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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说庄怀菁身子养得很好,但这事马虎不得,新皇比谁都要紧张,连带着旁人都不敢放松。皇后娘娘这要是出了事,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朝现在没人敢提选秀的事,也没人再把折子往庄怀菁这里送,程启玉说过那样的话,谁也不敢随意造次,都觉皇后也劝不了他。他从前便是不近女色,一时半会恐怕也改不了。庄怀菁现在也乐于不管,别人的话再怎么样,也传不到她耳朵里。庄夫人虽是重礼之人,但也没在这事上多说。还有半个月时,小张贡这天和往常一样来仁明宫,他向庄怀菁请了安,庄怀菁赐座,宫女给他搬张紫檀木圆凳。他们也没聊什么,小张贡知道皇后这胎生了,赵太医让他说些哄皇后娘娘的话,他又不怎么会,便只能干巴巴说句娘娘得天庇佑。庄怀菁也不是想听他说这些话,她见他便想起家的轩儿,不免有些亲切。庄夫人说她出嫁那日庄鸿轩晚上哭了好久,哄都哄不住,他以前便黏着她,出嫁一事自然打击。“我弟弟过了今年应当就七岁了,”庄怀菁后面坐在罗汉床上,枕着大靠枕,“和你差三岁,不过不爱读书,总得有人看着,要不然就跑神。”帷幔垂在两侧,小张贡腰板挺得很直,说话声音却不大。“我也不爱读书,只是爱读医书。”宫女在旁伺候,给庄怀菁倒了杯热水,拿颗药丸,提醒她该吃药了。庄怀菁接过这杯热水,喝了下去。这是赵太医另外开的药,说是半个月后孩子出世会容易些,吃了后不会出太大的事。“你是学医的,自然要多些医书,他却什么都不想,以前性子跳得很,现在父亲压着他,总算是学了些东西。”庄怀菁放下手的杯子,“不过这还是不太够的,他还得自己学学。”小张贡脸微微发红,知道皇后娘娘想家了,他小声说话:“娘娘如果想弟弟了,可以让庄夫人带他进来。”“他性子活泼,陛下总怕冲撞了我,”庄怀菁摇头道,“以后等孩子出生再来也没事。”小张贡点了点头。“太医院都说你是天赋佳的,要是学得好些,说不定能做一代名医。”庄怀菁笑说,“当初父亲的毒别的太医都说只能养,解不了内|毒,幸好有你爷爷在。”“爷爷很厉害,以前还帮陛下治过病。”小张贡确实很敬佩张御医,“他说那时陛下身体很差,都是他给治回来的,陛下以前在孙府的时候,还让他给娘娘看过病。”陛下在孙府的时候……庄怀菁慢慢抬头看了他一眼:“是吗?”他什么时候去过孙府?还让张御医给她治过病?这里伺候的宫女都不知道有这种事,小张贡年纪小,又一心沉迷医书,也没想通程启玉是隐瞒身份,更容换貌待在孙府,只继续回道:“爷爷说娘娘小时候身子弱,陛下很喜欢娘娘,所以让爷爷给娘娘熬了药丸,他还说娘娘不爱吃甜的和苦的,他费心思才调的味道。”“张御医为我熬过药?”她又淡淡问了一句。小时候孙珩经常给她吃东西,什么都有,张贡说的药丸,她也有印象。小张贡不知道她为什么又问了一句,但他隐隐察觉她的语气不太对,也没敢再说。庄怀菁纤白的手指紧紧按住罗汉床的小几,胸口起伏,肚子突然疼得厉害,她忍住这疼意,开口问:“张御医还说过什么?”小张贡连忙跪下来,紧闭着嘴,没敢再多说,他心觉自己惹怒了皇后娘娘,吓得有些颤抖。“他是怎么说的!”庄怀菁指甲发白,“如有说错,让陛下砍你们的头!”不可能,不可能的。庄怀菁的心好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握住,透不过气来,她呼出的气越来越重,只有咬住唇才能让自己冷静下来。