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恶斗之后,碎破如撕扯开的衣衫零碎不堪,叶箫雨胸口上深刻写着的‘叶’字赫然刺目,而慕容影胸口上面同样也隐约露出了一个字‘从’。鬼面人顷刻之间心里一场空白,天旋地转,失明的心跳顿然空得令人目晕眼花。冥冥之中仿佛预定了某些结果,不堪设想。鬼面人全身震颤着,手里的刀顺手脱落。剑无血怎么能错过这等机会,他冷咳了两声,慕容影却是得到默契,长剑拔起腾空而出,不及两秒,长剑直点鬼面人胸前刺了进去。鬼面人双目圆睁,却没有还手。
不是没有还手的能力,而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惊变,他又怎么还能对这少年出手。鬼面人终于软在地上,强力撑着游走的丝丝气息,面前的少年衣衫虽有些残破,但面色却仍然未失英俊,眉目间浅浅的笑意,犹如心上一把刀,弯来弯去的叫人痛不欲生。这是报应吗,难道这都是报应吗。如果溶儿还活着,她一定不会纵容这一切的发生对不对。汹涌翻裂的思想就快炸开心肺一样,他拼命的提起几口气不让自己倒下去,或许,时间太快了,自己还从未真的看过这少年几眼。
不可以,自己不可以这么快就倒下去的。似乎多一眼,就能多一份心安一样。叶箫雨双目通红,蕴满了杀气,一道劲力强烈的剑花细碎如浪潮汹涌而来。慕容影硬是接过那剑招,心里却忍不住满是疑惑,这鬼面人的目光是那么奇怪,明明是与自己势不两立的,可是为什么当自己的剑过去的时候,那透过面具的目光却瞬间黯然伤痛,硬是用身体接上了自己的利刃。不管怎样,自己此刻也已经不能再去想那么多,叶箫雨一招更胜一招的逼上,这与之前全然不同。师父的遇难,对叶箫雨显然已经造成了致命般的伤害,他拼了性命一样的紧逼,像是烈鹰,不见尸体不罢休。
慕容影放攻为守,不由得连连倒退。剑无血形影翩飞,落在鬼面人面前,勾起脚撩拨开那面具。多年不曾照面光线的面庞轮廓分明,俊朗清冷,眸中深沉的忧郁全然痛不欲生。剑无血终于一阵狂笑道:“叶从云,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没有想到吧。”叶从云面色终于露出一丝惨淡的笑,微弱的声音清冷无比,道:“慕容凌,你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不觉得、可怜吗。”那声音已经断断续续着。慕容凌侧颜一抹邪恶之光,道:“报应,抢了我的女人凭什么,凭什么你能拥有那么多我所无法拥有的。
叶从云,初始我还曾仰慕过你的为人秉性,却正是这种仰慕根深了便让我嫉妒,你拥有得太多了不是吗。我坠崖了你们成亲,若不是我以命夺走寒月刀,你们现在一定也是铸成神器一统江湖了吧。”叶从云无力的笑着:“你错了,我从来都没有过那样的野心。我只想和溶儿能此生共随,也就足够了。”“若不是因为你溶儿的选择会是我的。”慕容凌愤恨交加,他恨这个人,如果没有他溶儿怎么可能离开自己。当初溶儿救了自己的命,那段时光,是自己和溶儿在一起最美好的时光。
可是美好得却那么短暂,若不是因为自己和叶从云之间的约定交战,溶儿怎么可能遇上叶从云而见异思迁。叶箫雨和慕容影什么时候停下的没有谁看到,他们听着这一切,有些不解。难道师父和这个人之间是因为一个叫溶儿的女人才视目成仇的,这些,却是师父从未告诉过自己的。可是自己身上刻着的字,让自己迷茫不解。慕容凌一剑插进叶从云的另一侧肩胛中,他显然不想让他快一点死去,只有让他明白更多刻骨铭心的刺痛,那才能让自己好受点。他狠声道:“慕容影就是你儿子,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
所以,我才更要好好的栽培他不是吗。”听到慕容凌说的话,慕容影有些丧失理智,道:“你在说什么爹,什么,你在说一遍。”慕容凌续道:“当年捡来你们两个,只觉根骨奇佳是造就武学的好材料,可是老天厚待我,竟然从你们身上让我发现了这天大的秘密。”说着,他飞身掠步到木桩旁,一把揪开慕容吹雪的领口,示意所与人看。慕容吹雪毫无知觉的苦笑,那笑渗心灼骨。她又怎么知道,这始终都只是一个秘密不是吗。自己身上怎么会和叶箫雨同时都刻着一个字呢,而这三个字拼凑在一起竟然就是‘叶从云。
