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2〉
在艺术领域,犹太人具有亨利希·海涅和奥芬巴赫色彩的天才,具有机智非凡、纵情恣谑的萨蹄尔的天才,他们是保持着伟大传统的音乐家,而且,对于不光是长着耳朵的人来说,他们还是对德国浪漫派的伤感和彻底蜕变了的音乐家的超脱。
〈878〉
一个人的价值是依照这个人是否对人有用,或有价值,或给人以伤害来评定的。这就是说,艺术品是各依其产生的效果来评定的。但是,这样做根本不涉及此人同他人相比较的价值。“道德的估价”,只要它还是一种社会性的估价,就要完全依照此人起的作用来衡量。一个舌头上有着自己审美的人,为自己的寂寞所包围、埋没,成了不健谈的人和沉默寡言的人了——这是大方的人,也就是另一类完全高等的人。你们怎么能因为你们无法认识他、无法加以比较就去贬低他呢?
道德的贬值经判断造成了前所未有的损失,因为,人本身具有的价值被低估了、被忽略了,几乎被否定了。这是幼稚的目的论残余,即人的价值仅仅就人而论。
〈467〉
科学方法的历史,奥古斯特·孔德甚至认为,它就是哲学本身。
〈605〉
界于“真实”和“非真实”间的论断,对全部事实真相的论断与寓于哲学本质中的创造性设定、建立、塑造、制服、愿望等有着根本区别。赋予意义——这项任务始终是多余的,假如事物中没有意义的话。音调的情况就是如此,不过民族的命运也是如此。因为它们能够使极不相同的解释和方向通向不同的目的。
更高的阶段乃是设定目的,并且继而给予实际以形式。也就是说,解释行为,而不光是抽象的改写。
〈656b〉
既然基本权力欲望已经获得更高的精神形象,“饥饿”不过是一种更严格的适应而已。
〈969〉
一般说来,每件事物的价值都相当于人们对它付出的代价。假如人们举出的是孤立的个人,当然,这种说法就不适用了。个别人的伟大能力与他本人付出的、牺牲的、遭受的一切根本不成比例。但是,假如人们见到自己类的前史,那么人们在那里也会发现通过各种舍弃、争夺、辛劳和贯彻而节约了力,积蓄了手段。伟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付出了足够多的力,而不是因为他像奇迹一样,作为上天和“偶然”的馈赠而活在世上——“遗传”是个错误的概念。但对一个人的成长来说,他的祖先们是有贡献的。
〈199〉
《新约全书》一点都不天真。人们知道它的基础是什么。这个带有无情律己意志的民族,在它久已失去一切自然依托和损害了自身的生存权利之后,却知道了得到承认之路,并且亟需使自身建筑在非自然的纯虚构的前提(选民、圣徒团体、许愿的民族、“教会”等)之上。因为,这个民族虽然搞虔诚的骗术,却自以为天衣无缝,颇为“心安理得”。它认为,假如它去布施道德,别人可能不会严加防范。假如犹太人以天真恣态出现,则危险性就增大了。假如你们去读《新约全书》,可不要失掉自己握有的那一点理智、怀疑和良心的根基!
