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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忆之预感元皞将趁夜突袭宋军,并得知宋军将帅之一是刘屏,顿时大惊,策马疾奔赶赴三川口河岸边。奈何宋军本就伤亡惨重,黄德鹤又面临突袭,临阵脱逃,刘宜荪独战苏努尔,力竭难敌,苦苦支撑,忆之惙怛伤悴之际,恳求元皞放过刘屏等人。
元皞钦佩刘屏父子奋勇无畏,意图收复,遂将刘屏带回金明寨收押,派章元数次劝降。奈何刘屏傲骨铮铮,誓死不肯叛宋。见了章元就要破口大骂,无事还要辱骂元皞,如何都不能屈就。
忆之自三川口一战,也被脚戴镣铐,软禁在一间平屋之中,终日盯着屋顶,两耳充斥着刘屏的叫骂声,发着怔。
不知又过了几日,元皞开了木门入内,他为忆之卸下镣铐,又沃了沃她的脚踝,说道:“你能听见那骂声吧,他可一日都没有停歇过,一直在骂。”
他接着说道:“要不是顾及着你,我早把他杀了。”
忆之两眼瞅着元皞,不解他的用意,遂未置一词。
元皞又笑道:“不如你去劝劝他吧,归顺了我,我直接擢拔他做枢密使,为我麾下一等大将,尊贵体面比肩苏努尔。至于刘宜荪,也能给他正帅当当。否则,再听他满口胡言骂上两日,只怕我梦里都要提着刀去砍他。”
忆之道:“我连自己都说服不了,又去说服谁呢?”
元皞将她望了半日,说道:“金明寨失守,三川口惨败,延州曝露,你们的小皇帝大怒,将范涌贬黜去安州作推官。你父亲临危受命,驻守延州,下一场战,我要和他打了。你们中州有句话叫什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你说说,孤城残兵,他拿什么同我打?”
忆之心惊肉跳,半日回不过神来。
元皞道:“对了,汴京的侦探传来消息,三川口临阵脱逃那一位,携刘屏家的老仆,敲登闻鼓告御状,说三川口之所以战败,是因为刘屏大将军通敌叛国。小皇帝大怒,派禁军包围了刘府,扣押上下二百余口人。哦,对了,还有你最亲近的姐儿刘秀瑛,她因辱骂你们的小皇帝,朝廷命官,还殴打禁军,现被关押在开封府大牢。”
随后,又笑了笑,说道:“这刘氏一家的脾性可真对我的胃口。你不妨与他多聊聊,反正罪名都已经扣上了,只要刘屏愿意归顺,我可以特派亲卫潜入汴京开封府营救刘秀瑛。”
忆之怔怔出了平房,跟着元皞来到关押刘屏的牢房,只见他被手腕粗的铁锁链,锁着双手,吊在牢房中,目肿发乱,血肉模糊,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处,霎时淌下两行热泪。
刘屏正在痛骂,一眼见了忆之,忙道:“之丫头,你怎么样?”
忆之哭着上前,问道:“叔父,你痛不痛。”
刘屏摇头道:“你不要怕,也不要哭,咱们轻易不能被他们小觑了!”
忆之见了刘屏,如同见了父亲一般,所有的坚定霎时崩塌,她抹着泪,泣不成声,软弱地像一只小黄雀。她勉强平复了心情,问道:“都中有传闻说我与西夏侦探淫奔,用来诬陷父亲通敌叛国,叔父可知是何人所为?”
刘屏道:“还有谁,除了那一位,你父亲又能碍着谁?他身为平章政事,本该兢兢业业,恪尽职守,但就西夏侦探潜伏在京一事,被你父亲抢了先机,官家本就信赖你父亲,如今又擢升他兼任枢密使,桩桩件件都要询问过你父才可。他如何不怕。实则,你是我们看着长大的,又怎么会做出这等的事情来。”
元皞蓦然笑了一声。
刘屏朝他望了过去,说道:“你这黑心藏奸的忘八子,就算喂狗,还要拌上两百斤的糖,它才肯吃!看在宋国大父的份上,人家才称勉勉强强尊称你一声西平王,倒把你叫地不知天有多高,地有多厚了。有了几匹破马,几张破弓,占了几块贫瘠无产的荒地,就以为可以立国称王了?呵呵,小儿无知,无知小儿!”
