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长安。
这座城市,几乎可以被当做整个修行界,最大的一座城市了。
内外三层,最外层为常人居住之处,分成了数百个城区,生活着数千万的人口。
内层,分为二十多个城区,几乎全部都是修士在其中居住。
而在最核心的地方,被称为‘云上之城’,远远看上去,当真犹如真正的仙宫。
长安城的灵脉,无论的浓度还是规模,都是冠绝整个修行界的。
而值得一提的是,大秦皇宫,并不在云上之城,而是在云上之城脚底下的。这个位置,虽然也是在内城很核心的位置,然而在地位上,显然跟高高在上的云上之城没得比。
确实也不是一个层面上的。
大秦皇朝,皇帝当然也是这个国度,最高的统治者。然而,这仅仅只是世俗王权。在秦国,还有一个其他国家少有的特色。
国教。
大秦的国教,是整个大秦社会的精神支柱。理论上,下到没有过修行经历的平民,上到法相巅峰的帝皇,都是国教的信徒。
可想而知,这所谓的国教,权威有多么的重大了。
当然,作为政权的领袖,大秦皇帝也并非是没有权威的。皇朝的行政权力、军队,还是被这位皇帝牢牢的握在手中。
最早的时候,大秦国教对于国家的影响力,是没有这么强的。甚至,在最最开始的时候,他们还没有‘国教’这样的称呼,在外界看来,只是一个可以培养修士的宗教。
而随着时间的发展,他们变得越来越庞大,信徒越来越多,深入到了秦人生活之中,无论修士还是人民,都收到了非常慎重的影响,最终成为了所谓的国教。
但哪怕是在刚刚成为国教的时候,他们的影响力,也大约被限制在可以成为秦国皇帝、政府,用于统治这个国家的工具。
这种情况,持续了很久很久,但在当下在位的这位大秦皇帝,秦尚继位之后,慢慢开始发生了一些变化。
秦尚登上皇位的前夕,还只是元婴层次的修士。这在强大的大秦皇朝,哪怕是血脉最纯正的嫡系皇子,若是只有这样的实力,也绝无可能去争夺皇帝的宝座。
大秦,自立国以来,还真的没有出现过法相层次以下的皇帝。
当时,秦尚有一个姐姐,有一个弟弟,都是法相层次的强者,按理来说,皇位是跟他完全没有关系的。
哪怕当时他,得到了在秦国影响力已经非常大的国教的支持,但按照秦国的传统,他还是不太可能接得下皇帝的位置。
然而,接下来,神奇的事情发生了秦尚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就从原来根本没有资格争夺皇权的元婴层次实力,直接突破到了法相期。
但其实就算是如此,成为了法相的他,跟自己的姐姐和弟弟,也是很难去比的。
主要原因就一点他的姐姐和弟弟,都是经年老法相,都进入到了中期往后。而争夺皇权已经濒临在即了,就算是秦尚成为了法相层次的修士,但一个个刚刚突破的新法相,又如何跟人争呢?
然而,事实就是这么让人大跌眼镜。
秦尚赢了,并且在镇压亲姐姐的叛乱之中,以绝对优势,碾压战胜并当场击杀了对方。而他的弟弟,则非常明智的选择了投降,并在未来的时间里面,迅速就成为了国教的教徒。
成为了教徒之后,秦尚的这位亲弟弟,也成为了整个帝国非常忠诚的臣子,并随时听他的调遣,跟之前与他争夺皇位时候的性格,完全不一样。
他是如何快速突破到法相层次的、又是如何在刚刚突破到法相层次的时候,就能够轻松消灭他的皇位的竞争对手,这一点,恐怕跟国教的脱不开关系。
见识、脑子稍微正常一点的人,都是能够轻而易举的认识到这一点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国教才真正的开始走向前台。
秦国人,在此之前,虽然很多很多人是真真正正的国教信徒,但是真真正正的狂信徒、愿意完全为国教抛头颅洒热血者,并没有那么多。国教,在秦国人的政治生活之中,更像是一个精神层面上的补充,连支柱地位都谈不上。
但是,在国教成功的将秦尚扶持到了帝国皇帝的位置之后,一切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而再往后,国教既然能够将秦尚扶上皇位,那么,他们自然也是有自己的诉求的。
在秦尚上台之后,整个大秦皇朝的风气,就开始快速的发生一些变化。
这些变化,最集中的表现,就在于,国教的权威,一步步的加强了。
虽然,整个帝国的管理,从地方的行政、到修士的培养、再到帝国的修士军队,还是朝廷和皇帝说了算,而且国教对于染指这部分权力,也表现的没有什么兴趣。
然而,他们真正控制的地方,是人们的精神。
大量的人,真真正正的成为了国教的信徒,很坚定的那种。
虽然,平日以来,人们做事、发展,还是主要以朝廷的命令、以及地方的各种势力为主,但是,在大部分的秦国人的脑海之中,都逐渐产生了一个宗教的概念——国教的地位,是至高无上的。
而国教的信仰,也被包装的很好。他们并没有一个单一的神的概念。
如果仅仅只是一个‘神’的话,在修行世界之中,那可算不得吃香。修士们,都掌握着强大的非凡力量,只要逐步地往上走,虽然艰难,但是只要能够走上去,就能够获得移山填海的能力。在这样的世界之中,想要让人们对于‘神灵’这种东西,有太多的崇拜,那是不太现实的。
对于绝大部分心智正常的修士而言,就算是真的有神灵这种东西,修士们也通常往往会将其认知为一个更加强大一些的修士,而很难认为这是一个全知全能的神灵。
而国教的包装,有趣的地方就在于,他们将整个教义,包装成了一种‘道’。
