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_r(); 时间已经到了零点,戚长安抬头,发现九楼那间房间的灯还是亮着的,他几乎是确定地想,徐洛阳一定会等他回房间、和他说了晚安之后才会睡觉。
情绪仿佛破土而出的藤蔓,让他难以控制。戚长安反复犹豫,最后按下了戚长殷的电话。
“长安?”戚长殷的声音还是一贯的冷静低沉,但仔细听就会发现其中蕴藏的惊喜,叫了弟弟的名字之后,他的声线柔和下来,“是有什么事吗?”
戚长安尽量控制着情绪,但还是没藏住话音里的一丝雀跃,“哥,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前的迷雾像是都被拨开了一样,他忍不住笑起来。
是啊,原来他喜欢上了他。
电话另一端的戚长殷沉默了几秒,问道,“可以告诉我,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
戚长安靠在椅背上,姿势放松,眼睛看着徐洛阳的窗户,完全不用组织措辞,“他很温暖,和他待在一起我很快乐。他会很细心地照顾我,我也会忍不住想照顾他,不想让他伤心,或者受任何的委屈。”
语气越来越轻,戚长安慢慢闭上眼,“我很喜欢看他笑,他笑的时候我也会很开心。”
戚长殷坐在办公室里,面前是厚厚一叠亟待签字的文件。蒙特利尔正是中午,他看着窗外有些刺眼的日光,心里忽然就涌起了一片酸痛。
他从来没有想过,他的弟弟有一天,也会用这样忐忑又雀跃的语气告诉他,哥哥,我有喜欢的人了。
他的记忆里,戚长安从小在家就没有什么存在感,因为母亲说他身体不好,非常容易过敏,还有严重的哮喘。所以他住的地方都会经过严格的消毒,不允许旁人随便靠近。而五岁之后,戚长安“病情加重”,每天都需要吸氧,不能剧烈运动,偶尔下楼,也会用轮椅代步。
他比弟弟要大六岁,戚长安还没到七岁时,他就去国外读寄宿学校,很少回家。慢慢地,弟弟在他的印象里,就变成了一个常年卧病在床,不能自己进食所以插着鼻饲管,戴着氧气罩,不能轻易靠近的脆弱的存在。
他甚至记得清楚,他曾经在母亲的花园里,摘了一朵盛开的玫瑰花给戚长安看,却引来了母亲的尖叫与哭泣责骂,说他这样会害死自己的亲弟弟。
从此以后,他再也不敢了。他是哥哥,他会保护他,照顾好他。
直到后来,他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做到。
“哥?”戚长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你在听吗?”
戚长殷明知道他看不见,却还是点头,“我在听。他……是徐洛阳,对吗?”他会时不时地关注戚长安的新闻,而最近,“戚长安”和“徐洛阳”这两个名字总是连在一起。
“你知道?”戚长安声音里的笑意变得明显,“就是他。”
“长安,你能接受和他靠得很近吗?”
“可以,是洛阳就没关系。”戚长安停顿了一会儿才道,“我很喜欢和他接触,人的体温很舒服。”
眼睛有些发胀,戚长殷起身站到了落地窗边,很耐心地继续问,“那他喜欢你吗?你要不要告诉他你的心意?”
“不会告诉他。”这一次回答得很快,戚长安的语气已经明显平静下来,又解释道,“他把我当成很好的朋友。”
“这样……不会难过吗?”
“不难过。”戚长安想了想,“哥,你有没有体会过一种感觉?心里像是长了一株幼芽,你会细心呵护它,会给它浇水,看着它抽枝长叶,就会很满足。但是不敢碰。”
戚长殷声音艰涩地问,“为什么不敢?”
