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45年……神话,那些古代诗歌的遗迹、世界的遗产,仍然反映出它们原本的色彩,就像离去的太阳给云彩的碎片着色,那些诗歌的残骸、对最崇高的声望的追忆(最古老的声望的残留)也是如此。某些碎片还会飘浮到最近的一个夏日,将这个时辰与创造的早晨联系起来。这些都是关于一个种族兴起和发展历史的材料和线索。怎样从蚂蚁的状态达到人的状态,艺术是怎么逐渐发明的——让千百种猜测在这个传奇上面散发光亮。我们要不受历史的、甚至地质学的阶段划分的局限。这些东西会让我们怀疑人类活动的进程。假如我们超越了这类现有的学问,就可以期待人类在只有最简单生活必需品的那个早晨(它伴有谷物、葡萄酒、蜂蜜、油、火、口齿清晰的语言、农业及其他的技艺)——从蚂蚁的状态跳级到人的状态之后,紧接着迎来闪耀着同样的进步光辉的一天。在神的时代消逝之时,别的神的代理人和具有神性的人将帮助人类提升到大大超过其现有状态的高度。
1845—1846年……在某个时候过一回原始的荒野生活很有益,借此终于知道了什么是生活必需品以及社会以何种方式进行供给。我想看看旧时店铺商人采购些什么,便查阅了商人们的老账簿。他们采购的是最粗糙的杂货。盐也许是这类单子上最重要的项目,是店铺里出售的最平常的东西,通常被农民视为必需品的有盐、糖、糖蜜、布等。你可以认识到商店或铺子为何存在,不是为了供应茶和咖啡,而是为了供应盐之类的东西。于是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
我认识到其他我所需要的东西都可以自己解决,不用靠商店;要达到这个目的不妨去走访海滨。甚至连盐都不能严格地被称为人类生活必需品之一,因为许多部落并不使用盐。
1846年
这又是一个意义重大的年头。虽说梭罗待在他的小屋里的时间比以前少了,但那里仍旧充当他写作时的隐居处。7月,他因拒绝交纳人头税,被关进康科德监狱。不过他第二天一早就获释了,有人(可能是他的姑姑玛丽亚·梭罗)替他交了税。这番经历加深了梭罗对当局的轻蔑,这既反映在他当时的演说中,也反映在他写下的关于公民不服从的随笔里。这一年夏季的晚些时候,他又去缅因州旅行,这一次比上一次去找工作可愉快多了。他徒步穿越缅因森林,整个旅程给了他许多灵感。这一年的日记保存下来的没几页。
3月13日今天听到了歌和燕八哥的叫声。积雪正在消退。池塘里的冰却有一英尺厚。
3月26日天气由恶劣变得晴好,阴郁、停滞的时间变得明朗和轻快,这样的变化是万物宣告的一个重大转折点。从恶劣到晴好的转变是瞬间完成的。虽说时间已晚,明亮的光线却突然到来,充满我的房间。我往外看,看见池塘已经像一个夏日的傍晚那样宁静和充满希望,虽说昨天冰还没化呢。似乎池塘里具有某种灵性,它响应了来自远方地平线的看不见的宁静。我听见远远的有一只知更鸟在叫(今春我是第一次听到),重复着这种宣告。油松的绿色突然变得更加鲜明,树身也显得更加挺拔,仿佛此时已被雨水洗刷得分外洁净。我知道不会再有雨了。清澈的夏天傍晚似的天空看上去很朦胧地倒映在池塘里,尽管明净的天空在头顶简直让人难以察觉。这不再是一个季节的结尾,而是一个季节的开端。此前松树和灌木栎树在整个冬天都和我一样耷拉着、畏缩着,现在则恢复了它们许多的特征,并在这一片景色中复活了一种对不朽的美的表现。树木似乎都同时适度地聚拢了,以确认与人类以及树木相互之间的新的关系。大自然的安排本身存在着某种秩序。啊,傍晚的知更鸟,在这新英格兰一天的终了之时歌唱!要是我能寻见它此时栖身的嫩枝该有多好!
1847年
梭罗完成了《在康科德与梅里马克河上一周》的书稿,自己很满意,接着他便设法要让它出版。可到了这一年年末,他联系的四家出版公司都拒绝在没有补贴的情况下将它付印。9月,梭罗厌倦了住在他的小屋里的生活,回到了康科德。到了10月,爱默生乘船前往伦敦,他的家又交给梭罗照管。他再一次住进爱默生家,又当起了万能帮手。他继续写作。他结识了瑞士自然主义者路易斯·阿加西斯路易斯·阿加西斯(1807—1873),瑞士博物学家、地质学家。由于研究冰川活动和绝种鱼类,他对自然科学做出了革命性的贡献。。后者在哈佛大学谋得一个职位,并开始给梭罗送来珍贵的鱼类和爬行动物标本。这一年保存下来的日记还是很少,其中倒是不乏敏锐观察的记录。
鼹鼠在你的地窖里作窝,啃了三分之一的土豆。仿佛是一个养兔场只和你隔了一层地板。当你在黎明时起身,鼹鼠先生慌忙离去,咚咚咚咚,它脑袋磕在地板的板条上——那是在向你致以问候。在你贮藏板栗的地方,松鼠和田鼠衷心拥护财产的公有制。
冠兰鸦很少让板栗掉落到地上,清晨它们成群地常来光顾你的一棵板栗树,轻车熟路地将刺果里的板栗啄出来。
黑莓产得很少;浆果还没长出。园果园果:几种可食果实或块茎植物的俗称,如花生、野豆(马铃薯豆)等。尚未挖取。
……比较人的方式就是比较他们各自的理想。现实中的人太复杂了,让人无法比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