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12日 星期六 艾米尔在巴克赫尔瓦拍卖日上大显身手
六月的一个星期六。巴克赫尔瓦庄园耍搞拍卖,大家都想看看,因为在勒奈贝尔亚和全斯毛兰,这是人们所知道的最好玩儿的事情。艾米尔的爸爸安唐·斯文松自然要去,阿尔佛莱德和李娜也嚷嚷着要去,当然还有艾米尔。
如果你去过一次拍卖场,你就会知道那里都干些什么了。你知道,当有人要卖掉自己的东西时,可以把它们进行拍卖,这样别人就会来买。巴克赫尔瓦庄园的人要把他们所有的财产都卖掉。因为他们想移居到美国去。当时有许多人这么做。他们当然不能带着厨房里的沙发、大煎锅、奶牛、小猪和母鸡一块去。因此巴克赫尔瓦一家就在这么一个日子搞起了拍卖。
艾米尔爸爸想买头便宜的奶牛,可能还要买头母猪,还可能买几只母鸡,因此他要去巴克赫尔瓦。阿尔佛莱德和李娜也为此同行,因为他需要有人帮着把买的家畜弄回来。
“可是艾米尔去干什么,我真不知道。”艾米尔爸爸说。
“用不着把艾米尔带去,”李娜说,“那里会闹乱子的。”
李娜知道勒奈贝尔亚和其他拍卖市场上发生过许多次打架斗殴,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说,她讲得并不错。但是艾米尔妈妈还是瞪大眼睛盯着李娜说:
“要是艾米尔想去看拍卖,他就可以去,你用不着为他操心。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别象往日那样一见外人就不知道姓什么了!”
这一下子击中了要害,李娜立刻住嘴了。
艾米尔戴上帽子,准备出发了。
“给我买点东西。”小伊达把头一歪,用恳求的口吻说。
她并没有向具体的某一个人提出这个要求,不过是信口说说,但是她爸爸立刻皱起了眉头。
“买,买。我就听不到点别的。我不刚给你买了十奥尔糖吗? 还是为了一月份你的生日,你忘了?”
艾米尔正想向爸爸要个硬币,要是口袋里一个奥尔也没有,看拍卖还有什么意思。但是现在他打消了这个念头。这会儿是不可能从他爸爸手里挤出钱的,这个他懂。现在,爸爸在运牛奶的大车上已经坐好,就要出发了,这么匆匆忙忙的肯定要不出钱束。但是用这种办法办不成的事,可以换换办法干。他使劲想了想说。
“你们先走吧,我骑卢卡斯随后就到!”
艾米尔爸爸听他这么说,心里有点怀疑,但是艾米尔爸爸想尽快地动身,因此只是说:
“最好你留在家里,干脆别去了!”
接着他把鞭子一抽,启程了。阿尔佛莱德向艾米尔招招手,李娜向小伊达也招手告别。艾米尔妈妈向艾米尔爸爸喊道, “当心!你们可别少胳膊短腿地回来!”
她这么说,因为她也知道有时候拍卖市上打起架来可够野的。
牛奶车很快就从拐弯处消失了。艾米尔站在扬起的尘土中向车张望。过了一会儿,他就忙了起来,因为他得弄点钱,可怎么弄呢,你猜?