小张贡吓得话都有些结巴:“爷爷、爷爷说,相府小姐和陛下的关系很好,两人从小就在一起长大,相府日后肯定是煊赫……”庄怀菁头上的汗珠越来越大,她的嘴唇咬破了血迹,旁边的宫女发现了,突然慌张喊起来。“宣太医,宣太医!”小张贡抬起头,他是学医的,见庄怀菁冒大汗,手紧紧捂住肚子,脸色白得不对劲,心觉不对,忙道:“皇后娘娘要生了!”庄怀菁心涌上一种巨大的被欺骗感,她面前这个小太医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他只是随口一说,只是随口一说。她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小腹的剧痛让她疼得呛声,旁边的宫女忙扶着她,跑得的太监已经去太医院请太医,侧殿内住的稳婆也已经赶过来。……太医院的小童说错话冒犯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气急攻心,孩子要生了。新皇当时正在崇政殿看大臣争议派何人接致仕的吏部侍郎之位,他眼神淡淡,听见这个消息后脸色却倏地大变,站起了身,当即离开。仁明宫的殿门垂下厚实的门帘,五个稳婆在里面一同接生,痛苦的叫声从内殿传出来,宫女端着带血的帕子出去,又端回干净的热水,脚步急切。太医院的太医在殿内商议,又赶忙让人下去拿药,小张贡跪在殿内,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瑟瑟发抖跪在地上,都哭了。赵太医让他先在旁边待着,别引起皇帝注意,庄怀菁虽是早了些时日生产,但孩子也算足月,只要孩子出世就没事了,以皇后娘娘的性子,不会怪罪他。床榻之上,稳婆扶着庄怀菁,让她靠住自己,她身上的汗已经湿|透了衣服,额边的头发也被打湿。庄怀菁双手紧紧攥|着枕边的,便连身子都在颤|抖着,她嘴里咬着干净白布,胸口剧烈起伏着。“娘娘用点力,”稳婆拿帕子匆匆给她擦额上的汗,“娘娘再多用些力。”庄怀菁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一个稳婆端来助产的汤药,拿掉白布,喂给她喝:“娘娘别睡过去,用些力气。”接生的稳婆面上露出一些担忧,她抬头往上和别人对视一眼,摇了摇头,别的稳婆忙催着庄怀菁别睡,用些力气。程启玉赶来的时候宫女正端着血水出来,他脸色黑沉,大步走近殿内,赵太医正在交代太监去熬药:“为防意外,拿这方子下去,让人用三鲜花的粉|末.加黄芷,小火细抄,赶紧去!”他见程启玉过来,忙行礼道:“陛下不用担心,娘娘吉人自有天相,慢慢等待便行。”“张贡人呢?”程启玉漠声开口,“他说了什么?”赵太医抬手擦头上的汗,正要说几句话时,稳婆突然跑出来,急忙行礼道:“娘娘有些没力气了!”程启玉脸色倏然一变,大步走进去,也没再管张贡。庄怀菁刚刚喝了药,稍稍清醒一些,她浑身都是汗,头发贴着苍白的脸颊,殿内一股血腥味。殿内的人显然没料到程启玉会进来,忙要行礼,他开口说不必多礼,追进来的稳婆道:“产房污秽地,陛下莫要进来。”“菁儿如何?”他根本没听进去,稳婆又不敢顶撞,迟疑了会道:“还得再等等。”庄怀菁听到他叫自己,缓缓抬起了头,程启玉见她看自己,忙过去,半跪在地上握住她的手道:“我在这,我在这,不要急,很就过去了。”他连自称都忘记了,倒不知道是谁急。她看着他,纤长微卷的睫毛沾了汗水,微微颤抖,嘴唇还带着让人心疼的血迹,庄怀菁轻声开口道:“孙珩是吗?”程启玉突然看她。庄怀菁双眸含泪,喊了大声:“孙珩是吗!”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