“因为会伤害到他的。”戚长安嘴角泛起苦笑,“还会吓到他。”
过去的十四年里,他的敌人从来都只是他自己。他必须像走钢丝一样,找到一个平衡的支点,用来支撑起他正常的表象。
但在他的内心,有太多抑制不住的贪婪、逐渐扭曲的渴望、无法磨灭的仇恨与恐惧,以及极度的自卑。
而徐洛阳太美好了,会让他无所不用其极地去占有,去掠夺,去索取。
他舍不得。
听着戚长安的话,如同被凌迟一般,戚长殷仿佛又看见了十四年前、刚满十二岁的戚长安,赤着脚,脸色苍白地站到自己面前,眼神急切又不安,“哥,你相信我吗?我没有病,真的没有病。”
闭了闭眼睛,戚长殷开口,语气认真,“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哥哥都支持你。”
戚长安回房间时,已经快到凌晨一点了,刚解开外套的扣子,敲门声就响了起来。戚长安扬声道,“门没锁。”
话音刚落,木门就打开了一道缝,一个小猪佩奇的毛绒玩具出现在那里,然后是徐洛阳的伪音,“我是来说晚安的!”说完,还模仿了两声猪叫,就是不怎么像。
戚长安被逗笑了,“你来了,那你的主人呢?”
“在这里!”徐洛阳赶紧从门缝挤进去,显示自己的存在感。他已经换上了睡衣,不客气地在床边坐下,仰头看着戚长安,“吹了这么久的风你会不会冷?”说着,还伸手碰了碰戚长安的手背,然后眼睛睁大,“好冰!”
戚长安不动声色,“是有一点冷,那怎么办?”
没发现其中的陷阱,徐洛阳把佩奇放到一边,抓着戚长安的手,直接贴到了自己的脖子上,笑道,“我给你暖暖!”
感觉到从掌心传过来的体温,戚长安又后悔了——会上瘾。
徐洛阳没发现有什么不对,他保持着姿势说到,“对了,刚刚你不在,张导过来打招呼说资方隔几天要过来,请全剧组吃饭。”
“资方?”戚长安回忆了几秒,有些不确定,“尖顶会所那两个人?叫——”
“王林献和何伟峰。”徐洛阳记忆力很好,替戚长安说了出来,想了想又忍不住开口道,“那里的佛跳墙真的好好吃!”
戚长安笑起来,“那下次回b市,再一起去吃?”
“好啊!”徐洛阳眼神都明亮了,非常积极,“我请你,然后你再请我一次,这样就可以连续吃两次了!”
“嗯,那约好了。”
拍戏的日程很紧张,在经过最初几天的磨合之后,整个剧组开始高速运转。
等张导拿着小喇叭宣布今天提前收工,五点半在豪庭酒店集合时,工作人员全都欢呼起来,灯光师还大声高呼“张导我爱你!”
张导假装没听见,清了清嗓子,“我们的口号是什么?”
还是灯光师嗓门最大,秒回,“资方过来请吃饭,便宜不占白不占!”引得哄堂大笑,气氛也轻松了不少。
开机这十天以来,节奏都很快,戚长安和徐洛阳作为男一号,基本是从上午八点拍到下午六点,有夜戏的时候再加班。而工作人员的时间就没这么固定,片场事情杂,而且副导在拍次要的戏份,他们经常两边都要兼顾。
于是等一大群人到了豪庭酒店,就像是饿狼扑食一样,气势十分凶悍。
徐洛阳和戚长安跟着张导一起进了一号包厢,刚坐下没几分钟,王林献、何伟峰还有一个戴着眼镜的中年男人就一起过来了,三人均是西装革履,成功人士的派头十足。
张导对这样的场合很熟悉,起身迎过去,“王总、何总、赵总,好久不见!”