元皞沉下脸,豁然起身走来,忆之一惊,连忙挡在前头,轻声央求道:“你说了让我和他多聊聊,就让我再同他聊一聊。”
元皞盯着忆之看了一阵,才渐渐退步,又回高椅上坐下,蹙眉道:“你们二人,一个是敢单枪匹马独战西夏六万大军的无畏豪杰,却被诬陷贪生怕死,勾结外敌里应外合。一个是卧薪尝胆忍辱负重的脂粉英雄,被诬陷与西夏侦探暗通款曲,淫奔出逃。”又将黄德鹤协同刘家老仆诬告,并刘府上下及刘秀瑛的处境说了一番。
顿了一顿,又蹙眉说道:“我真不明白,你们的家国,还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刘屏没有回过神来,一时怔怔的,又对忆之道:“你休要信他!此人奸诈狡猾,所言虚实难辨吗,焉知不是在骗我们!”
元皞笑道:“你们那千余残兵呐喊不退的声音,至今还在长空回响,我深受震撼,一时半刻歪想不出什么主意来。我敬佩你,也敬佩你的儿子,他本可以逃的,却又调转马头回来迎战,眼见败局已定,仍旧大义凛然,若是在我西夏,这样的人可是英雄。不过你们泱泱大国做事,从来不按常理,时常叫我哭笑不得——他也被抓起来了,正在押解回京审问的途中。”
刘屏怒目圆睁,对忆之道:“真相迟早会昭然若揭,岂能凭那奸佞小贼血口翻张便可颠倒黑白!官家必定派人彻查,更何况,你父亲就要到达延州,我刘屏是不是那会通敌叛国之人,旁人不知,他岂会不知!你切勿因局势诡谲而迷失方向!”
元皞豁然站起,握住忆之的手臂将她拉到身边,说道:“我让你劝他,你却听他劝,你到底何时才能明白,唯有归顺我,才能获得你们应得的尊重与荣耀。譬如章元,他在宋国不过是一个久举不中的窝囊废物,在我西夏却是体体面面的御前内侍官,你敢说他没有真才实学?”
他见忆之怔怔的,不觉一团怒火在胸腔灼烧,朝外喝道:“立刻下令,纠集兵力,朝延州进军!”
将帅得令,点兵出征。
元皞又下令,将忆之押入毡车,随西夏大军向延州挺进。
天刚降过大雪,群山白银素裹,大地与天光交相呼应,清净敞亮。大军穿越高山峡谷,又至宽阔的盆底。冰冻的河川对岸,宋军整齐列队,旌旗随风高扬。
元皞喝令大军止步,晏纾身披甲胄在寒风中,骑着战马,昂首挺立。
宋夏两军在冰天雪地之中对峙而立。
晏纾见了元皞,痛惜道:“李平!你……”不觉千言万语堵在了喉头。
元皞道:“大官人,我可不是李平,我姓嵬名,名元皞,是西夏的王。”
晏纾不觉呆了半日,嗟叹了一声,说道:“元皞,宋廷赐你袭衣、金带、金鞍勒马,颁授以特进、检校太师兼侍中、夏州刺史充定难军节度使、夏银绥宥静等州管内观察、处置、押藩落等使、上柱国,册封西平王,并给予食邑六千户,食实封二千户,享中州节度使待遇。商贾过境西河走廊皆要付你西夏货物十分之一的税。如此厚待,你犹嫌不足,公然立国,还要犯我国土,逼我国就范?”
元皞笑道:“我元皞为众所推,盖循拓跋之远裔,为帝图皇,有何不可?”