在艾米尔小的时侯,要是你也在斯毛兰省度过童年。你就会知道,那时候大路上到处都设了些栅门,真讨厌极了。那可能是为了让斯毛兰的牛群呆在自己家的牧场上,也可能是为了让斯毛兰的孩子们能有机会挣那么一两个奥尔。因为他们可以去打开栅门,让那些不愿下车自已去开门的农民的马车穿过去。
卡特侯尔特庄园边上也有一个栅门,可是艾米尔却没挣到几个奥尔。因为卡持侯尔特位于乡界的边上,没有多少人要到那边去办事。只有一个庄园比它还远,这就是巴克赫尔瓦,这次拍卖正好在那里举行。
“这意味着到那里去的每一辆车都得经过我家的栅门。”艾米尔这个满腔子鬼点子的小家伙想。
艾米尔在那里整整站了一个小时。他赚了五克朗七十四奥尔,你能相信吗?马车一辆接一辆。一辆车走后,他刚刚关上栅门,就得马上再把它打开。驾车来的农民要去看拍卖,因此情绪都很好,都高高兴兴地在艾米尔的帽子里扔下两奥尔或五奥尔的硬币。几个大个子农民还给他一个十奥尔的硬币。不过他们马上就后悔了。
卡洛克庄园的农民特别生气,因为艾米尔正好把他的棕色母马关在栅门外。
“你关那个栅门干什么!”他怒气冲冲地喝道。
“因为我总得先关上才能再打开。”艾米尔解释说。
“你今天干吗不让栅门老开着?”他气呼呼地又问。
“因为我又不傻。”艾米尔说,“这还是我第一次用得着这个破门呢?”
但是那个农民对着艾米尔抽了一鞭。一个钱也没给就跑走了。
当所有去看拍卖的人都已经穿过了艾米尔家的栅门,呆在那里再也没有什么钱可赚时,艾米尔就跳上卢卡斯飞奔而去。速度之快使得他裤袋里的硬币不断地哗哗作响。
巴克赫尔瓦的拍卖活动正在热闹地进行,人们挤在一起观看那些摆放在地上的各种东西。在明亮的阳光下,这些东西都象丢失物品一样在等待着主人。在人群当中的一只木桶上,站着的那个拍卖员已经把煎锅、咖啡怀子和旧纺车,还有一些我不知名的东西都拍卖了好价钱。你知道,拍卖是这样进行的,人们喊着向拍卖员报价,告诉他你愿意出多大的价钱买这一物品。愿意多出钱的人可以报更高些的价,从而可以买到一个厨房沙发或者其他热门货。
当艾米尔骑着卢卡斯跑进院子里时,人群中立刻引起了一阵骚动,许多人都嘟嚷着说:
“卡特侯尔特的那小子又来了,我们最好还是快回家吧!”
这会儿艾米尔正急着买东西。他的钱太多了,弄得他的头都快晕了,所以连马还没来得及下来,他就为一张铁床报了三克朗的价,但是他心里是死活也不愿要它的。幸亏一个冒拉村的农民又报了四克朗,艾米尔才摆脱了它。但是他继续见什么都抢着报价。一转眼他就买下了三件东西,一件是一个外表都磨光了的,用天鹅绒包着的小盒子,盖子上还镶着几块蓝色贝壳——这可以送给小伊达;另一件是一个面包铲子,一个有长长的把、可以用来把面包点心送进烤炉里去的铲子;第三件是一个破旧的长满铁锈的灭火器,整个勒奈贝尔亚谁也不会花十奥尔买它的,艾米尔报价二十五奥尔,并得到了它。
“唉,天呀,我真不想要它。”艾米尔想。但是已经晚了。现在他有一个灭火器了,不管他想要还是不想要。
阿尔佛莱德走来,一看艾米尔的灭火器就大笑起来。
“灭火器所有者艾米尔·斯文松!”他叫道,“你买这个铁筒子到底想干什么用?”
“当雷击引起着火时。”艾米尔答道。他话音刚落,雷击就打开了,起码艾米尔开始是这么以为的。其实那是他爸爸抓住他衣领,拚命在摇晃,使他的满头卷发也随之乱舞。
“混账小子,你干了些什么?”艾米尔爸爸大声喝道。
刚才他正在山坡下的牛棚里冷静地挑选一头奶牛时,李娜气喘吁吁地跑来了:
“主人、主人,艾米尔来了,正在买灭火器呢,让他买吗?”
