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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序耐着性子回了沈渝修一条胡扯的短信,就不再关注对方的消息,转而拨起电话。他此刻刚走到和公安局一街之隔的一家茶餐厅门口,站在门口一人高的立牌旁避风,静静等候电话接通。
“喂?”
“耿叔。是我。”
“到了?”
“嗯。”
挂断电话,裴序背风抽了会儿烟,不多时便有人从后面不轻不重地拍了一把他的脑袋,声如洪钟地呵斥道,“又跟谁干架了!”
他那一下碰到裴序后脑不明显的伤口,力道也没控制好。裴序毫无防备,不禁疼得脸一皱,扔掉抽的差不多的烟,捂着头转身道,“耿叔。”
耿征明瞧他是真的吃痛,也有些意外,“头上都有伤?”
裴序放下手,瞟了眼手心,没见血,便不太在意,“一点小伤。进去说吧。”
他们推开窄窄的玻璃门,走进餐厅,还没到午市的高峰时间,客人不多。裴序拉开靠窗那张桌子的椅子坐下,向过来倒了两杯热水的老板娘道了谢,端起纸杯喝水。
耿征明从落座开始就不停地打量他,“你这又是上哪儿混出来的一身伤?让小荔看见了又要担心。”
裴序看了看沾着少许油污的餐厅玻璃窗映出的自己,按着侧脸,“她不知道。等过几天伤好了我再去学校看她。”
但耿征明一絮叨起来就没完没了,“十几岁那会儿老在街头混着打架就算了,现在都二十几的人了……”
裴序上学时不务正业,成天跟着一帮哥们儿打架闹事,前后折腾进了好几次警局。耿征明是名老警察,处理这伙小年轻处理多了,慢慢熟悉起来,对其中能走正道的还是下了功夫劝导,多少收到些成效,至少——裴序就还没堕落到拿刀上街砍人的地步。
“这次不是我要打。”裴序低下头,用整只手掌贴着杯子,盯着自己发红的指节和深色的擦伤,把裴荔被绑架的事交待了一遍,“他们现在催债催得很紧,必须得想办法凑齐那十几万。”
耿征明听完来龙去脉,气不打一处来,拳头重重往桌上一砸,吓得几个服务员齐齐朝这边看,“这群人眼里真是没有王法了。”
裴序推了推他面前的那杯热水,示意他不用太着急,“荔荔是被吓着了。好在人没事。”
耿征明稍稍放下心,依旧余怒未消,捏着纸杯恨恨骂道,“这些王八蛋,为了赚脏钱真是什么都敢干。”
裴序听着他的怒骂,平静注视着油腻得反光的桌面,感觉到一股从热水升腾起的雾气蒸得前额那块皮肤微微发热。他默默一会儿,抬手撑着额头,有些艰涩地说,“耿叔,你能借我点钱吗?”
裴序犹豫很久才开这个口。从十六七岁开始,耿征明一直十分照顾他,真计较起来,已经替他花了不少钱。帮忙捞过几次因抓赌进派出所的裴曼不说,对裴荔也很关心。
年过五十的耿征明妻子走得早,唯一的女儿在几年前因一起连环抢劫强奸而去世,那之后他的日子的过得没着没落,整天就是想办法从官方或非官方的各种渠道寻找凶手。数年过去,积蓄早不剩多少。几万块钱,对快要退休的老警察而言,当然也不是能轻易拿出来的。
裴序清楚这一点,因此不抱太大希望。
“你妈欠了十几万?”耿征明先是喝了口水,肩膀微垮,眉头紧皱道,“你现在凑到多少了?”
“借的本金是五六万。”裴序说,“刚借了两万。加上我自己手里的,还有荔荔打工攒下来的一点,也不到五万。”
耿征明思忖几分钟,“凑个本金还不难,但是这利息……”
“利息我想办法。”裴序说,“再往后拖。”
耿征明敏锐地察觉到他话里有点不同寻常的意味,“你想干什么?又打算回去找那些不三不四的哥们弄钱?”
裴序手撤离桌面,身体朝后靠了靠,“没有。”
耿征明对他这些小动作很熟悉,表情严肃地警告道,“利息的事再想想办法找人说情,你少给我动歪心思,赚快钱的事就没几样不违法的。”
裴序抿抿下唇,耿征明不等他再说话,匆匆忙忙去拿钱包,催促道,“先去趟银行,我给你补几千,下午再找同事借借。”
他们起身离店,耿征明领着他往外走时,忽然想起什么,循例问道,“这个月有没有什么消息?”