’那这么许多年以来的对手,这个已经就快奄奄一息的鬼面人,叶箫雨的师父,就是他们三个人的亲爹叶从云。怎么可能,这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三人不寒而栗,一时都无法接受。叶从云脸色苍白惨淡的看向叶箫雨,口中只喃喃道:“对不起,箫雨。”叶箫雨目光泛红,心里说不清堵塞着一种什么滋味。自己从小就生活在那暗无天日受尽折磨的岁月里,那么这个人,解救自己于水火之中,传授于自己一身功夫的师父,一时间竟然变成了自己的父亲,真是好笑,那笑容伴着一阵凄凉,对面的雪儿,那个清冷的女子,怎么成了自己的妹妹,这又怎么能不可笑。
慕容凌目光凛冽的盯着叶从云,道:“今天就是你的死期,而你身上的宝玉,谁都休想在得到。”这话带着邪恶无非也是说给南烟宫听的。只那么一脚,叶从云被他狠狠的踩在脚底下。剑光凛然,一道无形的光焰斩开两人之间。是南烟宫,听到宝玉同样悸动的他此刻也不得不出招。慕容凌发出一阵轻蔑的嘲笑,就凭着你们还想与我争锋。不及多想,二人已交战凌空。南烟宫此刻也是使出了自身的武艺,几招下去,虽不及慕容凌招式魅然阴毒,却也是凌空跃然于上。都曾听说过这青海玉树派之主南烟宫是个神秘人物,如今看来,不但容颜隐秘,功夫更是隐秘。
慕容凌见攻式不下,不惜拼出了你死我活的决心。天地骤然,阴沉沉的凉风吹过,就快下雨了,伴着天色渐渐暗下来,不时雷声滚滚。叶箫雨终还是出剑砍断了那木桩,慕容吹雪从上面落下来,柔软得身子一步摇晃,叶箫雨只那么一扶之后却是触电般闪开。慕容吹雪只觉得这瞬间的冷漠与事实自己真的接受不了,别开目光已是泪眼潸然。慕容凌怎么可能一直这么与之纠缠下去,与南烟宫的恶斗正如与藕揪扯丝连难断。若是这么下去,不是两败俱伤便是自己体力耗尽,到时若是那叶箫雨在与之纠缠,自己的胜算就会大大受损了。
一心只想去杀了叶从云拿到那宝玉,一时间却也是分身乏术。南烟宫只觉得眼前一灰,这慕容凌终究还是使出了诈术,不知那袖管之中藏着什么东西,眼睛一阵酸辣之余,就感到右臂一凉,狠狠的重了一剑。手臂痛软之下,手中的长剑也是脱落在地。继而一阵掌风守身,吹得慕容凌内里一阵,口中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这是暂时性的烈药,他又怎么可能放掉这机会,利刃如灵蛇般直搅过去,南烟宫双目辣疼有些模糊的看到了向着自己剿过来的剑花,他迅速翻转躲避,那剑气汹涌,却还是狠狠的搅断了脸上的遮面,左臂肩甲同时也受到了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断裂了骨头一样。
这慕容凌本就阴狠,趁此便是决意要使出杀手锏。阴阳煞的凶气到了对方手中,如烈火入水,一阵滚烫打入掌心之中,南烟宫回身朦胧中硬是接住了那阴阳煞,脸色瞬间惨白,元气受损。这内伤谁都不难看得出来,南烟宫终于还是支撑不下去了。搓搓紧逼的长剑凌空而下,却戈然而止。慕容凌觉得这真的是一场笑话。南烟宫,那苍白清冷的面上一如既往的平静,口中不禁愕然喊出‘溶儿’。奄奄一息的叶从云心里如万条巨毒蛇撕咬,不知是兴奋还是失望。眼角终于滑落一行许久隐忍的泪水。
南烟宫不想在去理会慕容凌,这个曾经自己救过的人,如今却成了这副模样的伪君子。她的目光转向叶从云,心里一阵恨意于眼波流动,带着质问的语气道:“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叶从云,当年你薄情寡义弃我而去,这些都是报应对不对。若不是因为你,我又怎么能为那贱人乞丐所染生下那么两个孩子。如今,我们的儿子箫雨长大了,而他们三人却终究还是为命运所牵连,真是好笑……”每一个字都光若隔世,穆溶儿有些听不清自己所说的话,这么多年了,除了恨意、痛苦、寂寞、孤独,陪着自己生活,还有什么感受是自己不曾有过的。
叶从云气若游丝的撑起力气,声音已经十分微弱的说道:“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你要知道,我,我从没有放弃你。若不是你离奇失踪,我还始终莫名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原来这一切难道都是一个阴谋吗,穆溶儿心里恍然,质问道:“那休书呢,不是你留给我的。”叶从云心里终于明白了,他明显已经支撑不住,口中脱出:“我从未,给过留过什么休书。”穆溶儿心里终于明白了,这一切,不是爹娘做的又会是谁。多少年了,为什么直到死,爹娘都不可罢手自己的幸福,却硬是要这般残忍的剥夺自己的幸福。