艾米尔爸爸还不知道艾米尔自己有钱,他以为他得为艾米尔买的一切东西付钱!所以也难怪他一听到灭火器的消息,顿时就脸色苍自、浑身发抖。
“放开我,我自己付钱。”艾米尔喊道。后来他终于向爸爸解释清了他怎么通过开关卡特侯尔特的栅门得到了这么一笔钱。艾米尔爸爸也觉得艾米尔这一手干得挺漂亮,但是他仍然认为把钱扔到一个旧灭火器上是不明智的。
“不过,我还是不想看到你干的这些蠢事。”他严厉地说。他要求看看艾来尔买进的所有东西。一个旧绒面盒,什么用也没有,一个面包铲,他家里早就有一把,还挺好用的。他硬着头皮看完后,认为这都是些愚蠢的买卖,特别是那个灭火器。
“记住我现在讲的话!一个人只能买绝对需要的东西。”艾米尔爸爸说。
这话当然不错,问题是怎么才知道什么是绝对需要的东西呢?例如糖水饮料是不是绝对需要的?不管怎么说,反正艾米尔这么认为。他被爸爸教训了一顿后,正在闷闷不乐地游逛时,在一棵紫丁香树萌下找到了一个卖啤酒和糖水饮料的小摊。可真叫人高兴。富有冒验精神的巴克赫尔瓦人,竟从魏奈比酿造厂整箱地运来了这些饮科,卖给渴得噪子冒烟的看拍卖的人。
艾米尔以前就喝过一次糖水饮科,这回又碰上了糖水饮料,而他的口袋里又装满了钱,这么两件幸运的事碰在—起,你说能不叫人高兴吗?
艾米尔要了三杯糖水饮料,一口气喝了下去。但是接着又响起了雷声。他爸爸突然不知从哪儿又冒了出来,抓住他的衣领,拚命地摇晃,使糖水从艾米尔的鼻子里呛了出来。
“混账小子,你刚挣了点钱就跑到这里喝起冷饮来了!”
这下艾米尔也发火了,他一字一句地说:
“这回我可生气了!”他喊叫道,”没有钱时,我不能喝糖水饮料,而有了钱时,又不许我喝糖水饮料。妈的,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喝糖水饮料?”
他爸爸严厉地盯着艾米尔。
“回家后,你又该坐木工房了。”
更多的话他没有说,就消失在坡下的牛棚里了。艾米尔站在那里真害臊,他感到自己太坏了。不仅仅是因为他与爸爸顶撞,更糟的是他说了“妈的”这句骂人的脏话。骂人在卡特侯尔特是不允许的,艾米尔爸爸是教区委员,他对这类事特别注意。艾米尔难过了一小会儿后又去买了瓶糖水饮料,跑着给阿尔佛莱德送去。他们俩一起在巴克赫尔瓦庄园的柴草房墙边坐下,聊起天来。阿尔佛莱德喝得津津有昧,“从来没喝过这么好喝的东西。”他说。
“你看见李娜了吗?”艾米尔问。
阿尔佛莱德豌起拇指指指李娜。她正背靠着篱笆墙,坐在远处的草地上。她的旁边坐着那个卡洛克庄园的农民,就是用鞭子抽艾米尔的那个人。很明显,李娜早把家里对她的警告忘得一干二净,因为她又象往常那样见到外人就嘻嘻哈哈地胡闹起来。看起来卡洛克庄园的那个庄稼汉还挺喜欢李娜的疯劲儿。艾米尔一看到这个情景立刻高兴起来。 “你想,阿尔佛莱德,要是我们能把李娜嫁给卡洛克的这个老家伙,你就可以摆脱她了。”艾米尔满怀希望地说。
事情是这样的,李娜不管阿尔佛莱德怎么极力反对,还是硬把他当做自己的未婚夫,并且还要和他结婚。怎么才能使阿尔佛莱德摆脱李娜的纠缠昵?长期以来这件事使阿尔佛莱德和艾米尔头疼。可是现在他们看到了希望,要是卡洛克的这个汉子能够娶走李娜,问题就解决了!当然他老了些,快五十岁了,头都快秃了。可是他有一小块地,李娜没准乐意去当个卡洛克庄园的小主妇。
“我们得留神点,别让人扰散了他们。”艾米尔说。
他知道李娜得花不少心机和气力才能让卡洛克庄园的那家伙神魂颠倒地上钩。
坡下的牛棚旁已经开始卖家畜了,阿尔佛莱德和艾米尔走去看热闹。
艾米尔爸爸用很适当的价格买进了一头母猪,一头快要下小猪的母猪,但是买奶牛时却遇到了麻烦。一个从巴斯泰法尔来的农民想把所有的母牛统统买下,所以艾米尔爸爸被迫出了八十克朗才买下他想要的那头奶牛,当他付出这笔惊人的钱时,心里不由得一阵阵发疼。一下子他的钱全花光了,连买只母鸡的钱都没了。巴斯泰法尔人把所有的母鸡都买下了,只有一只他不愿要。
“我要只瘸母鸡干什么,”他说,“你们把它杀了算了!”
