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爱人的,应当多疑。不然爱情的单调无趣,一个月内就要拆穿。
做爱人的,不该多疑。谈恋爱是大耗心力的活动,你越多疑、就越分心,终于忙不过来,变成个左支右绌的爱人。许多因为不忠心才左支右绌的爱人,都会觉得这种因为忠心而造成的左支右绌,完全划不来。
做爱人的,应当多疑。你看京戏里那个番邦公主,对丈夫三猜四猜、锲而不舍,结果凭空发现了自己十五年来竟都“与敌人共枕”。沉闷的皇室婚姻,立刻高潮迭起,被政治镀了金。
做爱人的,不该多疑。看舞台剧《蝴蝶君》的人,如果把种族政治的镀金,从这场爱情上头分解掉,就会发现主角的真实性别,实在只是他俩个的私事。
发生过好几件结婚数十年,才发现配偶真实性别的事了,发现者除了错愕茫然、上上报纸之外,一点收获也没有,却失去了几十年的婚姻。好奇心杀死了猫、疑心杀死了婚姻。
爱人应当多疑。就像活人应当怕死一样。爱情一定会结束,不需要外力的介入,就像人一定会死,不需要别人来杀。多疑与怕死,并不必针对特定的人或事,而是面对存在的基本态度。
爱人不该多疑。爱情即使再伟大,也不过是苍蝇眼中的扑克牌巨塔,虽然放眼望去,满是红心黑心、国王皇后的,十分壮观,但却经不起苍蝇东扇扇、西碰碰,一下就倒的。
恋爱中的人,一定会多疑。恋爱使人变得太善、太好,好到不可信。你还来不及怀疑对方,就先要对自己大大起疑了——“这是同一个人吗?”你看着镜子、困惑着。
恋爱中的人,没办法多疑。我们所习见的,爱情里的多疑,都是很没效率的,充其量是华生医师那一级的盲目多疑。至于要做到福尔摩斯那样准确的多疑,在爱情里是办不到的、爱情里的人的心智状态,是不堪负荷的。此所以福尔摩斯是没办法谈恋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