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明白,他既然在中山北路那头开了家店,照常理,大家都是往天母、北投那个方向住去,毕竟人要少些,房租比较便宜,实在犯不着掉个头往这人挤人的西区里住过来。
“你知道,下雨天的时候,我可以挨着一路的骑楼屋檐从中山北路走回来呦!”
“可是我从来没有看你走路回来,我都看你叫车啊!”他随便应着,没有一定要个答案。
“你笨啊!有些事情就是个想法么。你干嘛一定要去做呢?”
今天他放自己一天假,说是很久没见的妹妹要过来找他,兴奋得一早就拨电话给他,要他一起去买菜,顾不得拎了一身的东西,他像个小孩似的东看西看,又溜进一家饰品店里。
“这个你戴起来应该还不错!”他拿起一副纯银的镯子就急急惶惶的往他身上套。
“我不要,我不喜欢身上挂了一些叮叮当当的东西。”他赶忙别开他一直往身上揽过来的手。
“你一定觉得很娘对不对?恩!是有点娘,算了……”像是有点受伤似的,自顾自的说着。
“其实!我也比较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有自己的型,不用活在别人的支配里。”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他一个人自顾自的说着。
“我妹妹说要看看我的Lover,而我都还不知道你到底算不算是我的呢!就像那首老歌《你我到底算不算是一对恋人》……”没等说完,有自顾自的唱了起来他比他年长几岁,比还在学的他,多了点逢迎。他跟他说:“我们这可是柏拉图式的爱情,随人家怎么想好了。”他空出一只手来揽住他的腰,他还是一如过去的别开他的手。
“哼!我就是喜欢你这样……”又自顾自的说着,听不出被拒绝后的情绪。
他们站在轰隆隆作响着的街头,路上横过了一部救护车,呼啸着教人想咒骂的笛声,却只能卡在过街的人群里。这里充满了漠然的人们……
“干嘛不住到郊区去呢?住在这闹哄哄的地方,不是挺折腾人的么?”
他都替他想着。
“方便啊!什么东西都有,百货公司、游乐中心,吃喝玩乐的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一个性病防治中心的。”他有一次漫不经心的还那样回答。
“我在想怎么没有人为西门町写一个歌呢?”
“大概是那些写歌的人,并不觉得这里很美吧?!”
“那他们就很逊了,他们不明白西门町的美。恩!应该有点像金大班的最后一夜,是属于那种迟暮的美,打烊之前的酒店的美。破败的美,绝望的美,死去又活过来的美。”他笑了笑,停满意自己说法是样子。
“你妹妹呢?”两人做了一桌的菜,菜都吃完了,妹妹却还没到。
“骗你的。”他认真的说,而他是有点懂的。
“骗你的,我哪有什么妹妹?我要不这么说,你会愿意过来吗?”
那一年的夏天特别长,秋天的时候,他就毕业当兵去了。西门町的他也从没有在雨天的时候沿着一路的骑楼或屋檐走回来过。
他没有告诉他住在西门町有一个最重要的好处,就是当他想起他们时,就下楼到处走,西门町一直都会有人迎着他。
跟他一样寂寞的人,都住在西门町来了。西门町是寂寞的人的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