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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七八岁的时候,就怀疑他们不是我亲生父母。”沈渝修说。
窗外的雨维持着恰到好处的声势,雨点落在公寓外壁和窗上的声音轻柔好听。沈渝修终于摆脱像个挂件一样挂在裴序身上的姿势,软绵绵地盘腿坐到窗边。
他们并排靠着发凉的玻璃,将阅读灯下的睡榻推远了一些,屈起腿,手边放着一小瓶进卧室途中取来的威士忌。
家里没有烟,裴序从散乱扔在地上的衣服中找出半包,分了一支给他。
那包烟便宜,抽起来口感不算好,最突出的仍然是辛辣气味,但沈渝修没有被此激出一颗眼泪,说话的声音照旧平稳,“他们对我不错,吃穿住行,都是最好的。”
“我也说不上原因,但就是怀疑。”
他笑了笑,眼尾微向上扬起,别开脸道,“可能是看身边朋友,考到第一名父母还是选择牌局酒局而不参加家长会的,几乎没有吧。”
裴序点点头,认为沈渝修说的不错,即使是裴曼,很早以前也去过几次裴荔的家长会。
“十四岁的时候,我听到他们吵架。”沈渝修吐出一个烟圈,“总算是不用再怀疑了。”
“小时候我还挺奇怪,妈为什么总是抱着一些小孩东西哭。我以为那些东西是我的,后来知道,没有一件跟我有关。”
裴序和他碰着膝盖,“她有过孩子?”
沈渝修语调不含怨恨,仅仅是向唯一的听众说明事实,“嗯,有过吧。其实她……也很可怜。我爸太想要儿子了,据说奶奶还活着的时候,逼过她很多次。”
“我也是从带我的阿姨那儿听来的。”他抽着烟,小声嘶了一下,“有些事阿姨没告诉我,只说我妈很命苦,被孩子的事逼得精神有问题,所以不喜欢我。”
“她对你不好吗?”
“没有虐待,她就是不在意而已。”沈渝修就着他的问题自嘲,“没人会对不放在心上的人不好。”
裴序看了他一会儿,背过身点点烟,淡淡道,“裴曼是把我和我妹妹当工具。”
沈渝修抽烟动作不熟练,听他这么一说,呛了一口,咳嗽两声,便被裴序拿走剩下的半支烟摁灭了。
“你妹妹?”他皱眉道,“又欠了新的债?”
“以前的事,好在我妹就快毕业了。”裴序认为没必要提已经解决的麻烦,望着他道,“你继续说。”
沈渝修停了小半分钟,平复好呼吸,嗓音微带几分嘶哑,“刚知道这事儿的时侯,我很好奇我的亲生父母,猜过许多次他们把我交给爸妈的理由。”
裴序扔完熄灭的烟蒂,指间夹着自己的那支,手腕搁在膝盖上,转头继续注视他。
“猜着猜着,就成年了。”沈渝修比了个小幅度的摊手动作,“山不就我,我去就山。一满十八岁,我动了心思请人调查,很想找到他们。至少,问清楚被抛弃的理由吧。”
他的脸上短暂地闪过那个时期所有的一种迷茫,裴序不会形容,只是感觉像一只鸟在疑惑为何生来没有翅膀。命运发牌不讲道理,或许连沈渝修自己也不清楚,这究竟是被青睐,还是开始即宣告出局。
“再然后,没有然后了。”沈渝修吞下一大口酒,晃晃酒瓶说,“我这样长大,不是因为被抛弃,是因为他们死了。”
生老病死。被疾病夺去性命,或许都称不上是意外。沈渝修通过翻看调查得来的那些旧资料,大致勾勒出父母生前最后的日子。在B市打工的普通夫妇,带着一个一岁多的孩子,生活捉襟见肘,去世前,双双返回老家,拼命找了一户看起来可以托付的同姓亲友。
一些天然的、理应属于沈渝修的东西悄然停在那个时刻,并跟随他们埋入地底,一同长眠。
“现在说这些也没多大必要。”沈渝修讲完,顺着裴序的意思,没有继续喝下去,将酒收到一旁,“相比很多人,我生活得够不错了。我爸刚才说得没错,他们让我受了很好的教育,钱也不少,条件是很优渥……除了十四岁前那点儿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的困惑。”
裴序还是沉默寡言,但放弃了抽烟,转而用空出来的手抚摸沈渝修的伤口,“我是。”他很平静地说着,像在谈论其他人,“我是被抛弃的。出生的时候太弱,医生说可能活不了。”
裴序迎着沈渝修意外而不知所措的目光,套用他的话,“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所以你说你没见过你爸。”沈渝修侧脸还贴着他的手心,倏忽记起B市那个让裴序很紧张的警察,“我还以为那个老警察是你……”
“耿叔?”裴序微微笑了笑,“他跟我和荔荔没血缘。”
“但照顾了我们很多年,跟亲生父亲也差不多。”裴序移开视线,声音也变得很缥缈,“有没有血缘不要紧,我和荔荔把他当爸就够了。”
沈渝修想想,问:“他腿伤好了吗?”
“没有。”裴序皱眉说,“倒希望能慢点好,省得天天惦记去查案子。”
“他还要去B市?”沈渝修糊里糊涂地问。
“不一定是那儿。”裴序说着,却被这句话勾起什么,转过脸平视着他,顿了顿,“你还去吗?”
这个话题不算愉快,捆绑着上一次不太好的记忆。
沈渝修瞥他一眼,“你还想去?”
不能再让沈渝修一个人去那里,尽管沈渝修的家庭乌托邦并不复杂,也不庞大,但总是需要另一个成员。于是裴序很诚恳地嗯了一声,又说,“表现会好,不用找别的司机。”
沈渝修绷着脸,似乎没有被打动,片刻后才道,“哦,试用三个月看看吧。”
然而,他说完就和裴序相拥缠吻,混乱地倒在柔软的地毯上。皮肤相接时,沈渝修隐隐感知到某种近似共振的激烈回响,他抬手按着裴序左胸口那一小块皮肤,仰头浅浅地吻了一下。谁也说不清回响是什么,心跳、眼泪或者爱意,令人变得破碎,又同时复于完整,相依为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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