晏纾道:“黄口小儿,你族如今之繁荣,乃宋恩所致,如今宋廷褫夺你的封号,再无食邑俸禄,关闭榷场,阻断两国贸易,你西夏又还能撑多久?”
元皞道:“我今日来,不为说这些话。晏大官人,先见一位熟人吧。”说罢,挥了挥手,兵马一开,一名士卒押着带着枷锁忆之走出。
晏纾见了忆之,身子微微晃了一晃,须臾便平复了下来,他高声问道:“忆之,你好不好?”
忆之抿着嘴笑,喊道:“挺好的,父亲好不好?”又望着他花白微乱的发髻,不觉红了眼眶,说道:“才多久没见,父亲好像苍老了许多。”
天上开始飘起鹅毛细雪,纷纷扬扬落在晏纾杂乱的眉毛上,他萧瑟地笑着,喊道:“是啊,书房再没人乱翻了,院里再没人乱跑了,案边再没人研墨了。茶案落满尘土,若不是寒冬,恐怕茶磨都要生青苔了。我才知道,我有多舍不得。”
忆之红着眼,还想说话,元皞笑道:“晏大官人,咱们做笔交易吧。”
晏纾望向元皞。
元皞跳下马,走到忆之的身边,高声道:“用您的女儿,来换三舍之地。您若想我将她还给您,退兵三舍。您若亲手射杀了她,我退兵三舍。并保证,在白雪化尽之前,不再攻打大宋!”说罢,又往旁边退了两步。
冰川之上,万里岑寂,唯有元皞的声音在长空回荡。
晏纾缄默了半日,派人取弓箭来,众将帅,副将帅出言阻止,晏纾不予理会,只是命人立即取弓箭来。弓弩手听命,奉上弓箭,晏纾弯弓拉弦瞄准忆之,喊道:“孩子,你该明白爹的苦心,别怕。”
雪儿越下越大,落在忆之的身上,隐隐感觉到疼痛。她先时不解,她望着晏纾的眼睛,慢慢才解了过来,她红着眼,颤着音儿,强笑道:“女儿明白,女儿……女儿……不怕。”
晏纾又喊道:“来世,找个好人家投胎,父慈母爱,平平安安过一生。”
忆之点了点头,强笑着说道:“汴京城繁花锦簇,清明院清静幽雅,忆之快乐过,此生无怨无悔,只望来世,还做父亲的女儿,还做大宋的女儿。”说罢,闭上了双眼。
晏纾红着眼,哽咽道:“好孩子。”说罢,咻然射出手中的长箭。
长箭朝着忆之直射过去,紧接着,另一支长箭从侧后方紧咬而来,从前一支箭的羽端擦过,长箭走偏,攒入忆之肩膀,她往后一倒,正倒在元皞的怀里。
设在后方的暗弩手见状,收了攻势。
元皞愤愤对忆之道:“蠢货!”抬头一看,隔着点点雪花,又见宋军侧后方密密麻麻,有豆点一般大小的人马赶来,逐渐一点点变大,他终于看清射箭搭救之人是谁——原是韩玉祁,他身穿常服,手握长弓,策马飞奔而来。
他将忆之打横抱起,交托到后方士卒,翻身上马,喝道:“宋方有援兵,全军戒备!”弓弩手听令唰唰持弩持弓以待。
晏纾也下令戒备,宋方弓弩手持弩持弓以待。
韩玉祁骑着战马,飞驰至宋军前沿勒住缰绳,高声怒喝道:“宋国的男儿听着,晏姑娘是大宋的女儿,是咱们的姐姐,妹妹,她大义凛然,愿意舍弃性命,来换取土地与片刻的安宁。我们愿意吗,我们能用她的命,苟且偷生吗!”