出身卑微的人一部分乃是庸众,他们乃是受人敬仰的上流社会的渣滓,甚至在没有丝毫一点文化味儿的环境中混成了人,无教养、无知识,根本不知道精神事物中竟会有良心,就像——犹太人:他们本性聪明,带有一切迷信的前提,带有愚味无知本身,喜好制造诱惑。
〈27〉
虚无主义的原因:
1、缺乏高等的种类。即这样的种类,其用之不尽的富庶和权力维持着对人的信仰。(想一想吧,该把什么归功于拿破仑:几乎是本世纪一切更高的希望。)
2、低下的类(“群畜”、“群众”、“社会”)会丧失谦恭,并且夸大其对宇宙和形而上学价值的需求。这样一来,就把整个生命庸俗化了。即,一旦群众掌权,他们就会对特殊者实行暴政,从而使这些人丧失自信,成为虚无主义者。
缺乏一切发明高等种类的尝试(“浪漫派”;艺术家,哲学家;反对卡莱尔强加给他们的最高道德的尝试)。
反抗高等的种类,这就是结果。
一切高等的种类,日趋没落、信心不足。反对天才的斗争(“大众诗歌”等)。把对低贱者、受害人的同情奉为灵魂高尚的标准。
缺乏作为行为解释者的哲学家,不仅是当改写者。
〈901〉
主要观点:不要把高等的种类的使命视为对低贱者的疏导(譬如,像孔德那样——),而是把低贱者作为基础——高等的种类只有在这个基础上才能完成自己的使命,只有这样它才能够站立。
强大而高贵的种类赖以保存自身的条件(就精神培养来说)同“工业群众”、斯宾塞那样的小商贩所处的相反。
只听任最强有力的和最富足的天性指使使其生存成为可能的东西——即闲情逸致、冒险、非信仰,放浪形骸本身——,假如把此等行为听任中等天性支配,那真会毁掉他们——但也有可供支配的。这就是:任劳任怨、规规矩矩、自我节制、固定的“信念”——简言之,“群畜美德”。因为,在这种美德熏陶之下,中等的种类会日臻完善。
〈20〉
虚无主义的“目的”问题,是从以往的习惯出发的。由于这些习惯的原因,目的似乎成了外界提出来的、赋予的、要求的了——也就是超人的权威干的。既然信仰这种权威的时机已过,于是人们就去寻求旧的习惯,寻求另一个善于辞令、发号施令、明确目的和使命的权威了。现在,良心权威首先露面(摆脱神学的程度愈高,道德也就愈发说一不二),成了对人格权威的补偿。或者,成了对理性权威的补尝。或者,成了对社会性本能(群畜)的补偿。或者,是对具有内在精神的历史的补偿,因为它有其自身的目的,并且人们可以沉浸其中,人们想避开意志,避开目的的愿望,避开为自身赋予目的的风险;人们想推诿责任(——说不定会接受宿命论)。最后:幸福,带着几分伪善,成了绝大多数人的幸福。
人们自言自语:
1、特定的目的是根本不必要的;
2、也根本不可预见。
正当意志也许急需至高无上之力的现时,它却变得极其软弱和极其胆小了。根本怀疑意志施于整体的组织力。
〈15〉
什么是信仰?它是怎样产生的?任何信仰都自以为真实。
虚无主义的极端形式认为:任何信仰,任何自以为真实的行为一定是谬误。因为,根本就没有真实的世界。这就是说:这样的世界乃是源于我们头脑的远景式假像(因为我们一直离不开一个严谨的、压缩的、简化的世界)。
——这是力的标准,要想不毁灭,就要尽量承认表面性,承认撒谎是必然的。
在这个意义上说,虚无主义否定了真实的世界、存在和神圣的思维方式。
〈560〉
有人认为事物本身就该具有特性,撇开解释和主观性不谈,这乃是彻头彻尾的无聊假说。因为此说的前提乃是,解释和主体存在并不是基本的,而脱离了一切联系的事物仍不失为事物。
反之,事物表面的客观特征在主观之内真就不能显出某种程度的差别来吗?——我认为,某种慢慢变幻的东西在我们眼里成了“客观”持续的、存在的和“自在”的了。——客观对主观来说或许仅仅是虚假的种类概念和虚假的对立?
〈1005〉
大约在1876年,我曾害怕见到我迄今为止的全部意愿毁于一旦。那时,我明白了,瓦格纳要追求的是什么了。而我通过我们在需要上的深刻一致性的一切纽带,通过感激之情,通过我眼见的不可取代性和绝对的贫乏而同他紧紧地结合在一起了。
在同一时间,我似乎难分难解地纠缠于我的哲学和教职——囚在了我生命的偶然和权宜之计中了。——我不知该怎样出脱,而且已经疲惫不堪,已经枯竭了。
同一时间我还意识到,我的本能想要达到的结果是叔本华的反面。为生命辩护,甚至在叔本华的最可怕的、模棱两可和最有欺骗性的现象中——对付它们,我已掌握了“狄俄倪索斯”的公式了。
