悟真录之十二 世德纪 附录-1

类别:文学名著 作者:王阳明 本章:悟真录之十二 世德纪 附录-1

    光又言:“夫子捷疏虑繁文太多,一切反间之计俱不言及;亦以设谋用诡,非君子得已之事,不欲明言示人。当时若使不行间计,迟留宁王,宁王必即时拥兵前进,正所谓迅雷不及掩耳,两京各路何恃为备?所以破败宁王,使之坐失事机,全是迟留宁王一着。所以迟留宁王,全是谋行反间一事。今人读奏册所报,皆是可书之功,而不知书不能尽者十倍于奏册。”

    ,嫉谮百端,危疑莫测。守仁恭勤曲致,方靖地方,仅获身免。守仁为忠,可谓艰贞竭尽者矣。使时无守仁倡义统众,谋获机宜,战取有方,安庆卒破,金陵不保,长驱北上,应援蜂起,腹心阴助,京师存亡未可知也。虽毕竟天命有在,终必歼夷,旷日持久,士夫戮辱,苍生荼毒,可胜言也。

    至于破城之时,焚者,宫中自焚,故内室毁而外宇存,官兵但救而无焚也。掠者,伍文定之兵乘胜夺贼衣资,众兵不然也。杀人者,知县刘守绪所领奉新之兵,以守仁号令“闭门者生,迎敌者死”,故杀迎敌者百余人。及守仁至,斩官兵杀掠者四十六人,遂无犯者矣。且省城之人,各受宸濠银二两,米一石,与之拒守,是贼也,杀之何罪?又宫为贼巢,财皆贼脏,焚之掠之,亦何罪哉?今舍其大功,而摘其小过,几何而不为逆贼报仇乎?

    然在今日,陛下操柄之失,莫此为甚。他日无事则可,万一有事,将谁效用哉?况守仁学原性命,德由忠恕,才优经济,使之事君处物,必能曲尽其诚,尤足以当薰陶,备顾问。以陛下不世出明贤之资,与之浃洽讲明,天下之治,生民之福,岂易言哉!前者言官屡荐,故尚书席书、吴廷举,今侍郎张璁、桂萼皆荐之,曾蒙简命,用为两广总制。臣谓总制寄止一方,何若用之庙堂,可以赞襄谋议,转移人心,所济天下矣。

    夫宸濠积谋有年,一旦大发,震撼两京,而守仁以一书生,谈笑平之于数日之内,功亦奇矣!使不即灭,而贻先帝亲征之劳,臣不知卖国之徒计安出也?使不即灭,先帝崩,臣又不知圣驾之来,能高枕无忧否也?今建不世之功,而遭不明之谤,天理人心安在哉!臣知守仁之心,决非荣辱死生所能动者。但恐公论不昭,而忠臣义士解体尔;此万世忠义之冤,而国是之大不定者,宜乎天变之叠见也。

    越四日丁未,同时并进:其军于龙川者,惠州知府陈祥,率通判徐玑,从和平都入;指挥姚玺率新民梅南春等,从乌龙镇入;孟俊率珂等从平地水入。军于龙南者,赣州知府邢珣率同知夏克义,知县王天与等,从太平保入;推官危寿率义民叶方等,从南平人;守备指挥郏文率义民孙洪舜等从冷水径入;余恩率百长王受等,从高砂保入。军于信丰者,南安知府季斅率训导蓝铎等,从黄田冈入;县丞舒富率义民赵志标等,从乌径入。公自率中坚督文捣下浰大巢。副使君督余哨会于三浰。贼党自仲容至赣,备已弛矣,至是闻官兵骤入,皆惊失措。乃分投出御,而悉其精锐千余迎敌于龙子岭。我兵列为三冲,犄角而前。恩以受兵,首与贼战,却之。奋追里许,贼伏四起,击受后。寿乃以方兵鼓噪往援,俊复以珂等兵从旁冲击,呼声震山谷,贼大败而溃。遂并上、中二浰克之。各哨兵乘胜奋击,是日遂破巢十一:曰热水,曰五花障,曰淡方,曰石门,曰上下陵,曰芳竹湖,曰白沙,曰曲潭,曰赤塘,曰古坑,曰三坑。