三人对张导也很客气,寒暄之后,又在张导的引见下,过来和两个男一号握手。应该是还记得上一次在尖顶会所发生的事,王林献和何伟峰都是和徐洛阳握了手,又朝着戚长安颔首致意。赵先泽心里有些错愕,但看出了其中的忌惮,于是也没有伸手。
戚长安过来参加这个酒局,主要是因为徐洛阳,于是冷淡地朝三人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张导和制片人对视了一眼,当作没发现这其中的异常。
包厢很大,安置着十人的大圆桌,还坐了副导、编剧和监制。一开场,不用张导递眼色,徐洛阳就主动站了起来,第一句话是,“我的搭档胃不太好,他的份儿就由我替了。”说完,他直接就干了满满一杯白酒。
接下来,徐洛阳挨着敬了一轮,每次都是满杯,辛辣的白酒从食管灌下去,脸上的笑容半点没有变。最后和张导喝的时候,张导还小声问,“能行吗?郑冬来不了,让我帮忙看着你。”
徐洛阳眨眨眼,又喝了满满一杯白酒,还亮了亮空杯子。
这样的饭局,或者说是酒局,徐洛阳经历过很多,他才出道时,很多代言或者角色,都是在酒局里谈妥的。现在有了几部拿得出手的作品,人气也上来了,才没有起初那么艰难。但有些规则大家都心知肚明,既然在这个圈子里,就必须要有所妥协。
敬了一圈下来,徐洛阳脸微微有些泛红,但眼神依然清亮。他坐回位置上,发现戚长安有些担心地看过来,忍不住抿着唇笑。
想了想,徐洛阳在桌子下面,用手指挨着比了一二三四五,表示自己还没喝醉。
戚长安放了心。他不会擅自去干涉徐洛阳的处事方法,或者想当然地让徐洛阳借着他戚家人的身份,避开喝酒。
况且很明显,徐洛阳很清楚怎么在这个圈子里更好地生存。
把戚长安帮他夹在碗里的菜都吃完,徐洛阳分心注意听着张导那边的对话,时不时应和两句。
他又把桌子上的菜仔细研究了一遍,有些心塞地凑过去和戚长安说话,“这些菜你都不爱吃,等这里结束了,我们去找好吃的?”
“嗯,好。”只是听徐洛阳说着,戚长安发现自己就已经开始期待了。
接下来,副导和制片都站起来敬了一轮,徐洛阳肯定不能坐着,于是也端着酒杯,跟着走了一圈。
六点半,王林献三个人就提前退席了,张导和制片跟着去送,副导则带着成净去其余的包厢和工作人员联络感情。走之前,张导还找机会告诉戚长安,要是徐洛阳喝了酒难受,就先回去休息。明天是剧组的休息日,可以自由安排时间。
包厢里只剩了戚长安和徐洛阳两个人。
“洛阳?”
隔了好几秒,徐洛阳都坐着发呆没反应,戚长安就知道徐洛阳是喝醉了,他起身走到门口,让服务员送一壶醒酒茶过来。
等他关上包厢门转身,就看见徐洛阳拿着手机正在打电话。下一秒,戚长安的手机就震动了起来。
按下接听,他站在门口没动,视线定在徐洛阳身上。这时,徐洛阳歪着头靠在皮质的椅背上,眼神不太清明,听筒里传出的声音也含含糊糊的,又显得有些委屈,“长安哥哥,我头晕……”
“嗯,是不舒服吗?”戚长安一眼不错地看着徐洛阳,声音克制。
“不舒服,想吐……我喝醉了!”
戚长安看见徐洛阳抬手揉了揉额头,耳边是一远一近两道声线,“你来接我好不好?我晕……你不来,我就只能……”他又嘀咕,“只能什么来着?哦对了,我就只能睡公园了!”说完,自己很欢乐地笑起来。
戚长安依然拿着手机没有挂断,他绕过大圆桌,走到徐洛阳面前俯身,声音温柔,“洛阳,我来接你了。”
徐洛阳反应很慢,他慢吞吞地抬头,又慢吞吞地看着戚长安,忽然语气惊讶地说到,“你是飞过来的吗?不对,从酒店飞过来没这么快,”艰难地思考后,他又换了个词,“你瞬移过来接我了!”说完,还自己确定地点头。
“嗯,瞬移过来的。”戚长安正想伸手扶他,就看见徐洛阳忽然站了起来,脚下打晃地往他身上扑。
刚伸手把人接住,戚长安感觉徐洛阳凑到他耳边,大声地说悄悄话,“戚戚,你长得特别好看!”
“戚戚?”
“嗯,戚戚!”徐洛阳眉眼又弯起来,笑容十分灿烂,“你真好看啊,只比我差一点点!”一边说,他还举着手,比划着“一点点”到底是多少——半个指甲盖那么大。
戚长安无奈,“好,你最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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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闹闹的小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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