有人认为“自在之物”必然是善良的、极乐的、真实的、统一的,而叔本华则把“自在”解释为意志,这是决定性的一步,只是他不懂得意志的神性化。因为,他依然困在道德基督教理想的囹圄中,在基督教价值的统治之下,叔本华站得很远,以致当自在之物对他来说已不再是“上帝”时,他才不得不把它视为坏的、愚蠢的、绝对要不得的。他不知道还有无限多的别的可能,甚至有成为上帝种类的可能。
〈507〉
“我认为某物是如此”,这样的估价乃是“真理”的本质通过估价表现出来的保存条件和增殖条件。我们的一切认识器官和感官,只有就保存条件和增殖条件而言才是发达的。对理性及其范畴的信仰,对辩证法的信仰即逻辑学估价,仅仅证明由经验证实的上述信仰对生命具有的功利性。它们并不是这些信仰的“真理”。
有人认为一定有许多信仰存在;认为可以判定;有人认为缺乏对一切基本价值的怀疑——因为,这是一切有生命之物及其生命的前提。如此说来,主张某物应被认为是真实的,就是必然的了。——我可不是说,某物是真实的。
“真实的世界和表面的世界——我把这种对立的来源追溯到价值关系。我们把我们的保存条件一概反映为存在这一级别认为我们必须坚持我们的信仰,借以求得兴旺发达。我们由此推论,“真实的”世界不是可变的生成的世界,而是存在的世界。
〈14〉
价值及其变动始终同设定价值权力的增长成比例。
非信仰的标准,业经许可的“精神自由”标准,乃是权力增长的表现。
“虚无主义乃是至高无上的精神威力、精力最充沛的生命的理想——部分是破坏性的,部分是嘲弄性的——。
〈2〉
虚无主义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最高价值自行贬值。
没有目的。没有对目的的回答。
〈13〉
虚无主义描述的是一种病理学上的中间状态(——病理学就是极度的概括,就是推论出没有任何意义——)。尽管生产性的力还不够强大,——尽管颓废尚在迟疑,并且还没有找到自己的辅助手段。
上述假说的前提是,没有真理。事物没有绝对的属性,没有“自在之物”。——这即是地道的虚无主义,而且是极端的。它决定了事物的价值,适合这些价值的现实性现在没有,以前也没有。价值不过是站在价值设定性一边的力的象征,是生命目的的简化。
〈22〉
虚无主义。它有双重意义:
A.虚无主义是精神权力提高的象征:积极的虚无主义。
B.虚无主义是精神权力的下降和没落:消极的虚无主义。
〈23〉
虚无主义乃是正常状态。
它可以作为强力的象征,精神之力可能急剧上升,致使迄今为止的目的(“信念”、信条)与力不相适应。(——因为,一般来说,信仰所表现的乃是对生存条件的强制,是对某人发荣、滋长、获得权力所处的种种关系的权威的屈服……);另一方面,它也可能成为强力不强的象征,不足以生产性地再次设定目的、信仰。
它作为巨大的破坏力会达到相对之力的最大值:积极的虚无主义。
它的对立面则是疲惫的虚无主义,它不再进击,它是有名的佛教形式。这是消极的虚无主义,是弱的象征。精神之力可以是倦怠的、衰竭的,以致使迄今为止的目的和价值都变得不合适了,再也得不到信仰了——。因此,价值和目的综合(任何强大的文化都以此为基础)自行消解。于是,各种价值争斗不休,分崩离析——。一切振作了精神的、恢复了原气的、有可慰藉的、吃了定心丸的东西,身着形形色色的外衣,宗教式的、或道德式的、或政治式的、或美学式的等等,粉墨登场了。
〈763〉
从工人的未来出发。——工人应当学习士兵的感觉。一份酬金,一份薪水,但不是支付!
在偿还和成绩之间没有任何联系!个人要这样来摆放:各按其类,以致个人能够做出力所能及的最佳成果。
〈785〉
为“个人主义”的概念正名。——人们认识到了为什么个人是个错误了吧,因为任何个别的人同样是直线的全过程(不仅仅是“遗传”的,而且是他自身——),那么这个个别人就有无比重大的意义。这里,本能说的话完全正确。凡是本能发生懈怠的地方——凡是个人只有为了替他人效劳才能为自身找到价值的地方,人们肯定可以推断那里出现了疲沓和退化。信念的利他主义彻底而没有伪善,它起码是目的为自身创造的第二价值本能,它为别的利己主义效劳。不过,利他主义仅仅是表面的:因为它走曲线,借以达到保持自己的生命感、价值感。
〈880〉
用要达到我们目的的、因而也就是目的的手段的意志来取代道德。
〈946〉
不想要任何赞誉。因为,人们做的乃是有益于某人的、或使某人满意的、或不得不干的事。
〈150〉
历史上最大的谎言:好像开了基督教先河的异教真的凋弊了似的!不过,基督教确是古代人的衰落和道德化!它把自然欲望贬为恶习。早已有之!