巴斯泰法尔农民主张杀掉的那只母鸡,被砸断了一条腿,而医治时断腿又接得很马虎,所以这只可怜虫现在走起路来一拐一颠的。一个站在艾米尔身旁的巴克赫尔瓦庄园的小孩对艾米尔说。
“这老头真傻,竟不要瘸腿劳达,它可是我们家最好的蛋鸡。”
这时艾米尔高声叫道:“我出二十五奥尔买瘸腿劳达。”
所有的人一听都大笑起来,当然不包括艾米尔爸爸,他跑过来抓住艾米尔衣领,
“混帐小子,你在一天里究竟要做多少愚蠢的生意?这回要加倍地坐木工房。”
但是说出去的话如同泼出去的水。艾米尔已经报价二十五奥尔,他就得遵守这一诺言。瘸腿劳达现在变成了艾米尔的母鸡,不管他爸爸喜欢不喜欢。
“现在我总算有两只动物了。”他对阿尔佛莱德说:“一匹马和一只母鸡。”
“对,一匹马和一只瘸腿母鸡。”阿尔佛莱德说着大笑起来,象往常那样笑得那么和善。
艾米尔把瘸腿劳达放到一个木箱子里。然后把它和其他的宝贝都放到柴草房旁。那里放着他的灭火器、面包铲子、绒面盒子,还有艾米尔的卢卡斯也拴在那里。艾米尔端详着他的全部财产,心里还挺满意。
现在李娜和那个卡洛克庄稼汉之间有何进展,艾米尔和阿尔佛莱德特地绕了个弯过去瞧瞧。他们满意地看到李娜表现得挺出色。那个卡洛克农民搂住她的腰,而李挪又笑又闹,从来没见过她这么高兴。她还不时地往外推着那个庄稼汉,推得他倒在篱笆墙上。
“看来他还挺喜欢这一招的。”艾米尔说,“只是李娜别太用劲儿了。”
艾米尔和阿尔佛莱德对李娜的表现都很满意。只有一个人不满意,那就是从布村来的布尔顿。
他是全勒奈贝尔亚乡最能打架的一个无赖和酒鬼。拍卖场上发生的那么多激战,大部分都是由他引起的。常常是他先动手打人。你知道,那时候—个扛活的长工,成年累月地干活,吃苦受累,没有什么娱乐活动。有这么一次拍卖,对他来说总算是一点消遣。来到人群里,他光想打架,要不灌到他肚子里的那些烧酒激起的野劲儿到什么地方发泄去。可惜并不是所有的人都只喝糖水饮料,起码布尔顿不是这样。
这会儿他看见李娜正坐在那里和卡洛克老头瞎胡闹,就来气了。
“李娜,你不害臊吗?你招惹这个又老又秃的庄稼汉干什么?他对你来说太老了,你连这个也不懂吗?”
就这样打架开始了。
艾米尔和阿尔佛莱德眼看着那个卡洛克农民怒火满腔地放开了李娜。要是让这个布尔顿把阿尔佛莱德和艾米尔想出的计划给破坏了,那可太糟了。
“别动,坐着别动,你坐着好了。”艾米尔焦急地向卡洛克老头喊道,“布尔顿由我来对付。”
说着他拿起面包铲子朝布尔顿的屁股一下子抡过去。不过他真不应该这么做,因为布尔顿转过身来一把抓住了艾米尔,他气得眼睛都斜了。艾米尔被他用一双巨手抓住,以为自己的末日到了。这时阿尔佛莱德大喝一声,
“放下这孩子,要不我把你的胳膊和大腿拧下来捆在一起,让你背回去,你看着吧!”
