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来谈谈颓废艺术家。我对这个问题是严肃的。当这颓废者损害我们的健康并且损害我们的音乐时,我不能袖手旁观!说到底,瓦格纳是一个人吗?难道他不更是一种疾病?
凡他接触之物,他都使之患病——他使音乐患病了——
一个典型的颓废者,他在他堕落的趣味中觉得自己是不可缺少的,他用这种趣味占有一种更高的趣味,他善于把他的堕落表现为法则,表现为进步,表现为价值的实现。
人们却毫无抵抗。他的诱惑力大得惊人,他周围香烟缭绕,对他的误解被标榜为“福音”——受他诱惑的绝对不只是精神贫乏之辈!
我喜欢开一下窗子。空气!更多的空气!
在德国,人们在瓦格纳问题上欺骗自己,我对此并不感到奇怪,若不如此,那倒会使我感到奇怪了。德国人替自己塑造了一个瓦格纳,以便对之顶礼膜拜。他们从来不是心理学家,他们得益于他们的误解。可是,在巴黎,人们在瓦格纳问题上也欺骗自己!那里的人几乎仅仅是心理学家,再不是别的!还有在圣彼得堡!那里的人能够领悟巴黎人也不能领悟的事物!瓦格纳想必与欧洲的整个颓废势力血缘何等相近,以致后者感觉不到他是个颓废者了!他属于后者:他是它的主角,它最伟大的名字……人们把他抬到天上,以此褒扬自己。——因为人们对他不作抵抗,这本身已是颓废的征象。本能衰弱了。人们被本应惧怕的东西吸引着,嗜好那将更快地置他们于死地的东西。——想要举个例子吗?只要考察一下贫血、痛风或糖尿病患者给自己制定的食谱(Regime)就可以了。素食者的定义:一种必须食用滋补性食物的人。能够把有害视为有害,禁戒有害之物,这是青春和生命力的标志。有害之物吸引精疲力竭者;蔬菜吸引素食者。疾病本身可以是生命的一种刺激剂,但是一个人于这种刺激剂必须足够健康!——瓦格纳加剧精疲力竭!所以他吸引衰弱者和精疲力竭者。噢,昔日大师之所以有响尾蛇式的幸福,正因为他总是看到“童子”朝他走来!
我预先提出这个观点:瓦格纳的艺术是病态的。他带到舞台上的问题(纯属歇斯底里患者的问题),他的痉挛的激情,他的过度亢奋的敏感,他那要求愈来愈刺激的佐料的趣味,被他美化为原则的他的反复无常,以及他的男女主人公的选择(他们被看作生理类型——一条病人肖像的画廊!):这一切描绘出一种病象,这是毫无疑问的。瓦格纳是一个神经官能症患者①如今,也许没有什么比蜕化的普洛透斯②性格更为人所熟悉了,至少没有什么比它更为人所精心研究了,它在这里蛹化为艺术和艺术家。我们的医生和生理学家可以在瓦格纳身上找到最有趣的、至少是十分完整的病例。既然没有什么比这种综合症、这种神经机制的迟暮和亢奋更为现代的了,那么,瓦格纳正是卓越的(par excel-lence)现代艺术家,现代的卡里奥斯特。③在他的艺术中,当今整个世界最必需的东西——精疲力竭者的三样主要刺激剂,即残忍、做作和清白无辜(痴呆),以最诱人的方式掺和起来了。
①此句原文为法文。
②普洛透斯(proteus),希腊神话中变幻无常的海神。
③卡里奥斯特(Cagliostro),十八世纪西西里的炼丹术士和骗子。
瓦格纳严重地败坏了音乐。他把音乐看作刺激疲惫神经的手段——因而他使音乐患病了。在那种振奋精疲力竭者、唤醒半死不活者的艺术中,他的贡献非同小可。他是催眠术大师,他能使公牛一样的壮汉躺倒。瓦格纳的成就——他的见之于神经从而见于女人的成就——使得整个沽名钓誉的音乐界成了他的神秘艺术的追随者。而且不只是沽名钓誉的音乐界,还有聪明乖巧的音乐界……如今只有病态的音乐能赚钱;
我们的大剧院靠瓦格纳过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