了这个主意之后,我们便不再前进了。昨天夜里我们,福虎和我,对此谈了很久。只要你不再希望,你就无法离开这儿,我们和你一样。尽管你会因此而忘记更多的东西但是别无他法。我们只希望你能及时找到回去的路。如果我们一直呆在这儿的话,同样也帮不了你的忙,你必须使用奥琳赋予你的权力,找到你下一个希望。”
“是的,巴斯蒂安说,“伊哈也对我说了同样的话。我已经知道了我的下一个希望。跟我来,我想把它告诉大家。”
他们回到了其他的人身边。
“诸位朋友,巴斯蒂安大声说,“迄今为止我们一直在徒劳地寻找着把我送回来的那个世界的路。如果我们这样继续走下去的话,我担心我们将仍然找不到它。因此,我决定去找一个人这个人会告诉我有关的答复。这个人就是童女皇。从今天起,我们旅行的目标就是象牙塔。”
“乌拉!”三位先生异口同声地欢呼道。
然而,欢呼声中响起了福虎铜钟般低沉的声音:
“你得放弃这个想法,巴斯蒂安·巴尔塔扎·巴克斯!你所想做的事情是不可能实现的!难道你不知道,每一个人只能见到金眼睛一切愿望的女主宰一次吗?你再也不可能见到她!”
巴斯蒂安蓦地站了起来。
“月亮之子要感谢我的地方很多!”他被激怒地说,“我不能想象她会拒绝见我。”
“你会学会的,福虎回答道,“至今为止她的决定是很难理解的。”
“你和阿特雷耀,”巴斯蒂安一边回答,一边感到自己的火气直往头上冒,“不断地想给我出主意。你们自己也巳经看到了,假如我照着你们的主意去做会是怎样的结果。现在我要自己来作决定。我已经作出了决定,现在我们就这么去做。”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镇静了一点,继续往下说:
“再说,你们总是从你们的角度来看问题。但是,你们是幻想国的生物,而我是人。你们怎么知道,适应于你们的规则必定也同样适用于我呢?当阿特雷耀带着奥琳的时候,与我的倩况完全不同。如果我不把珍宝还给月亮之子的话,谁去还给她呢?你不是说没有人能第二次见到她吗?可是,我已经见到过她两次了。第一次是在阿特雷耀走进她房间的时候,我们曾经互相对视了那么一瞬间。第二次是当那个大鸡蛋爆炸以后。在我身上,一切都不同于你们,我将会第三次见到她的。”
一片寂静,所有的人都默然无语。那几位先生没有说话,那是因为他们不知道争论为何而起,阿特雷耀和福虎没有说话,因为他们确实没有把握。
“是的,”阿特雷耀终于轻声地说,“或许会像你说的那样,巴斯蒂安。我们无法知道,童女皇将如何来对待你。”
然后他们出发上路。只过了几个小时,还不到中午时分他们便走到了树林子的边缘。
他们的眼前是一片开阔的、略微有些起伏的,呈丘陵状的大草地,草地上有一条河婉蜒流淌。他们走到河边,沿着它一直往前走。
阿特雷耀又像以前那样骑着福虎飞在队伍的最前面,为了探明道路而在空中作环绕飞行。他们俩充满了忧虑,他们的飞行再也不像以前那么轻松了。
当他们飞得很高、很前面时,他们看到远处的陆地好像被切掉了一块。一片岩石的陡坡通向一块根深的低地一一从远处看,这块低地上覆盖着茂密的森林。河流到那儿变成了一个强大的瀑布直泻而下。骑马的那些人最早也要到第二天才能走到那儿。
他们往回飞去。
“福虎,”阿特雷耀问,“你是否认为,童女皇并不在乎巴斯蒂安会变成什么?”
“谁知道呢,’福虎说,“她是不加区别的。”
“但是,如果是这样的话.”阿特雷耀继续说,“那她可真是一个。。。”
“别说出来!”福虎打断了他,“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别说出来。”
阿特雷耀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
“福虎,他是我的朋友。我们得帮他一把。如果不得已的话,即使是违反童女皇的意愿也在所不借。可是怎么来帮他呢?”