阿尔佛莱德身体强壮.相当好斗。不到两秒钟他就和布尔顿扭打成一团并滚翻在地。
这正是许多人寻找和期待的。
咱们还在这儿袖手旁观吗?绝大多数穷庄稼汉们都这样想。他们一个接一个地从四面八方跑过来凑热闹。
这时李娜大哭起来,“他们为争我打起来了。”她喊道,“都变成了一场闹剧了。”
“只要我手里有这把面包铲子,这里就成不了闹剧。”艾米尔安慰她说。
这时所有的穷庄稼汉们都挤在一块儿,象一堆大虾似的。他们又撕又抓,又喊又咬,有的拳打脚踢,有的狂呼乱叫。
艾米尔真担心会把他的阿尔佛莱德压扁了,他象玩挑木棍游戏似的拿着面包铲子在人群中乱拨乱挑,想把阿尔佛莱德从人堆中拨出来。但是根本行不通,因为不管艾米尔站在什么地方,总有人愤怒地伸出拳头砸他,要把他也拖到打架斗殴中去。
这事艾米尔可不想干。所以他跳上卢卡斯,策马围着打仗的人群猛跑。他骑在马上挥动着面包铲子,头发在风中飘舞,真象一个骑士举着长矛在战斗的漩涡之中。
艾米尔一有机会就举铲猛击。由于他骑着马,铲子的力量就大多了,所以他成功地把最顶上的那一层人给扒了下来,但是不断又有新的人投入战斗,所以不管艾米尔怎么使劲儿,也没办法把阿尔佛莱德解救出来。
拍卖场上的妇女小孩都吓得又哭又叫,喊声震天。艾米尔爸爸和另外一些头脑清醒,没参加打仗的庄稼汉,也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有气无力地喊道:
“快别打了,小伙子们,还有不少拍卖会,你们留着劲儿以后再用吧!”
这时那些卷入战斗的年轻人却忙得什么也听不见,他们心里想的只是打!打!打!
艾米尔扔掉面包铲,“李娜,现在你别站在那里嚎叫,快过来帮帮忙。”他喊道,“别忘了你的未婚夫压在最底下!”
我说过艾米尔的鬼点子特别多,你猜他干什么去了!他有灭火器,而且井里有水。他让李娜压水泵,他自已掌握着水龙头,对着正需要水的地方猛喷。
当这股凉水猛地喷向人群的时候,人们都象打了个嗝儿似的一怔。信不信由你。艾米尔只喷了几分钟,战斗就停了下来。从人堆中露出一个又一个神色张惶、鼻青脸肿的面孔,人们一个个慢慢地爬了起来。你应该记住,要是你碰上打群架,要想让他们停下来……那用凉水要比铲子好得多,别忘了!