    臣闻赏罚者,人主御天下之操柄也。得其操柄,死命可致,天下可运之掌;不得其操柄,百事具废,欲治得乎?故明主慎之,至亲不可移,至仇不可夺,有功必赏,有罪必诛;然必称天以命之,示非私也,臣下视之,不饰虚誉,不结援党,不思贿托,惟勉忠勤,死不敢易,欲不治得乎?今或不然,凡饰誉,援党、贿托,讥谗不及,必获显擢,无不如意。凡尽忠勤职,即讥谗蝟集,黜辱随至,无不失意。以此操柄失御,人皆以奸结巧避为贤,孰肯身仕国家事哉?臣不能枚举,姑以先朝末年陛下初政一事论之。

    论者之意,大略有六:一谓宸濠私书,有“王守仁亦好”一语;二谓守仁曾遣冀元亨往见宸濠;三谓守仁亦因贺宸濠生辰而来;四谓守仁起兵,由于致仕都御史王懋中、知府伍文定攀激;五谓守仁破城之时,纵兵焚掠,而杀人太多;六谓宸濠本无能为,一知县之力可擒,守仁之功不足多,而其捷本所陈,妆点过实。然究其本心,不过忌其功名而已。

    守仁南、赣镇守地方之责初无所与。今受责地方者遇事不敢担当,不过告变待命而已。守仁家于浙之山阴,浙乃江右通衢,兵力素弱,长驱或下,父兄宗族有噍类乎?此时守仁夫岂不思,但忘私奉公,以为社稷不幸或败,夷灭何悔。守仁之志,可谓精贯白日者矣。幸而成功,宇内太平,所谓徙薪曲突,人不为功,亦不致思其忠。

    伏惟陛下念明良遭遇之难,蚤召守会,令与大学士杨一清等共图至治。另推才能,为两广总制。仍敕该部给与守仁应得铁券禄米。将陈槐、邢珣、徐琏等起用,伍希儒、谢源等查酌军功事例议录,戴德孺量与荫袭。此实陛下奉天所操之大柄,不可毫发移夺者,宜早收之,以为使人宣忠效力之劝。臣不胜恳悃之至。

    不独守仁,凡共勤王大小臣工,亦废黜殆尽,臣不能枚举,姑以一二论之。

    至若捷本所陈,若作伪牌以疑贼心,行反间以解贼党之类,所不载者尤多,而谓以无为有可乎?

    霍韬

    谨按王守仁之成功有八善焉:乘湖兵归路之便,则兵不调而自集,一也。因田州、思恩效命之助,则劳而不怨,二也。机出意外,贼不及遁,所诛者真,积年渠恶,非往年滥杀报功者比,三也。因归师讨逆贼,无粮运之费,四也。不役民兵,不募民马,一举成功,民不知扰,五也。平八寨,平断藤峡,则极恶者先诛,其细小巢穴可渐施德化,使去贼从良,得抚剿之宜,六也。八寨不平,则西而柳、庆,东而罗旁、绿水、新宁、恩平之贼合数千里,共为窟穴,虽调兵数十万,费粮数百万,未易平伏。今八寨平定,则诸贼可以渐次抚剿,两广良民可渐安生业,纾圣明南顾之忧,七也。韩雍虽平断藤峡贼矣,旋复有贼者,实当尔时未及区画其地,为经久图,俾余贼复据为巢穴故也。今五十年生聚,则贼复炽盛也亦宜。若八寨乃百六十年所不能诛之剧贼,山川天险尤难为功,今守仁既平其巢窟,即徙建城邑以镇定之,则恶贼失险,后日固不能为变,逋贼来归,不日且化为良民矣。诛恶绥良,得民父母之体,八也。

    达天德者也;虽无诏命,先发后闻可也;况有便宜从事之旨乎?

    平南靖,明年平桶冈,又明年平浰头,又明年平逆藩。如虔,如楚,如闽,如粤、四郊力穑,清夜絃歌,而边圉之患除。如豫州,如江州,如桐城,如淮甸、千里肃清,万夫解甲,而社稷之忧释。夫公以文儒之资,生承平之世,蹈疏逖之踪,当盘错之会,天枢全斗极之光,地维扫豺狼之穴,玺书频奖,茅土加封,一时遭际,可以风励群工矣。