〈189〉
欺骗性地分析阐述行将死亡之人的言谈、举止和状态,臂如,这里基本上把怕死同“死后”的害怕混为一谈了……
〈381〉
历史上的大欺骗:好像教会的腐败成了宗教改革的原因!这不过是借口,是替宗教改革的自我欺骗吹嘘——当时,对残暴的强烈要求急需要精神上的掩饰。
〈577〉
反对永恒不变的价值(斯宾诺莎的幼稚,笛卡儿也是如此),反对最短促和最易逝的价值,生命这条长蛇肚皮上闪烁着迷惑人的金色光亮——
〈360a〉
阿西西的圣徒弗兰茨①:热恋的、家喻户晓的诗人。他为最低贱者着想,竭力反对灵魂的等级制,诋毁精神的等级制——“上帝面前人人平等”。
①圣徒弗兰茨(1181一1226)——生于意大利的阿西西,又名弗兰西斯卡,原名吉奥瓦尼·贝尔南多纳。——译者
〈357〉
奴隶制的蜕变;奴隶制披上了宗教的外衣;道德使奴隶制神圣化了。
〈358c〉
勤奋、谦虚、嘉许、不偏不倚,这些同样是自主信念、伟大的创造才能、轰轰烈烈的目的设定、高贵的自为存在等的重重障碍。
〈358d〉
问题不是前导(——要是这样,人们最好成为牧人即群畜的急需)的问题,而是赋予独立能力的问题,它是另外一种能力。
〈890〉
长远来说,人的渺小化应该被认为是唯一的目的。因为,首先要建立广泛的基础,以便一种强大类型的人能够立于其上(迄今为止,一切强化的类型的人都处在低贱者的水平上——)
〈994〉
绝对的信念:上层的价值感和下层的不同。下层的人缺乏丰富的经验,由下而观上,必然会产生误解。
〈706〉
“生命的价值”。——生命乃是个别状况;人们应该为一切生命辩护,而不仅仅是为个别生命。——这个辩护原则乃是生命用以说明自身的东西。
生命仅仅是达到目的的手段,因为生命乃是权力增长形式的表现。
〈709〉
我认为,我们不会把我们的“合意性”变成审判存在的法官!
我认为,我们也不再把发展(譬如精神)的最终形式作为发展的“自在”原因!
〈833〉
奥芬巴赫:带有伏尔泰精神的法国音乐,自由、纵情,带有讥讽味道的不高明的讪笑;但是,明快,由机智而终至平谈无奇(——他不施脂粉——),而且没有娇揉造作的、病态的、或金色维也纳式的感性。
〈462〉
原则革新:用纯自然主义的价值取代所谓“道德价值”。道德的自然化。
用统治产物学说取代所谓“社会学”。
用文化综合体(我的利益优先)取代所谓“社会”(同各个部分相关的总体)。
用欲望的远景观取代所谓“认识论”(欲望的等级制属于这一学说的一部分。各种变态欲望,它们的高等秩序,它们的“精神性”)。
用永恒轮回学说取代“形而上学”和宗教(这个学说乃是驯育和选择的手段)。
〈712〉
“上帝”乃是至高无上的要素,生命乃是永恒的神化和非神化过程。但是,其中没有价值的顶点,而有权力的顶点。
彻底清除机械论和质料,因为,这两者都只不过是低贱等级的表现形式,欲望(即“权力意志”)的非精神化形式。
从生成的顶点(即最奴隶性基础上的权力产生的最高精神化)的倒退,乃是这种最高级的力的结果,它反对自身,既然它已无力组织任何东西,就把自身的力用于分解了……
a)战胜群居的程度日益增高,使得群居局限于一个较小然而是强有力的数量上;
b)战胜特权者和强者的程度愈高,民主主义就愈得势,最终造成无政府因素泛滥。
〈687〉
精神性中的过剩之力,给自身提出新的目标;作用不单纯局限在对低贱阶层,或对有机体、“个体”的保存发号施令和指导方面。
我们多于个体,因为,我们依然是整个链条,肩负着这个链条的未来的一切使命。
〈1002〉
人如何使自己成为不朽……(《神曲》《地狱篇》第15歌第85行)①
①原文为意大利文,引文参见《神曲》《地狱篇》新文艺出版,1954年上海出版第109页。——译者
〈101〉
康德,他使英国人产生的认识论的怀疑论对德国人来说成了可能:
1、因为,他唤起了德国人对道德和宗教的需要,对怀疑论的兴趣。同时,出于同样的原因,新学者利用怀疑论作为柏拉图主义的准备(空洞的奥古斯丁)。又如巴斯噶,他甚至利用道德论的怀疑论来强调(“维护”)对信仰的需求;
2、因为,是他用经院哲学美化和打扮了怀疑论,从而为德国人的科学形式审美所接受(因为洛克①和休谟本来就过于开朗、过于明晰,按德国人的价值本能来说,则是“过于肤浅”——)。