这种‘道’,是一种理念,一种价值。核心概念在于‘秩序’。
国教,并不讲善与恶,他们也不介意善人或者恶人。他们更在意的,是‘秩序’本身。
而在国教的推动之下,整个大秦国的律法,在这些年来,逐渐变得细致而严格。并且,执行起来,也完全不讲任何的人情味,严格的按照律法执行。
而从修士到普罗大众,对于秩序的认可,也在国教的信仰不断向外的扩展之下,也是越来越深的。
当然,人的天性,不管是普通人也好,还是修士也罢,都不可能完全的遵从秩序。总有心向自由者,或者恶人。他们有的是天生不喜欢这么难受的束缚,有的甚至是对于秦国制定的一些恶法的不满。
然而,这种人,不管什么身份,都遭到了国教的残酷镇压。
对此,国教的处置,向来都是一套手法——先是开除教籍,然后由政府宣布其为犯罪,然后以最严格的规矩,来进行处置。
在这种处置之下,大量的人,死亡了。
得到了关于秦国的着诸多的情报之后,陆青总是有一种非常怪的感觉。
重视秩序,这当然是没有错的。秩序程度高,就代表着整个社会的组织程度高,动员能力高,整个社会可以集中力量办大事。
然而,任何事情,都是有一个度的。
严格执行法律,这本身没问题,然而,法律自身就一定是好的么?在陆青的理解里面,法律本身被制定了出来,当然是需要得到执行的。可在制定法律的时候,或许是因为法律制定者考虑不周、或者法律制定者的利益、或者干脆就是因为时代和社会变迁,让某些本来不错的法律,变得不那么和适宜。
这种情况下,在执行法律之余,也应当要有相应的政策,是可以让人们去发现、调整那些不合时宜的秩序。
然而,秦国是没有这种机制的。
有些律法,在陆青看来,简直是恶法,但这些律法仍然被一丝不苟的执行者。别说违反了,就算是没有违反律法,仅仅只是对律法表达不满,也会遭来迫害。
而且,法律在执行的时候,完全按照条文来做,丝毫不考虑事情本身,这当然也是一种恶的表现。
这两条结合起来,让整个大秦国的氛围,是非常压抑而且恐怖的。
但不得不说,秩序的力量,还是非常恐怖的。
在强大的秩序之下,秦国的力量,是能够非常好的集中起来的。社会的动员能力非常强,军队的组织度很高,间谍很难在秦国的环境下活动。各种监控民众、监控修士的手段,到处都是,但偏偏这些过大的权力,又会滋生……
总之,这是一个让陆青觉得有些不适的国度。
而说回秦国本身。
在大秦宫之中,现任的大秦皇帝,秦尚,换上了一身衮服。
这是作为一个皇帝,最为隆重的装束了。不仅仅秦国有,几乎所有的国家,都有着类似的装束。由于穿戴麻烦、而且穿起来也非常的不舒服,所以绝大多数的皇帝,都不太喜欢。除非是在一些非常正式的、不穿不行的场合,皇帝们在寻常时候、在私下里,也不太爱穿着这么一套麻烦的东西。
秦尚也是一样。
可今日,大秦国并没有什么大朝会、大祭奠之类的活动,皇帝好像也没有必要这样。
只是,当下满面肃穆的秦尚,却仿佛要去宣布什么非常重要的决定一样。
而在他所处的这空空荡荡的大秦宫之中,只有一个人,陪伴在他的身边。
大秦国师,方子良。
“陛下,臣最后问您一句,这一步若是迈出去了,就不能再回头了。”
“朕知道。”秦尚面容严肃,“只是,如若不这样,又怎么应对燕国?”
“停下脚步,当真不可吗?”
这是方子良最大的疑问。
他在成为国师之前,是秦尚的私人老师,也是秦尚最重要的谋臣,无论是在秦尚城为皇帝之前还是之后,都是秦尚最为信重之人。
也正是这样的身份,让方子良对于秦尚这漫长的岁月以来,一步步的变化全都看在眼里。
他能够理解,秦尚心中的雄才大略。然而,国教难道是什么好东西吗?当年,秦尚为了成为大秦皇帝,付出了什么代价,方子良比谁都清楚。
抛弃了一切喜悦、厌恶、愤怒之类的情绪,在国教的帮助之下,秦尚成为了法相层次的修士,并且成为了大秦皇帝。
可是没了这些,到底还是个人吗?
太上无情……秩序高于一切……这些东西,方子良心中始终有着疑惑。
他不知道,这条道路是不是真的正确的。
然而,这切切实实是帮助了秦尚成为皇帝,也切切实实让大秦的国力日益增强。方子良在最开始,只是心有疑惑,但却不好反对,毕竟这是秦尚为了成为皇帝,而跟国教做出来的约定。
但到后面,随着国教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他作为大秦国师,越来越觉得不对劲了,可是当他想要做些什么的时候,一切都已经晚了。
很多东西,在已经走出那一步之后,就再无办法挽回。
他不是不懂,秦国要更进一步变得更强大,要继续向外扩张。但是,大秦真的有必要统一整个修行界?真的有必要,往东面,去与风头无量的燕国争霸?
就算是争霸,可真要付出这些代价?
秦尚,作为大秦皇帝,这些年来快速的成长,已经成为了法相巅峰层次的修士了。他想要再进一步,进入到传说之中才存在的、已经很久很久没有人亲眼见过的神海层次。但上一次,秦尚就已经付出了一切人类的情绪,才换来了现在拥有的一切,而这一次呢?秦尚还需要付出什么?
方子良不知道,但他不相信,国教会有那么好心。
他认识国教的那些高层们,在他看来,那些都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一点也不像是人,更像是纯粹的泥塑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