如今,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建立这么一个派又有什么用,对于一个女人而言,这一切究竟能怎样,千里宏基终是抵不过一丝幸福的温暖呵护啊。穆溶儿终于软弱的流下几行清泪。很多年了,自己心里隐藏的苦涩全部被冷漠所掩盖,每一天是怎样的心情,只有自己最为清楚了。在没有他的日子里,自己努力坚强着,努力让自己强大这,以此去替换找另一份事情作以寄托。可是事实为什么要这样,此刻她真的宁愿是他抛弃的自己,那么,自己至少真的不会这么没命的难过。
穆溶儿抱着叶从云,那双眼睛什么时候闭上的没有人知道。他走了,这一次,他真的走了。穆溶儿一阵苦笑着,泪水和着轻落的小雨,划落着所有的心事。叶箫雨望着穆溶儿怀里抱着的人,忍不住哭喊道:“师父……”眼泪决堤呜咽成声。师父于自己有恩,可是为什么,他们就是抛弃自己的生身父母,他们为什么这么狠心为什么。最终,哽在猴头的一句话还是脱口而出:“爹。”他哭喊着跑过去,望着叶从云那永远都不可能在醒过来的侧脸,摇晃着。慕容影颤颤巍巍的走过来,满含痛苦的瞪着涩涩的眼睛,质问道:“我是什么,那我算什么,什么贱人,你这个贱妇你骗人。”穆溶儿看了一眼慕容吹雪,又看着慕容影,清冷的泪水挂在那绝色的面颊上,道:“对不起。”只这么一句对不起吗,慕容影只觉得这一切是那么的可笑。自己竟是被江湖绝色佳人和乞丐所染出的人。那么,自己还干净吗。既然这样,自己真倒不如自己是慕容凌的孩子,至少,这个人只是为情所伤意图报复罢了,这样的邪恶之人,他心里还有那么一丝感情的,而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娘,竟然多少次伪装着身份看着自己与自己对立着。他不要,这样的女人怎么会是他娘。
突然一剑劈斩长空,天际阴沉沉的一道刺眼的光影,绵绵细雨顺着额角发丝滑落下来,那清秀的眉目间,一抹柔媚的邪笑掩盖着什么。只听‘啊’的一声惨叫,慕容影满脸是血,那手中弯钩一样的指头上面两颗眼珠子骨肉连筋煞是恐怖。“看不见啦,呵呵,我终于看不到悲惨了,呵呵……”一阵惊天动地的呼啸伴着跌跌撞撞的血迹寻找着迷途。剑光划过,慕容影闷哼一声,沉沉倒了下去。慕容凌看着倒地的慕容影,道:“既然你这么痛苦,那么倒真不如死了的好。”对于疼痛的人生,哀莫大于心死,倒是真的不如死了的幸福。活着,才是无尽的折磨与痛苦。哥哥走了,深爱之人变成哥哥了,爹爹杀了哥哥,这个世界上到底还有谁才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人,到底还有谁可能给自己洒一些零落的温柔,难道是眼前那个极为绝色的女人吗,那个同样半死不活的狠心女人吗,不,不是的。慕容吹雪心里极力否定着这一切的真相。看着发疯狂吼消失的叶箫雨,慕容吹雪还是没忍住追着他的方向一起消失了。“这里只有三个人了,溶儿,我虽然爱过你,但是他却是你的选择。
现在他死了,那就把宝玉取出来交给我吧。铸就神器需要快些,我可没有功夫耗着。”慕容凌声音一转如女子一般柔邪阿魅。穆溶儿抱着叶从云,二人靠得极近,纤长的细指撩过那梦中的俊容,面上挂着凝固的泪和轻松的笑,不及霎那,二人环抱朝向崖底坠去。慕容凌没有想到她会这么做,自己有了神奇,在强势的娶了她不是不可能的。可是所有的想法,一瞬间惊变成空。慕容凌一声呼叫,竟也是随着清风崖底追去,清风谷间,只重复回声着‘还我宝玉,溶儿你别走,还我宝玉……’“一年了,你还好吧,老酒鬼来看你们来了,哈哈,我们爷三个喝几杯吧。”一位须发斑白的老者独坐在一块碑墓旁,斟满了满满三大碗的酒。那碑文上铭刻着叶从云和叶箫雨,一旁的另一座碑便是刻写着穆溶儿。张远清已经老了,但是自己依然神清气爽,仰卧靠一块石头,道:“你们也算团聚了,我可是又孤独的没人陪我醉酒喽。对了叶从云啊,我始终都有一件事情搞不明白,那个剑无血所练就的阴阳煞,这一年来我研究不出破解之法,倒是感觉有些熟悉,师父曾经让我找回的失传秘籍会不会……”清风崖,夜风凄然,满天繁星,满地月光,张远清携酒摇晃而去,口中呢喃着:“长叹梦虽好,悲叹有尽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