    又与龙光计议假写回报李士实书,内云:“承手教密示,足见老先生精忠报国之本心,始知近日之事迫于势不得已而然,身虽陷于罗网,乃心罔不在王室也。所喻密谋,非老先生断不能及此。今又得子吉同心协力,当万万无一失矣。然几事不密则害成,务须乘时待机而发乃可。不然恐无益于国,而徒为老先生与子吉之累,又区区心所不忍也。况今兵势四路已合,只待此公一出,便可下手,但恐未肯轻出耳。昨凌、闵诸将遣人密传消息,亦皆出于老先生与子吉开导激发而然。但恐此三四人者皆是粗汉,易有漏泄,须戒令慎密,又曲为之防可也。目毕即付丙丁,知名不具。”与刘养正亦同。两书既就,遣雷济设法差递李士实,龙光设法差递刘养正。各差递人皆被宸濠杀死。宸濠由是愈疑刘、李,刘、李亦各自相疑惧,不肯出身任事。以故上下人心互生疑惧,兵势日衰。

    宸濠私书“王守仁亦好”之说,乃启充得于湖口知县章玄梅者。切惟刑部节奉钦依:“原搜簿籍,既未送官封记收掌,又事发日久,别生事端,委的真伪难辨,无凭查究,着原搜获之人尽行烧毁。钦此。”今玄梅之书从何而来?使有之,何足凭据?且出于宸濠之口,尤其不足取信者。夫豪杰用意,类非寻常可测。守仁虽有防宸濠而图之之意,使几事不密,则亦不过如孙燧、许逵之一死以报国而已,其何以成功以贻皇上今日之安哉?设使守仁略有交通宸濠之迹,而卒以灭之,其心事亦可以自白;况可以不足凭信之迹,遂疑其心而舍其讨贼之大功哉?

    又言:“夫子应变之神真不可测。时官兵方破省城,忽传令造免死木牌数十万,莫知所用。及发兵迎击宸濠于湖上,取木牌顺流放下。时贼兵既闻省城已破,胁从之众俱欲逃窜无路,见水浮木牌,一时争取散去,不计其数。二十五日,贼势尚锐,值风不便,我兵少挫。夫子急令斩取先却者头。知府伍文定等立于锐炮之间,方奋督各兵,殊死抵战。贼兵忽见一大牌书:‘宁王已擒,我军毋得纵杀!’一时惊扰,遂大溃。次日贼兵既穷促,宸濠思欲潜遁,见一渔船隐在芦苇之中。宸濠大声叫渡。渔人移棹请渡,竟送中军,诸将尚未知也。其神运每如此。”

    又言:“尝闻雷济云:夫子昔在丰城闻变,南风正急,拜受哭告曰:‘天若悯恻百万民命,幸假我一帆风!’须臾风稍定,顷之,舟人欢噪回风。济、禹取香烟试之舟上,果然。久之,北风大作。宸濠追兵将及时,夫人、公子在舟。夫子呼一小渔船自缚,敕令济、禹持米二斗,脔鱼五寸,与夫人为别。将发,问济曰:‘行备否?’济、禹对曰:‘已备。’夫子笑曰:‘还少一物。’济、禹思之不得。夫子指船头罗盖曰:‘到地方无此,何以示信?’于是又取罗盖以行。明日至吉安城下,城门方戒严,舟不得泊岸。济、禹揭罗盖以示,城中遂欢庆曰:‘王爷爷还矣。’乃开门罗拜迎入。于是济、禹心叹危迫之时,暇裕乃如此。”

    德洪昔在师门,或问:“用兵有术否?”夫子曰:“用兵何术,但学问纯笃,养得此心不动,乃术尔。凡人智能相去不甚远,胜负之决不待卜诸临阵,只在此心动与不动之间。昔与宁王逆战于湖上时,南风转急,面命某某为火攻之具。是时前军正挫却,某某对立矍视,三四申告,耳如弗闻。此辈皆有大名于时者,平时智术岂有不足,临事忙失若此,智术将安所施?”