①约翰·洛克(1632—1704)——英国二元论哲学家,感觉论者。——译者
康德,他是个渺小的心理学家和人情练达的人;他对伟大的历史性价值(法国大革命)的评价失当;就像卢梭那样的道德狂热分子;带有隐蔽的基督教价值;彻底的教条主义者,不过他带有对这种滞碍嗜好的厌倦情绪,乃至希望它变得残暴,但他的怀疑论也立即软了下来;他尚未来得及受到任何宇宙政治审美和古希腊美的陶冶……是一个过渡和中介,绝不是独到之物(——就像莱布尼茨,处于机械论和唯灵论之间;就像歌德,处于18世纪的审美和“历史含义”审美之间(它本质dddddf上成了异国情调的含意),就像介于法国音乐和意大利音乐之间的德国音乐一样,就像介于罗马帝国和民族主义之间的查理大帝①一样,是中介和过渡——真正的过渡者)。
①查理大帝(742—814)——法兰克王国国王,公元800年加冕为德意志神圣罗马帝国皇帝。——译者
〈831〉
论民族创造力在对待外来事物和借用物方面的特征。——
英国的创造力,把它所接受的一切粗糙化和自然化;法国的创造力,把它吸收的一切加以混合、调和、搅拌、道德化;
意大利的创造力则广泛地、最自由地和最细致地利用借用物,使纳入的东西远胜于吸取的东西,因为,它是能够最大限度馈赠于人的、最富有的天才。
〈903〉
社会价值感暂时还占据优势,这是可以理解的和有益的。因为,这关系到建立最终能够形成强大的种族的基础的问题。强力的标准:能够在相反的估价下生活,并且永远希望有这样的估价。国家和社会就是基础,这是世界经济观点,教育就是驯育。
〈989〉
哲学家生来彼此就不相爱。鹰隼翱翔天际,独来独往。燕雀只好听其自然……盘旋天际,伸爪伺机,此乃伟大天才的命运。
〈201〉
伽里阿尼①即使人们对理智的洁净感的要求不高,但也抑制不住《新约全书》引起的、说不出口的不快之感。因为,最无权者放肆地要求参与大事,要求对大事有裁决之权,这太过份了。这本书关于那些莫明其妙的问题(如生命、世界、上帝、生命的目的等)的论述,流露出无耻的轻佻,似乎这类东西根本不成其问题,甚至是些尽人皆知的事!
①整节原文为法文。——译者
〈385〉
道德的不宽容性乃是人虚弱的表现:因为人担心自己的“非道德性”,人必须否定自己最强劲的欲望,原因在于人还不知道利用它们。这样一来,世间这最富庶的地带久久地荒芜着——这里没有本来能当主人的力……
〈558〉
“自在之物”是荒谬的。假如我们不考虑一切关系、“特性”、物的“活动”,那么剩下的也就没有物了。因为,物性是专为逻辑的需要才由我们臆造出来的,也就是说,为了便于说明和阐述的目的(为了把种种关系、特性、活动联系起来)。
〈1035〉
就上帝而言,近代人通过上帝的不断道德化施展了自己理想化之力——这是什么意思呢?——就是说,这绝不是什么好事,而是人的力量被剥夺了。其实,事情的反面倒是对的,而且已有这种征象。上帝,被认为是脱离道德的存在物,生命内部充满对立的紧迫感,并且在神性的痛苦中使对立得到拯救、辩护——上帝就是彼岸,就是“善与恶”这样的可怜的蹩脚道德的上司。
〈202〉
这曾经是前所未有、灾难无穷的自大狂:——假如这些虚伪的渺小的怪人开始标榜“上帝”、“末日审判”、“真理”、“爱”、“智”、“神圣精神”等等字眼,并借以同“世人”划清界限;假如他们开始按照自己的需要颠倒价值,好像价值就是余下的全部意志、盐、标准和重量,那么人们只需给这帮人准备好疯人院就行了,用不着再操别的心了。说别人迫害他们了,这本是古希腊风格的傻话。因为那是小题大作了,等于抬举了他们。
形成灾祸之因有二。首先,世界上一类相似的自大狂以前表现为犹太自大狂(——犹太教徒和基督徒之间的鸿沟一旦形成,犹太人基督徒为了保存自己不得不再次情不自禁地启用犹太人本能发明的自我保存程序——);其次,希腊道德哲学为了为希腊人甚至罗马人准备和美化道德狂热而无所不用其极……柏拉图乃是衰退的中间桥梁。首先,他闭眼不看道德的实质,他用自己发明的“善”的概念就已经亵渎了希腊诸神,他已经具有犹太人的伪善了(——在埃及?)
