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斯图亚特太小了,所以很难被从房子里找到。他的父母与哥哥乔治一般很少能一眼看到他——他们就经常喊他;于是房子里就总是响起这些喊声的回声:“斯图亚特!斯图—亚特!”在你进卧室的时候,他可能已经爬上了椅子,而你却看不到他。利特尔先生总担心失去他,再也找不回来。他就给他做了一个小红帽,就像猎人戴的那种,这样他就容易被看见了。
一天,已经七岁大的斯图亚特正在厨房里看他的妈妈做芡粉布丁①。他感觉很饿,当利特尔太太打开电冰箱门取东西时,斯图亚特便溜进去看是否能找到一点儿干酪。当然,他以为他的妈妈已经看见他了,可当门被关上后他才极度惊恐地发现自己被锁到了里边。
“救我!”他喊。“这里太黑了。冰箱真冷。救命!让我出去!一分钟内我就会冻僵的。”
但他的声音太微弱了,根本穿不透厚厚的冰箱壁。他在黑暗中往前摸索着,不小心掉进了干梅果酱里。那里真冷呀。斯图亚特冷得上牙直打下牙。直到半小时后,利特尔太太又打开冰箱门时才发现他站在装奶油的盘子上,不停地拍打着胳膊试图取暖,还在一边上下蹦着,一边往手上呵气。
“真可怜!”她叫。“斯图亚特,我可怜的小儿子。”
“给我喝点儿白兰地如何?”斯图亚特说,“我都冷到骨头里了。”
可他的妈妈却给他喝了点肉汤,又把他放到烟盒床上,把一个玩具热水袋放到他的脚上。即便如此,斯图亚特还是得了一场重感冒,然后又转成了支气管炎,使斯图亚特不得不在床上躺了差不多两周。
在他得病期间,其他的家庭成员都对他表示了极大的关心。利特尔太太来和他下“tick-tack-toe”棋。②乔治给他做了一个吹肥皂泡的小管子,还有一副弓箭。利特尔先生用两只曲别针给他做了一副溜冰鞋。
一个寒冷的下午,利特尔太太把她的一块抹布拿到窗外抖的时候,看到窗台上躺着一只就要被冻死的小鸟。她把小鸟捡起来,放到暖气炉边,一会儿它就抖抖翅膀,睁开了眼睛。那是一只很可爱的小雌鸟,它的身子是棕色的,胸部长着黄色的条纹。对于她到底是种什么鸟,利特尔一家人的意见完全不一致。
“她是大眼威瑞,”乔治很科学地说。③
“我认为她更像一只小鹪鹩,”④利特尔先生说。不管她是什么鸟,他们还是把她带到起居室里,喂她吃食,给她喝水。不久,她感觉好多了,就开始在房子里谨慎而又好奇的到处蹦。不一会儿,她就蹦上楼梯,来到斯图亚特的卧室。
“你好,”斯图亚特说。“你是谁?你从哪儿来?”
“我是玛戈,”小鸟用甜美的嗓音轻柔地说,“我从长着高高的麦子的田野来,我从长满大蓟和羊齿植物的草场那里来,我从长满绣线菊⑤的山谷来,我喜欢吹口哨。”斯图亚特一下子就坐了起来。“再说一遍!”他说。
“不行,”玛戈回答。“我嗓子疼。”
“我也是,”斯图亚特说。“我得了支气管炎。你最好别离我太近,容易被传染的。”
“那么我站到门口好了,”玛戈说。
“如果愿意你可以用点儿我的漱口水,”斯图亚特说。“这里有滴鼻净,还有足够多的‘克里内克丝’牌面巾纸⑥”。
“非常感谢,你真是太好心了,”小鸟回答。
“他们给你量体温了吗?”斯图亚特说着,开始从心底里为新朋友的健康担心起来。
“没有,”玛戈说,“我想那没必要。”
“噢,我们最好确认一下,”斯图亚特说,“因为我不愿你发生什么事情。这儿……”他把温度计递给她。玛戈把温度计放到舌头下面,然后她和斯图亚特静坐了三分钟,才小心地把温度计拿出来,仔细地查看着。
“正常,”她宣布。斯图亚特能感觉到他的心在快乐的跳动。以前他从没见过像这只小鸟一样美丽的动物,而且他已经爱上了她。
“我希望,”他说,“我的父母已经给你准备好了睡觉的地方。”
“哦,是的,”玛戈回答。“我将睡在起居室里书架上的那盆波士顿羊齿植物⑦上。在一个城市里,那就算是个很不错的地方了。现在,如果你能原谅我,我就上床睡觉去了——我看外面的天好象变黑了。我总是一到日落就上床的。晚安,先生!”