    昔者德洪事先生八年,在侍同门每有问兵事者,皆默而不答,以故南、赣、宁藩始末俱不与闻。先生殁后,搜录遗书七年,而奏疏文移始集。及查对月日,而后五征始末具见。独于用间一事,昔尝概闻,奏疏文移俱无所见。去年德洪主试广东,道经江西,访问龙光,始获间书、间牌诸稿,并所闻于诸同门者,归以附录云。时嘉靖乙未八月,书于姑苏之郡学。

    既已写成手本,令济等选差惯能走递家人,重与盘费,以前事机阳作实情,备细密切说与,令渠潜踪隐迹,星夜前去南京及淮、扬等处迎接官兵。又令济等寻访素与宸濠交通之人,厚加结纳,令渠密去报知宁府。宸濠闻知,大加赏赐,差人四路跟捉。既见手本,愈加疑惧,将差人备细拷问详悉,当时杀死。因此宸濠又疑李士宾、刘养正,不信其谋。

    惠之龙川北抵赣,其山谷贼巢,亡虑数百,而浰头最大。浰之贼肆恶以毒吾民者,亡虑数千,而池仲容最著。仲容之放兵四劫,亡虑数十年,而龙川、翁源、始兴、龙南、信丰、安远、会昌以迩巢受毒无数。

    先生在正德年间,以都御史巡抚南、赣,督兵败宸濠,平定大乱,拜南京兵部尚书,封新建伯。其后以论学为世所忌,竟夺爵。予往来吉、赣间,问其父老,云“濠之未叛也,先生奉命按视福州,乞归省其亲,乘单舸下南昌,至丰城闻变,将走还幕府为讨贼计,而吉安太守松月伍公议适合,郡又有积谷可养士,因留吉安,征诸郡兵与濠战湖中,败擒之。”其事皆有日月可按覆。而忌者谓先生始赴濠之约,后持两端遁归,为伍所强,会濠攻安庆不克,乘其沮丧,幸成功。夫人情苟有约,其败征未见,必不遁。凡攻讨之事,胜则侯,不胜则族,苟持两端,虽强之必不留。武皇帝之在御也,政由嬖幸。濠悉与结纳,至或许为内应。方其崛起,天下皆不敢意其遽亡。先生引兵而西,留其家吉安之公署,聚薪环之,戒夺者曰:“兵败即纵火,毋为贼辱。”呜呼!此其功岂可谓幸成,而其心事岂不皓然如日月哉!忌者不与其功足矣,又举其心事诬之,甚矣小人之不乐成人善也。

    闰十二月下弦,仲容既至赣,是夕释珂等驰归。縻仲容,令官属以次饕犒。明年正月癸卯朏,公度诸兵已集,引仲容人,并其党擒之。出珂等所告,讯鞠具状,亟使人约诸兵人巢。

    公率副使君乃即祥应和平,相其险易,经理立县设隘,庶几永宁,遂班师而归,盖戊寅三月丁未也。凡所捣贼巢三十八,所擒斩贼酋二十九人,中酋三十八人,从贼三千六十八人,俘贼属男妇八百九十人,卤获马牛器仗称是。是役也,以力则兵仅数千,以时则旬仅六夹,遂能灭此凶狡稽诛之虏,以除三徼数十年之大患,其功伟矣。

    先生去赣二十余年,石为风雨之所摧剥者日就缺坏,而是山复为公廨所拘,观者出入不便。嘉靖壬寅,宪副江阴薛君应登备兵之暇,访先生故迹,睹斯石,悲慨焉。既移置于先生祠中,复求榻本之善者补刻其缺坏,而托记于予。

    臣等是以叹曰:“王守仁等江西之功不白,无以劝励忠之臣。若广西之功不白,又无以劝策勋之臣。是皆天下地方大虑也。”王守仁大臣也,岂以功赏有无为重轻哉?第恐当时有功之人及土官立功之人视此解体,则在外抚臣遂无所激劝,以为建功之地耳。臣等广人也,目击八寨之贼为地方大患百数十年,一旦仰赖圣明任用守仁以底平定;不胜庆忭。今兵部功赏未见施行,户部覆题又复再勘,臣恐机会一失,大功遂沮,城堡不得修筑,逋贼复据巢穴,地方不胜可虑也。是故冒昧建言,惟圣明察焉。乞早裁断,俾官僚早得激劝,城寨早得修筑,逋贼早得招安,良民早得复业。岭海之外,歌泳太平,祝颂圣德,实臣等所以报陛下知遇一节也,亦臣等自为地方大虑也,不得已也。为此具奏。

    十八日,回至吉安。又令济等假写南雄、南安、赣州等府报帖,日逐飞报府城,打入省下,一以动摇省城人心,一以鼓励吉安效义之士。

    正德丁丑之春,信丰复告急于巡抚都御史王公伯安,召诸县苦贼者数十人问何以攻之。皆谓非多集狼兵弗济。又谓狼兵亦尝再用矣,竟以招而后定。公曰:“盗以招蔓,此顷年大弊也,吾方惩之。且兵无常势,奚必狼而后济耶?若等能为吾用,独非兵乎!”乃与巡按御史屠君安卿、毛君鸣冈合疏以剿请;又请重兵权,肃军法,以一士心。诏加公提督军务,赐之旗牌,听以便宜区画,惟功之有成,不限以时。

    不敢出战,必待省城破而贼自解围耶?伍文定何以一败而被杀者八百人,其余诸将,又何以战之三日而后擒灭耶?