宋军静默了半日,蓦然发出了一阵怒吼道:“不能!”又用长戈顿地,其声整齐豪迈,足以震碎冰川,使元皞想到了三川口的那个夜晚。
大雪越来越猛烈,砸在地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
晏纾断喝道:“安静!”宋军听令,霎时鸦雀无声。
韩玉祁悻悻望着晏纾,不解其意。
晏纾道:“元皞,我已做到我该做的,你也该履行你的承诺!”
苏努尔骑着马,走到元皞身边,附耳道:“兀卒,这一战确实不能打,赶紧撤退为上!”
元皞深以为然,高声道:“晏大官人,我佩服你的大义凛然,按照约定,我军撤退九十里,化雪之前,再不攻打大宋。”
西夏大军全体戒备,呈撤军之势。
韩玉祁喝道:“李平,把忆之留下!”
元皞笑道:“她就此死去,众人都看见,荣耀,干净都有了。又非要她的尸首做什么?”
韩玉祁道:“她是宋人,即便死也该死在宋国的领土上!”
元皞只是不管,随大军撤退,韩玉祁策马要追。
晏纾断喝道:“不许追!军令在此,你敢抗令!”
韩玉祁顶着暴雪,调转马头,薄怒道:“为何不追!或许忆之还有一口气在,或许她还有的救!”
晏纾满眼悲戚,咕哝道:“她没得救了……李平就是嵬名元皞,不仅仅是西夏侦探,更是西夏贼军的首领。忆之在那个人身边这样久,还活着,才是该死。”
韩玉祁怒道:“夫子,您在说什么!”
晏纾泪眼婆娑,说道:“她唯有如此死去,方是受敌胁迫,为国捐躯。才能清清静静……”他双眼一翻,从马上跌入雪地。众人俱是一惊,韩玉祁忙跳下马将晏纾扶起,火速送回延州医治。
延州大小医官涌入晏纾的屋子,韩玉祁面色悻悻往屋外撤。
石杰迎了上来,问道:“听闻你们见到忆之了?”
韩玉祁看了石杰一眼,说道:“李平就是嵬名元皞,西夏叛军的首领。忆之是被他救出了地下城,带回了西夏。”
石杰呆了半日,说道:“没想到……李平竟然是……”
韩玉祁又回望了屋子一眼,说道:“元皞不知何故,用忆之与夫子下赌约,若夫子能射杀忆之,便退军九十里,化雪之前再不攻打大宋。”
石杰恍然道:“你怎么没把忆之救回来?”
韩玉祁薄怒道:“夫子不许我救,他还要亲手射杀忆之。”
石杰惊道:“这是为何?”
韩玉祁缄默了半日,说道:“夫子言里言外,暗涉忆之已不洁,唯有一死。”他又朝屋里深望了一眼,说道:“他并没有受伤,而是自己被自己气晕过去了。”
石杰解了过来,一时气地说不出话来,顿足道:“夫子糊涂啊!”
韩玉祁又思忖了一番,摇了摇头,说道:“也不见得,方才我一团怒火攻心,恨夫子愚昧迂腐。眼下倒是想过来了,夫子不许我救忆之,或许另有深意。”
石杰不解地歪了歪头。
韩玉祁道:“你细想,李平素日对忆之如何?”
石杰摇头道:“没有注意。”
韩玉祁只得闭了闭眼,又说道:“他救忆之出地下城,带她回西夏,今日又是这一番作为,忆之中箭时,他十分紧张,想来是对她有意的。夫子想探的,就是这个虚实。”
石杰思忖道:“你是说,夫子有意如此决绝,为的是摸清嵬名元皞对忆之的心意?”
韩玉祁道:“你再想,他率领攻打宋国的大军大约有十万余人,又据侦探回报,西夏对辽,回鹘,吐蕃各有设了大约五六万兵力防范,那他在西夏都中还能剩多少兵力?”
石杰细想了一回,说道:“会不会,也是五六万兵力?”