“请不要叫我先生,”斯图亚特叫。“叫我斯图亚特。”
“好的,”鸟儿说。“晚安,斯图亚特!”说着,她就高兴地蹦到楼下去了。
“晚安,玛戈!”斯图亚特叫。“明早再见。”
斯图亚特重新盖好了被单。“那是只很好的鸟儿,”他低语着,轻叹了一声。
不久,利特尔太太走进来,给斯图亚特铺床,听他念睡前祈祷,斯图亚特便问她那只鸟在起居室里睡觉是不是很安全。
“非常安全,我亲爱的,”利特尔太太回答。
“那只叫雪球的猫呢?”斯图亚特害怕地问。
“雪球不会碰那只鸟的,”他的母亲说。“你还是睡吧,别想这些了。”利特尔太太打开窗子,关上了灯。
斯图亚特闭上眼睛在黑暗中躺了一会儿,可是他却怎么也睡不着。他在床上翻来覆去的,把床单都压皱了。他一直在想着雪球,还有雪球那闪光的眼睛。最后,他实在不能再忍受了,就打开了灯。“我总是不能相信一只猫,”他嘀咕着。“而且一想到玛戈正在危险中,我就怎么也不能睡。”
斯图亚特推开被子,爬下了床。他穿上他的便袍和拖鞋,又带上他的弓箭和手电筒,蹑手蹑脚地进了走廊。大家都在睡觉,房子里一片漆黑。斯图亚特找到了下楼的路,便沿着它无声而又小心地慢慢往起居室去。他的嗓子还很疼,而且他还有点儿头晕。
“虽然病了,”他对自己说,“我还是能把事情做好。”
他一点儿声音也没弄出来,就偷偷地走过书架旁的灯,顺着绳子爬上了书架。从外面投射上来的微弱的路灯光里,斯图亚特能隐约看见玛戈正睡在羊齿植物上,她的头藏在翅膀的下面。
“你的眼紧紧闭着,胸脯在平静地起伏,”他轻声重复着一句在电影里听来的对白。然后他躲到一个烛台后等待着,倾听并观察着。半小时内他没听到什么异常,除了玛戈在梦中轻轻掀动翅膀的声音。钟大声地敲了十下,在最后一声钟响过后,斯图亚特看到两只黄绿色的眼睛正在沙发后闪着光。
“就是这样!”斯图亚特想。“我猜这儿就会有什么事发生的。”他抽出了弓箭。
那双眼睛移得更近了。斯图亚特有点儿害怕,但他是一个勇敢的老鼠,即使在嗓子疼时也是如此。他把箭搭到弓弦上等待着。雪球无声地,慢慢地朝书架爬过来,又跳上了椅子,这样就很容易接近玛戈睡觉的那盆羊齿植物了。然后他伏下身来,准备往上蹿。他的尾巴兴奋地来回摇着。他的眼里发出了荧光。斯图亚特决定开始行动了。他从烛台后跨出来,单腿跪地,拉满弓弦,小心地瞄向雪球的左耳朵——那地方离他最近。
“这是我曾经干过的最漂亮的事,”斯图亚特想。他把箭一直射进那只猫的耳朵。
雪球痛苦地嚎叫着跳起来,往厨房逃去。
“一矢中的!”斯图亚特说,“感谢老天!噢,这个夜里的工作做得多好。”他朝睡梦中的玛戈抛了个飞吻。
这个疲惫的小老鼠几分钟后爬回床上——他终于想睡一觉了。
注释① :芡粉布丁,原文是tapioca pudding,我只是直译,因为我不知道布丁都是什么东西,只知道补丁——游戏里的,非衣服上的。
注释② tick-tack-toe,有两种解释:一种是指两人对局的儿童游戏。二人轮流在一有九方格的棋盘上划十字或圆圈,以所划的记号三个成直、横、斜线相连者为胜。一种则指另一种儿童游戏,参加游戏者闭阖双目以铅笔点指任一在板上的一组数字,累计得分以多者为胜。
注释③: 威瑞(Vireo),北美产的一种食昆虫的小鸣禽。
注释④:鹪鹩,雀形目,鹪鹩科鸟类,形小,体长约10厘米,约60种。头部淡棕色,有黄色眉纹,上体连尾带栗棕色,布满黑色细斑。尤指在极地附近温带区繁殖的鹪鹩(北美称之为冬鹪鹩),长约10厘米,褐色,有暗条纹,雌雄相似,嘴短而稍下曲,翅短圆,尾短而翘。从加拿大到火地岛各地常见的是莺鹪鹩,灰褐色,有条斑,长12厘米。黄腹鹪鹩,莺科,体长约14厘米,体羽背部绿褐色,胸腹部前白后黄,尾长超过体长的一半。美国最大的种类是西南沙漠一带的棕曲嘴鹪鹩。此外,美国东部的皇猛鹪鹩,干旱的北美西部的峡谷鹪鹩等也都是鸣声优美的鸟类。美国唯一的胸部有条纹的是普通岩鹪鹩,在大平原以西的岩石间营巢。
注释⑤: 绣线菊(Meado),蔷薇科,落叶灌木。叶卵形,初夏开花,花淡红色,原产日本。)
注释⑥:Kleenex:朋友筋斗云告诉我,这是美国专门生产的一种著名品牌的擦鼻纸。
注释⑦: 羊齿植物(fern),就是加菲猫喜欢的那种,可惜我查不到详细介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