    夫国家论功,有二道焉:有开国效功之臣焉,有定乱拯危之臣焉。开国之臣,成则侯也,败则虏也,虽勿计焉可也;惟祸变倏起,社稷安危凛乎一发,效忠定乱之臣则不忘也,何也?所以卫社稷也。昔者王守仁之执宸濠也,可谓定乱拯危之功矣。奸人犹或忌之而谤其短,夫如是,则后有事变,谁肯效忠乎?甚矣!小人忌功足以误国也。

    公继其父龙山公之学,且与孙忠烈同年同官,忠烈死逆藩之难,而公成靖难之功,浩然之气充塞两间,增光皇国,幸与不幸易地则皆然者。然则公之立功虽有先后大小,要皆以忠输君,以孝成亲,以信许友者欤、公讳守仁,字伯安,别号阳明。龙山公讳华,以大魁冢宰。孙忠烈讳燧,以中丞赠宗伯。皆吾乡先达也。

    乃今恭遇圣明特起王守仁抚剿田州、思恩地方,臣等窃谋曰:“两广自是有底宁之期也!圣天子知人之泽也!”是役也,臣等为王守仁计曰:“前巡抚动调三省兵若干万,梧州三府积年储畜军饷费用不知若干万,复从广东布政司支去库银若干万,米不知支去若干万,杀死疫死狼兵乡兵民壮打手不知若干万,仅得田州安靖五十日耳。自是而思恩叛矣,吊岩贼出围肇庆府矣,杀数千家矣,此贼并时同出,盖与田州、思恩东西相应和者也。若王守仁者乘此大败极敝之后,仰承圣明特擢之恩,虽合四省兵力,再支库银百余万,支米数百万,剿平田州,报功级数万人,亦且曰天下之大功也。”然而守仁不役一卒,不费斗粮,只宣扬陛下圣德,遂致思恩、田州两府顽民稽首来服,其奉扬圣化以来远人,虽舜格不苗,何以过此!臣等是以叹服王守仁不惟能肃将天威,实能诞敷天德也。

    田江之滨有怪石焉,状若一龟,卧于衍石之上。长倍寻,厚广可寻之半。境土宁静则偃卧维平,有眚则倾欹潜浮以离故处。故俗传有平宁倾兵之谶。岁乙酉,岑氏猛食采日殷,恣横构兵。守臣方上疏议讨,一夕石忽浮去数百武。猛惧,乃使力士复之,向夕殷祀之,以潜弭其变。明年大兵至,猛竟失利以灭,人益异焉。

    冈诸寨,大冒、浰头诸寨,次第擒灭,增县置逻,立明约,遂为治境。视古名将,何以过此。江右之民,为立生祠,岁时祝祭,民心不忘亦可见矣。

    征宸濠反间遗事

    阳明先生祠,少师存翁徐公督学江右时所创建也。

    濠之乱,孙、许二公死于前,先生平定之于后,其迹不同,同有功于名教。江西会城,孙、许皆庙食而先生死祠,予督学之二年,始祀先生于射圃。未几被召,因摹像以归,将示同志者,而首以赠吕生。予尝见人言此像于先生极似,以今观之,貌殊不武,然独以武功显于此,见儒者之作用矣。吕生诚有慕乎,尚于其学求之。

    嗟夫!维石在阿,赋性不那,孰使之行,岂民之讹。维奴维祥,肇是兴亡,天实变幻,而莫知其方。维邪则泄,维正则灭,亦存乎其人而已矣。公忠诚纯正,其静一之学,浩然之气,见于勤王靖难者,可以格神明而贯金石。天下已信之,有弗灵于是石乎?田人宝兹石文,盖不啻交人之累铜柱也已。公车将旋,田人趋必东曰:“兹不可无述以告于世世。”作《田石平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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