长工们一点也不生艾米尔的气,现在他们的酒劲儿都已经发泄出来了,都觉得这场战斗就此结束也不错。
“不过,下星期卡纳斯侯尔特还有拍卖会。”布村的那个布尔顿咕噜着,用手抓了点苔藓往鼻孔里塞,好止住鼻血。
卡纳斯侯尔特庄园主这天也来了,他亲自目睹了这场恶战。这时艾米尔走过来,以五十奥尔的价钱把灭火器转卖给了他。
“我还赚了二十五奥尔。”艾米尔对阿尔佛莱德说。大概就是从这时起,阿尔佛莱德逐渐认识到艾米尔长大了可能会变成一个很能干的商业家。
拍卖结束了。大家都带着自己买的东西准备上路回家了。艾米尔爸爸也想带着他买的奶牛和母猪回家去。他把那头母猪捆到了牛奶车上,瘸腿劳达被装在木箱里也放在车上,尽管艾米尔爸爸生气地瞪了它几眼。奶牛罗拉应该跟着大车一块走,主人是这么想的,但是谁也没去问罗拉是否也这样想。
你可能听别人讲过发怒的公牛,你听说过发疯的母牛吗?要是没听说过,我可以给你讲讲。一旦母牛真发起疯来,连最野性的公牛见了也会吓得发抖,连躲带藏的。
罗拉一直是一头非常温顺的母牛,再也没有比它更老实的了。但是当阿尔佛莱德和李娜走过来要赶它上路,要它回卡特侯尔特时,它猛地一下子挣脱了大家,怒吼一声,使拍卖场上所有的人都一哆嗦,真吓坏了。可能这母牛刚才也看到了那场恶斗,认为既然拍卖会是这个样子,那就斗它一场吧!不管怎么说,现在它发疯似地横冲直撞。谁要靠近它,那可有生命危险。阿尔佛莱德先试了一下,接着是艾米尔爸爸。罗拉的眼睛里发出最粗野的凶光,低头挺角,高声怒吼着朝他们冲来。艾米尔爸爸和阿尔佛莱德吓得象狐狸一样地东躲西藏。还有几个人想上去帮忙,但是罗拉不愿在牛棚前的山坡上看到一个人,它把所有的人都赶跑并躲得远远的。
“真是一场好戏!”李娜看到巴克赫尔瓦人、卡洛克农民、巴斯泰法尔人、卡纳斯侯尔特人和布村的那个布尔顿都被罗拉追得四处逃命时说。
最后艾米尔爸爸气得发疯,他高喊,
“我已经为了这头该死的疯牛付了八十克朗,快拿枪来,现在必须干掉它。”
他说这句话时身上一颤,不过他知道一头疯牛是不会有什么用处的。这是众所周知的。所以巴克赫尔瓦庄园主拿出一枝上了子弹的步枪。递到艾米尔爸爸的手里。
“最好还是你自己来。”他说。
这时艾米尔喊道:“等一下!”
我说过他是一个鬼主意挺多的孩子,只见他走到爸爸跟前,这样说:
“要是你一定要打死它,那么你把它给我吧!”
“你要一头疯牛干什么?”艾米尔爸爸说:“拿它去赶狮子吗?”
艾米尔爸爸知道艾米尔对牲口挺懂行的,因此他说,要是艾米尔能把罗拉赶回卡特侯尔特家去,那不管疯不疯,它将永远属于艾米尔。
艾米尔走到刚买了六头奶牛的巴新泰法尔农民跟前,对他说,
“要是我把你的牛一起赶到卡特侯尔特,你给我多少钱?”
巴斯泰法尔庄园在乡的另一端,赶着六头奶牛一直走到那里可不是什么叫人快活的事,巴斯泰法尔农民自然知道这一点,因此他立刻从裤口袋里拿出一个二十五奥尔的硬币。
“赶走吧!”他说,“这个你收着!”
你猜艾米尔后来干什么去了?对,他迅速地跑过牛棚前的坡地,走进牛栅,把拴在里面的奶牛统统解开缰绳放了出来。当它们走到罗拉身边时。罗拉立即停止哞叫并安静下来,眼睛也睐在一起。很明显它为自己刚才的表现感到害臊。但是当一头可怜的奶牛必须离开自已的老家,孤零零地站在那里,身边连一头它熟悉的伙伴也没有,那它能干些什么呢?自然是又生气又难过,只有艾米尔懂得这一点。
这时罗拉和其他那几头奶牛一起上路了,它老实极了。拍卖场上的人都大笑起来,并说:
“卡特侯尔特家的这小子真不笨!”
阿尔佛莱德也笑了。“牲口所有者艾米尔·斯文松。”阿尔佛莱德说,“现在你有了一匹马、一只瘸腿母鸡和一头疯奶牛,你不想再添点别的吗?”