“靠运气,”祥龙答道。他那铜钟般的声音听起来第一次像是有了一条裂缝。
这天晚上,他们选择了坐落在河边一个空的木屋作为过夜的场所。这个木屋对于福虎来说自然是太小了,他像以往一样,宁愿睡在天空中。马和伊哈也必须留在外面。
吃晚饭时阿特雷耀讲到了他所见到的瀑布和奇怪地被分成上下两截的地形。随后,他顺带地说:
“顺便提一下,有人在跟踪测我们。”
三位先生互相注视了一下。
“乌拉!”梅克里昂大声喊道;他捻弄着他那黑色的小胡子,为终于可以干点什么而感到高兴。“有几个?”
“我数了一下,跟在我们后面的有七个,”阿特雷耀答道.“可是在明天早晨之前他们到不了这儿,除非他们日夜兼程。”
“他们是否带了武器?”海斯巴尔德想知道。
“这一点我无法确定,’阿特雷耀说.“不过,还有更多从其他方向来的人。我看见西面有六个,东面有九个,还有十二或十三个来自我们的前方。”
“我们得等着瞧,他们到底要干什么,”海多恩说,“三十五六个人对我们三个来说根本就构不成什么危险;对巴斯蒂安先生和阿特雷耀来说就更不在话下了。”
这天夜里,巴斯蒂安没有把宝剑希坎达从身上解下来,迄今为止在大多数情况下他都是把它解下来的。睡觉时他用手握着剑柄。睡梦中他看到了月亮之子的脸庞。醒来时,他只记得她微笑着,充满期望地看着他,其他东西他都记不清了,然而,这个梦坚定了他与她再见面的希望。
他从木屋的门缝里往下看,只见在外面的晨雾中一一晨雾是从河水中升腾起来的一一隐隐约约站着七个身影,两个是步行的,其余的骑着各种不同的坐骑。巴斯蒂安轻轻地唤醒了他的伙伴们。
几位先生系好了他们的剑,然后一起走出木屋。在外面等候的那些身影一看到巴斯蒂安,都从他们的坐骑上跳了下来;接着,他们同时跪下左腿,低下头大声喊道:“万岁。向幻想国的救星巴斯蒂安·巴尔塔扎·巴克斯致敬!”
这些人看起来十分奇怪。那两个没有坐骑的,其中一个脖子特别长,脖子上长着一个有四张脸的脑袋,东西南北各有一张脸。
第一张脸上的表情是欢乐,第二张是恼怒第三张是悲伤、第四张是困倦;每一张脸都是僵硬的,不变的,但是它可以把符合它目前情绪的那张脸转向前面。这是一个四又四分之一鬼,有的地方也把他们叫做情绪多变的尼克。
另一个步行者在幻想国中被叫做头足纲生物,或头足类生物;也就是说,这种生物没有躯体,没有手,只有一只头,由又细又长的腿支撑着。头尾类生物总是在漫游,没有固定的住地。在大多数的情况下他们总是几百成群地到处游荡,很少能遇到一个独往独来的。他们是以食草木植物为生的。跪在巴斯蒂安面前的这一个,看上去很年轻,面色红润。另外三个来者骑着比山羊大一点的马,他们中一个是格诺姆,一个是影子鬼。还有一个是女野人。格诺姆的额头上套着一个金色的圈显然是一位君主;影子鬼难以辨认,因为他只是一个影子,而没有投下影子的躯体;女野人的脸像一只猫.她一头金黄色长长的卷发像大衣一样地包裹着她,浑身上下蓬蓬松松的毛也同样是金黄色的,个子犹如一个五岁的小孩那么高。
另一个骑着公牛的来访者来自萨萨弗拉尼尔之国。萨萨弗拉尼尔人生下采时年老,当他们成为婴儿时便会死去。眼前这一位留着长长的白胡子,秃顶,脸上布满皱纹--照萨萨弗拉尼尔人的情形来判断一一他很年轻,与巴斯蒂安年纪相仿。
骑着一只骆驼而来的是一个蓝色的鹰嘴怪,他又瘦又高,缠着巨大的包头布他的身体像人尽管赤裸的上身全是肌肉看上去却像是一块闪光的蓝色金属;他脸上没有鼻子和嘴巴而是长着一只巨大的、弯弯的鹰嘴。
“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海克里昂态度有点生硬地问。