裴序摇摇头,裹紧外套答道,“没有。”他说着露出很复杂的一个微笑,“有线索我也不会直接找你,至少得叫上刑警的李队。”
这些年,耿征明始终不放弃私底下追查他女儿的案子,泄愤的目的一目了然。裴序帮他四处打听不假,但并不打算让他自己找到那个人。
“耿叔,我知道你想干什么,可你不能为了那个人渣把你后半辈子赔进去。”裴序拍拍他微有佝偻的背,“你不想后半辈子让荔荔去监狱里看你吧。”
“小子,你还教训起我来了?”耿征明咳嗽两声,迎着冷风呼出一口白雾,反手拍了一下裴序没什么伤的脖颈。
裴序没躲,结结实实挨了个巴掌,淡笑着扶耿征明一把,跟他一同转向下个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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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日这天,沈渝修几乎连轴转了二十四小时,白天跟沈耀辉去过公司和工地,下午又被带去社交意味非常浓厚的庆祝派对。晚上回到别墅,按部就班地吃完那顿家宴才算彻底解放,当夜就乘车下山,返回他自己那套位于市中心的高层公寓。
他的身体和精神都格外疲乏,人在公寓躺了半夜,却又莫名其妙地醒了过来。才过十二点,沈渝修一个人坐在临落地窗的浴缸里泡了会儿澡,觉得实在没什么意思,便拿起手机叫上次被他放空炮的小情人过来。
“沈少,您昨晚真不地道,是不是路上又碰上哪个小妖精了?”完事之后,泡在浴缸里的人变成了两个。沈渝修靠在浴缸一边,让人给自己捏着肩颈闭目养神。
听见对方这么抱怨,他眼睛睁也没睁地继续享受服务,嘴上随便敷衍几句,脑海里倒是真过了一遍那个绊住他脚步的人。
想着想着沈渝修的精神头又回来不少,翻翻手机,裴序这块骨头是真不好啃,无论他怎么撩拨,上午那条拒绝含义昭然若揭的短信之后都再无回复。
就算没事先打听过,沈渝修也知道对方纯属胡扯找托辞。但暂且不说他认为这种事得讲究个你情我愿,即便是上赶着送自己的热脸去贴,也得有点回应才行。沈渝修手按在质地细腻的浴缸边缘,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思来想去,觉得应该是有点遗憾又有点不甘心。
“沈少?”身后的男孩黏过来,没敢把重量卸到他身上,撒娇道,“问您呢,最近出门怎么老不带我啊?”
沈渝修知道他是在说昨晚的酒局,那种场合不失为这种小玩意儿找下家的好渠道。他了然这种心思,也不认为有什么不妥,毕竟挡人财路如杀人父母,最后只是懒懒一笑,拍掉人的手,拉过一旁的浴巾跨出浴缸,擦着身上的水珠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吧。下次带你。”
话虽那么说,沈渝修并未把这些小事放心上。开年之后他手里几个项目接连推进,忙得脚不沾地,生日那两天的休息本来就算是例外,很快便把裴序和纠缠的炮友抛诸脑后。等真再带上人出门赴约,转眼已经隔了十来天了。
酒局地点还是之前那个会所。沈渝修自己忙得没空,接到蒋尧的电话时想起那晚在浴缸里的对话,善心大发地提了一句,让蒋尧记得帮忙接个人。
“沈总!”沈渝修一进门,跟在蒋尧身后的一个西装中年男挺着大肚腩,殷勤地凑上来和他打招呼,“哎呀这一向想约沈总吃饭,您贵人事忙不得空,今天总算遇上了哈。”
沈渝修笑容满面地和对方握了手,转头拎着蒋尧问,“这人谁?”
“啊?谢骏拉来的,我哪知道。估计又是来攀关系找门路的吧。”蒋尧小声答道。
“怎么什么人都带过来。”沈渝修不大高兴,他本以为今天是一圈朋友带着伴儿喝喝酒,没想到还得应酬。
蒋尧正准备开口缓和两句他的情绪,裤袋里的手机却嗡嗡震起来,是谢骏司机的电话。接通一问,他有些尴尬地看向沈渝修,放下手机道,“你不是不想应酬?要不先下去一趟?”
“怎么了?”
“出了点小事儿。”蒋尧也没弄明白,只觉正好可以借口开溜,“听说你的人和谢骏的人被一个保安给打了。”
事后沈渝修回想,那会儿的确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下楼的。
他和蒋尧到了楼下,司机赶紧迎上来说了情况。他今晚受命先去接了沈渝修的小情人,随后到A大接了谢骏最近新勾搭上的一个女孩。
“两个人在车上就不太合得来,下车进门的时候那个保安碰掉了方小姐的手机,又被沈先生的……”那个年轻司机刚上任几天,还不够圆滑,偷觑沈渝修一眼,支吾着道,“那位踩了一脚,就坏了。”
沈渝修听到这就大概明白了,两人拿那个保安煞性子,一来二去才闹起来。
“行了,你去泊车吧。”蒋尧打发走司机,下巴朝门口一扬,问:“你去看看还是直接走?”
沈渝修对这种无聊戏码欣赏兴致不高,但总归来都来了,“过去跟谢骏打声招呼,就一条,砸了东西我可不管。”
“啧啧,真是穿上裤子不认人哈。”蒋尧一边低笑着骂他,一边推他往那边走。
沈渝修被他的动作一撞,踉跄几步,转过一个拐角,见到了聚在不远处的几人。谢骏揽着女孩的腰背对着他,身旁站着些陌生人。不知是眼尖,还是确实命运使然,沈渝修目光刚在人群中打了个转,处于风暴中心的裴序就稍稍侧过脸,不偏不倚地和他对上了视线。
裴序身着一套廉价的黑西装,剪裁不佳,仍然衬得他整个人修长挺拔。他的眼睛很大,眼瞳幽深,像不会专注于任何,稍躬着身体背手站在那儿,流露出几丝草草掩藏的厌烦和倨傲。
沈渝修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并在短短的时间内联想起许多不着边际又十分贴合的东西。半个月前漆黑的夜空,狭长的银色水光,还有早年他曾经在挪威拍摄过的浮着冰面的无边海洋和藏于幽蓝静谧中的盖朗厄尔海峡。
沈渝修定住脚步,望着那双眼睛,稍稍提高音量叫了一句,“谢骏。”
那拨人应声分开,谢骏转过来,“沈哥?”
沈渝修慢慢走过去,站到裴序身边,目光缓缓从裴序那双眼睛游移到他微张的薄唇上,放平语调,含着少许笑意道,“听说我的人跟人打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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