“当然,日子还长着那,我会再搞些的。”艾米尔镇静地说。
在卡特侯尔特庄园里,艾米尔妈妈站在厨房窗前正往外看,等待着亲人们从拍卖场上归来。当她看到大队车马沿坡而上时,立刻瞪大了双跟。最前面是牛奶车,车上坐着艾米尔爸爸.阿尔佛莱德和李娜,还有一头母猪和瘸腿劳达,它正在为新下了蛋而欢快地咯咯叫,后面七头奶牛排成长长的一队。艾米尔走在最后,他骑在卢卡斯的背上,手中拿着面包铲在维持秩序,使任何奶牛都不能脱离队伍。
艾米尔妈妈跑出来,后面紧跟着个小伊达。
“七头奶牛。”她向艾米尔爸爸喊道,“是谁头发昏了,是你还是我!”
“不,奶油(牛)。”艾米尔爸爸用地道的斯毛兰土话说。他又嘟嘟嚷嚷地说了半天,艾米尔妈妈才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时她用慈爱的眼光看着艾米尔。
“上帝保佑你,艾米尔!可是你怎么会知道我的面包铲子刚刚裂成两半?我正需要用它把面包放到烤炉里去。”
接着她尖叫一声,因为她看见了阿尔佛莱德的鼻子,它比平日大了一倍。
“你的鼻子在什么地方搞成这个样子?”艾米尔妈妈说。
“在巴克赫尔瓦拍卖会上。”阿尔佛莱德说,“下星期六还得去卡纳斯侯尔特呐!”
李娜阴沉着脸,闷闷不乐地从马车上爬下来,现在她那嘻嘻哈哈的疯劲儿一点也不见了。
“你脸色真难看,”艾米尔妈妈说,“你怎么啦?”
“牙疼。”她木呆呆地说。卡洛克庄园的那个老家伙一个劲儿地请她吃糖,使她那颗早已被虫蛀坏的牙齿这会儿又疼了起来,疼得头都快要裂了。
但是不管牙疼不疼她都得立刻到牧扬上去挤奶,实际上卡特侯尔特的母牛们早就等着她了。
罗拉和其他拍卖场上买来的牛也早到挤奶时间了,它们都 “哞哞”叫着提醒人们注意这点。
“巴斯泰法尔人不在这里为他的牛挤奶也不是我的错。”艾米尔说着也开始挤起奶来,先是挤罗拉,接着挤另外那六头奶牛,一下子挤了三十公升奶。他妈妈把牛奶放在地下室里,后来用它做了个干酪,艾米尔得到一个圆的大干酪,他吃了好多天。
瘸腿劳达路上下的那个蛋,艾米尔马上拿去煮了并放在厨房桌子上。他爸爸正在那里闷闷不乐地吃晚餐。
“这是瘸腿劳达下的。”艾米尔说。接着,他又给爸爸倒杯新滤过的牛奶说,“这是罗拉挤出的牛奶。”
他爸爸闷着头又吃又喝,他妈妈正在往烤炉里送新做的面包。
这时李娜正把一个滚烫的土豆放在那颗坏牙上,一下子就使疼痛加重了七倍,正如她预科的那样。
“这次让你也尝尝滋味,”李娜对那颗坏牙说,“要是你不老实,我也不是好欺负的!”
阿尔佛莱德听了大笑起来:“那个卡洛克农民真够劲儿,请你吃了那么多糖。”他说,“你肯定得嫁给他了,李娜!”
“那个糟老头,都五十岁了,而我才二十五。你以为我会嫁给一个比我大一倍的人吗?”
“那有什么!”艾米尔急忙说,“真的没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李娜说,“你想想等我到五十岁,他就会到一百岁,那得给我添多少麻烦!”
“还是干你会干的事吧!李娜。”艾米尔妈妈说着,把最后一个长面包送进烤炉里并关上炉门。“这铲子真好用!”她说。
当爸爸吃完鸡蛋并喝了牛奶时,艾米尔说,“就这样还得坐木工房哪!”
艾米尔爸爸嘟嘟嚷嚷地说:“总而言之,今天艾米尔也没有干什么值得去坐木工房的事。”可是艾米尔说:
“说过的话就得算数,再见!”