尽管来人作了礼节性的问候,但是海克里昂仍然没有完全相信这些人是不怀恶意的,只有他一个人还没有松开剑把。
这时候,迄今为止还是一脸倦容的四又四分之一鬼把他那欢乐的脸转向前面;他根本就没有注意海克里昂,而是对着巴斯蒂安说道:
“先生,我们是来自幻想国各国的君主。我们中的每一个人都是来向你表示问候的同时也是来请求你的帮助的。你来到幻想国的消息从一个国家飞快地传到另一个国家,风和云呼唤着你的名字,大海的波浪用它澎湃的涛声传诵着你的荣誉,每一条小溪都在讲述着你的威力。
巴斯蒂安看了阿特雷耀一眼,阿特雷耀严肃地、甚至是近乎于严厉地望着四又四分之一鬼嘴角上没有露出一丝笑意。
“我们知道,’这时,蓝色的鹰嘴怪接过话题,他的嗓门像老鹰的尖叫,“是你创造了夜森林蓓蕾林和戈阿普彩色沙漠。我们知道,你吃过喝过彩色死亡的火,并曾在它的火中沐过浴。除了你之外.在幻想国从来没有人能从彩色死亡之处生还。我们知道,你曾经周游过千门寺,我们也知道在银城阿玛尔干特所发生的一切。我们知道,先生你是万能的,只要你一开口,你所希望的东西便会出现。所以,我们来请你到我们那儿去,让我们有幸分享你赐给我们以自己的故事的恩惠,因为我们所有的人还没有自己的故事。”
巴斯蒂安考虑了一会儿,然后摇了摇头。“我现在还不能做你们所期望的事;以后我可以给你们大家帮忙.可是现在我必须去见童女皇。因此,我请你们帮助我去找象牙塔!”
这些生物似乎并没有失望,他们互相商量了一会儿然后所有的人都兴高采烈地宣布,愿意按照巴斯蒂安的提议陪他去找象牙塔。过了不多久,这一队伍一一现在已经成了一支小小的旅行队伍一一便出发了。
整整一天他们遇到了许多新来的人,不光是阿特雷耀在前一天所提到的那些使者从四面八方而来,而且还有更多的人慕名而来。有足似山羊的森林之神,有巨大的夜魔、女妖、小精灵,有骑虫的,有三只脚的。有一只像人一样高的、穿着翻口靴子的公鸡。有一只长着金色鹿角、穿着燕尾服、能直立行走的鹿。在新来的生物中,有好多与人类毫无相似之处。比如,他们中有戴着头盔的铜蚂蚁,有奇形怪状会滚动的岩石,有会用他们长长的鸟嘴吹出音乐的哨鸣生物,还有三个所谓的积水潭者,他们走动的方式实在令人惊奇一一如果可以这么说的话一一他们每移动一步便会溶解成水注,然后又重新恢复他们的形体。在新来的生物中,最最奇怪的也许要数一个能分裂的生物,他身体的前一部分和后一部分可以分开到处跑,他的模样有那么一点儿像河马,只是他的身上有红色和白色的条纹。这期间到达的生物总共有近百个。他们都是来向幻想国的恩人巴斯蒂安问候并请求赐给一个属于他们自己的故事的。最早到的那七个生物向新来的解释这次旅行的目的地首先是象牙塔.所有的生物都愿意同行。
海克里昂、海斯巴尔德、海多恩与巴斯蒂安一起骑在最前面,这时候队伍已经很长了。
将近傍晚时分他们来到了那个有瀑布的地方。夜幕降临的时候,这支队伍离开了高地,沿着一条婉蜒的山间小路往下走,来到了一个像树一样高的兰花林中。那顶大的花朵上全是斑斑点点的,使人不由得会产生那么一点不安的感觉。安营扎寨时他们决定派人值班守夜,以防万一。
地上长满了苔藓。巴斯蒂安和阿特雷耀找了许多苔藓,搭了一个软软的床。福虎把这两个朋友围在中间,他自己头朝里。这样,他们三个在一起,犹如呆在一个建在沙滩上的。有防卫的大城堡里。暖洋洋的空气里洋溢着一股奇怪的香气,这股香气是从兰花里散发出来的,闻起来很不舒服。这是一种预示着灾难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