〈571〉
拿我们根本不了解的物来笼统强调生命,是因为这样做有个优点。因为这样一来谁也认不清物是什么,这是康德的愚蠢之处,是着意迎合道德形而上学需要的结果。
〈188〉
人们对基督教以外的所有生命的评判是大大不以为然的。因为,把自己的宿怨设想得很卑鄙,这并不使他们感到满足,他们绝不需要对一切异己来一次总体诽谤……下贱和狡诈的灵魂同神圣的枉自尊大相安无事,第一批基督徒就是见证。
未来:他们在这方面可以大捞一笔。他们是世间最肮脏的一类人。基督的一生可以这样来概括,他争得了预卜的权利,因为他的行为就是让预卜能够获得权利……
〈66〉
“请你们放简单些吧!”——复杂的、不可捉摸的肾脏检验器向我们提出这种要求,这种要求就是简单的傻气……你们放自然些吧。可是,假如恰恰是“不自然的”,又怎么自然得了呢……
〈197〉
心理学的前提:无知和非文化,恬不知耻的不学无术。因为,大家想像得出,雅典城中心有这样一些恬不知耻的圣徒。
——犹太人那种“选民”的本能:他们为自己占有了一切美德,并且认为,世界其余部分都是他们的对立面,这深刻表现出卑鄙的灵魂;
全然缺乏现实的目的,实际的使命,因为人们要实现这些就需要一种不同于小人的美德。——国家剥夺了他们从事此种工作的权利:尽管如此,这个恬不知耻的民族照干不误,好像他们本来就无求于国家似的。
“好啦,你们可不要变得像个孩子啊!”。啊!我们距离这种幼稚的心理学多么遥远啊!
〈298〉
“为道德而道德”——是他们非自然化的重要阶段。因为,道德甚至作为最高的价值出现。这个阶段,道德本身贯穿着宗教。比如,犹太教。同样,也有这样的阶段,其间道德又使自身脱离宗教,对道德来说,任何上帝都不够“道德”。于是,道德转而偏爱非人格的理想……如今的情况就是如此。
“为艺术而艺术”——这一原则具有相同的危险性。因为,这样一来,人们就把一个虚假的对立搬进了事物,结果造成对现实性的否定(“理想化”到了令人讨厌的程度)。假如人们由现实的东西得出一个理想,那么人们就会攻击现实,使其贫困化,诋毁它。“为美而美”,“为真而真”,“为善而善”——这是憎恨现实的三种形式。
——艺术、认识、道德,三者都是手段。因为,人们不认为它是提高生命的意图,人们把它们相应地变成了生命的对立面,变成了“上帝”。——似乎就像更高世界的启示,而这个世界又通过这些启示增长了某些见地。
“美和丑”、“真和假”、“善与恶”——这些区别和对抗暴露出生命和提高的条件,非指一般人的,而是指一种坚实、持久、排斥对立的综合体的。由此引起的战争乃是根本的:是使强化孤立的隔绝手段……
<203>
这些渺小的群畜道德根本不会导致“永恒的生命”,可它们就这样登上了舞台,某某具有美德,这也许是很聪明的作法,但是对这场戏的观众来说,无论如何这仍旧是所有演出最可笑的一幕。假如这场戏演得就像完美的可爱的小绵羊般的温顺,那么人们无论是上天,还是入地,都不会得到特权;因此,人们充其量不过是一只小巧可爱长着角的傻绵羊而已——前提条件就是,人们不要虚荣心十足,摆出执法者的派头大出洋相。
这里,渺小的道德,由于花花绿绿的装点显出光怪陆离的样子——活像是神性特质的反照!