说完他就一本正经地走到木工房里,坐下来削他的第一百二十九个小木人。
这时瘸腿劳达已经跳到母鸡房里的木架上,罗拉和卡特侯尔特的奶牛们正在牧场上满意地散步。不多会儿,巴斯泰法尔庄园的庄园主来取他的六头牲口。他和艾米尔爸爸又聊起今天拍卖场上的事,因此耽误了些时间,艾米尔爸爸没空放艾米尔出来。那个巴斯泰法尔人一走,他爸爸就急急忙忙地朝木工房走去。
当他走近木工房的时候,看到小伊达跪坐在木工房外面的一张小凳上,手里捧着那个镶着贝壳的小绒面盒,那副样子就好象捧着她最宝贵的东西,实际上也确实如此。但是艾米尔爸爸咕哝着说,
“愚蠢的生意,一个破绒面盒子!”
小伊达还没注意到她爸爸的到来,所以没有住声,还在那里重复着艾米尔在黑暗的木工房里说过的话。当艾米尔爸爸听清她在说什么的时候,脸色立刻变得苍白。做为教区委员的他,从来不能容忍在卡特侯尔特听到这种粗野的话,从伊达那娇细的嗓门说出这些话来就更糟了。
“住嘴!伊达!”艾米尔爸爸大喝一声。说着他从窗口伸进手去抓住艾米尔的衣领。
“混账小子!你坐在这里教你妹妹骂人呀,啊?”
“我没有,我不过告诉她千万别说“蚂的”,我还告诉了一些别的她也要当心的话。”
现在你知道六月十二日那天艾米尔都干了些什么,虽然并非什么都好,但是总得承认他干了几件聪明的事。想想他一下子挣了那幺多东西。一头挺捧的奶牛、一只呱呱叫的母鸡、一个漂亮的面包铲子、另外还有足够用来做个大干酪的牛奶。
唯一一个被他爸爸抱怨的就是那个旧绒面盒子。虽然没有什么大用处,但是小伊达那么喜欢它。她把她的顶针、剪刀和她从主日学校得到的一个小歌本,还有一小块漂亮的蓝玻璃和她的红发带都放在盒子里。当她刚得到这个盒子时,盒里还放着一札旧信,她马上把信倒在地板上。这天晚上,当艾米尔从木工房里被放出来走进厨房时,他看到那札信被扔在一个角落里,就拾了起来。这时阿尔佛莱德手里拿着蝇拍走进来,他在拚命地扑打苍蝇,好让李娜在厨房里过个没有苍蝇的星期天。艾来尔叫他一起来看信。
“什么东西都会有用的。”艾米尔说,“要是我需要给谁寄信时,这里已经有一大堆写好了的。”
信札最上面是一封美国来信,艾米尔一看到它立刻兴奋地吹起了口哨。
“看,阿尔佛莱德,我们这里有一封美国来信。”
阿德利亚是巴克赫尔瓦家的大儿子,很久以前就到美国去了。他走后就来过一封信,整个勒奈贝尔亚都知道这件事,大家还为此特生阿德利亚的气,并为他那可怜的父母双亲打抱不平。但是阿德利亚在信里究竟写了什么却不得知,巴克赫尔瓦家人对此也缄口不言。
“不过,现在可以知道了。”艾米尔说。这个聪明的孩子已经会认字了,手写的、印刷体的,他都认识。
他打开信封,大声念给阿尔佛莱德听,一眨眼的工夫就念完了,因为那封信特别短,上面写着: “我看到一只熊,寄给你们地址。再见。”
“这封信,我想没什么用。”艾米尔说。不过他还是应该等等再说这话更好。
这时已经是深夜了,六月十二日正在接近尾声。夜晚为卡特侯尔特人带来了宁静,既包括人也包括动物,就是不包括李娜,她正在牙疼,并躺在沙发床上呻吟和呜咽。六月的短短的夜很快过去了,新的一天开始了。
艾米尔的生活中新的一天也开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