韩玉祁道:“咱们大宋也不过三十万精兵,西夏这样大点的地方,难道能有二十几万?倘若真有,那恐怕西夏全民皆兵……可恨我们根本不知西夏地域详情,兵力多少。夫子不许我救回忆之,表面上暗射她不洁,恐怕实际上,是故意摆了一局,使忆之能名正言顺留在他身边,并使他不再起疑。”
石杰心头大亮,一时圆睁起双眼,说道:“夫子希望忆之做内应!”须臾,又满眼忧虑,说道:“倘若忆之不明白夫子的深意,又信以为真,那该如何是好。”
韩玉祁缄默了半日,说道:“不会的,忆之一定能明白。我想来,恐怕她就算不明白,也会这样做的。”
石杰发着怔,又眼望着韩玉祁,郑重点了点头。
约莫过了半盏茶的功夫,韩玉祁道:“我得赶回泾原路,你赶紧修书一封告知良弼与绪,至于那文延博……”他垂头沉思,一时没有主意。
石杰嗯了一声,说道:“文延博正从京都往延州后方,河中府去的路上,想来不用告诉他,他自己也会知道。”
韩玉祁抬眼望着石杰,一时不解。
石杰道:“良弼来信上问边戍的情况,如何也不相信刘屏将军会通敌叛国……一想到三川口为国捐躯的几千士卒,身后竟还要遭到此等侮辱,恨地我几乎要咬碎了牙!”
他悻悻又摇头道:“所幸官家明智,只是扣押了刘府上下二百余口,又派官员去到河中府立案调查,文延博上书自请,官家欣赏他无畏,便允了。”
韩玉祁不觉蹙眉,嗟叹了一声,说道:“……真是一桩冤孽。”须臾,又问道:“你说,到底要不要让他知道事实详情?”
石杰呆了半日,说道:“如今这种情况,他若痴心,看着不忍。他若薄情,我又怕忆之伤心。实难决断。”
韩玉祁一时也无解,说道:“暂不提此事,夫子今日这一箭,怕是连自己的半条命一起射出去了,倘若病倒,你的担子就重了。记得派遣侦探元皞所率军队行踪,倘若他驻扎在宋境,那咱们倒是可以联合西夏境内不肯屈服元皞的节度使,深入兴庆府探一探。”
他顿了一顿,又说道:“如今冰天雪地,十万大军补给不上,就会撤军,要赶在那之前部署好。”
二人又商讨了一阵,韩玉祁就要辞别,赶回泾原路,蓦然想到,问道:“对了,麦提亚呢?”
石杰蹙眉说道:“我也奇怪,前段时日回来,这几日又不见了。”
却说元皞令大军撤离延州,往临近延州的塞口寨进发。早已与元皞暗通款曲的塞口寨鄂诺大王大开寨门迎接西夏大军。
元皞命人烧起火炕,派最好的军医为忆之拔箭治疗,一时撤出外间,又欣慰又心疼。
军中医师治疗了半日,蓦然急匆匆来到外间,在元皞面前跪下,禀道:“启禀兀卒,夫人……”
元皞蹙眉道:“她怎么了?我看过,箭簇偏向,并不伤根本,你别告诉我,你老眼昏花,不堪用了,连这点小伤都治不好!”
军医道:“不,不,兀卒,箭伤虽不重,是夫人小产了,这,这非我能力所及,还请兀卒再派寨中擅妇科之道的郎中协同治疗。”
元皞犹如头顶打响了一个焦雷,不觉呆了半日,向贺兰真道:“去告诉鄂诺大王,让他召集寨子里最好的郎中。”
贺兰真应是,又关切觑了元皞一眼,这才退下。
苏努尔也呆了半日,喊了元皞一声。
元皞摆手止道:“不必说。”又摇了摇头,说道:“什么都不必说。”他打起帘子往内屋走,医护官向元皞行礼,又垂头避开。
忆之肩头的箭伤已经包扎好,盖着褥子,躺在炕上,小脸煞白,毫无血色。
元皞上前握起她的手,轻声道:“都是我的错。”他不觉红了眼眶,又按下情绪,说道:“没事,还会再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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