原则上说,每种美德的自然意图和功利性都是缄默的;它们只有相对神性的戒条、神性的榜样、彼岸和宗教财富。这才是有价值的。(五光十色;真好像事关“拯救灵魂”的大事似的。不过,这只是以尽可能多的美妙情感来“保持”康宁的手段。)
〈182〉
犹太教的传教士们都懂得把自己要求的一切都说成是神性的章程,当作针对上帝戒条的后果效应……同理,服务于保存以色列和以色列的生存可能的东西(譬如,一系列“仪式”;割礼、牺牲崇拜——此乃民族意识的中心)不是引荐来作为自然,而是成了“上帝”。——这个过程继续着;在“仪式”的必然性未被感觉到的犹太教内部(即作为针对外界的离群索居),可以设想一种教士般的人来,他们对贵族的态度很像“高贵天性”;灵魂具有无偏见和几乎是自发的传教士特性,因为灵魂为了尖锐地突出自己的对立面,便不注意“仪式”,而注重“信念”了……
根本说来,这里的问题又加了一种特定的灵魂类别:似乎一个教士的民族发生了民族起义似的——来自下层(罪犯、税吏、女人、病夫)的传道运动。拿撒勒的耶稣就是他们认识自己的标志。为了能够信仰自身,他们再次需要神学基督变容说。为了给自己创立信仰,他们同样离不开诸如“上帝之子”这样的虚构……同教士们歪曲以色列的全部历史酷似,在这里,有人再欢试图篡改人类的全部历史,以便能使基督教成为以色列的根本大事。这一运动只有在犹太教的土壤里才有可能产生。因为,犹太教的主要作为就在于同罪恶和不幸纠缠不休,并把一切罪过都归结为对上帝的犯罪。那时,第二大势力便是基督教。
〈215〉
基督教乃是群畜道德的非自然化过程,因为受到绝对的误解和自我迷惑的影响。民主化乃是这种自我迷惑的自然形态,虚伪的东西要少一点。
事实:被压迫者、低贱之人,芸芸众生的奴隶和半奴隶在觊觎权力。
第一阶段:
他们自己解脱自身——他们发动自身,首先是虚构,他们彼此相认,他们要使自己成功。
第二阶段:
他们进入斗争,他们想要得到承认,要平等权,要“正义”。
第三阶段:
他们要求特权(——他们把权力的代表拉到自己一边)。
第四阶段:
他们想要独揽大权,他们享有大权……
在基督教中要区分以下三大要素:
a)各种形式的被压迫者;
b)各种形式的平庸者;
c)各种形式的败类和病夫。
基督教同第一要素一起为反对政治权贵及其理想而战;同第二要素一起反对各种形式的出类拔萃者和特权者(精神的、感性的);同第三要素一起反对健康、幸福之人的自然本能。
假如基督教取胜,那么第二要素就会出现在前台;因为那时基督教就会说服健康者和幸福者跟着它走(作为基督教的事业而战的斗士)。同样,对强者也是如此(由于他能制服芸芸众生,所以令人感兴趣),——而如今,基督教就是群畜本能,无论从哪方面来看,平庸性都是宝贵的,因为他们通过基督教获取了自己的最高认可。这种平庸天性最终要达到如此程度的觉悟(——取得了对自身的勇气——),他们也会在政治上承认自己有权力……
民主制度乃是自然化了的基督教。既然基督教由于极端的反自然性而被相反的估价克服,它就成了“返回自然”的一种形式。——结果:贵族政体的理想开始非自然化。(“高等的人”、“高贵”、“艺术家”、“激情”、“认识”;作为特殊者、天才等等崇拜的浪漫主义。)
〈210〉
请读一读《新约全书》这本诱惑之书吧!它本能地征用了道德,因为人们利用它赢得了公众舆论,——而且是理想的羊群所认可的极其可怜的美德,别的什么也说不上(包括牧人在内——),因为,它是道德的一种渺小、柔顺、善良、乐于助人和醉心入迷的形式,它对外界毫无所求,——它把“世界”同自身判若两界。它无端狂妄自大,好像人类的命运就是这样围绕着它来旋转一样;它认为一方的教区是权利,另一方的则是谬误,是永世的下流痞和垃圾。对一切有权力者抱有莫明其妙的仇恨。但是,并不动手!它是内在的超脱,外表则一仍其旧(任人驱使、奴性十足;善于把一切都变成为上帝和美德效劳的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