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假期到了,这是上班以后第一次回家。虽然我家距离县城只有两百多公里,但是交通并不方便,公共汽车只通到乡里,从乡里到我家只有一趟下午四点的车,所以每次回家都要一天的时间。
昨天晚上已经给家里打过电话了,爸爸妈妈做好了饭菜等我回来一起吃,每次在电话里他们都有说不完的话,现在我回家了,他们好象没什么话说了,只有脸上的笑容一直没有消失。
我把大包小包的东西放在炕上,先把赵敏买的茅台酒和茶叶拿出来,爸爸立即问:“这是中国最有名的酒,没喝过,是哪儿来的?”
“这是赵敏给您买的,她是公司总经理的女儿。”我笑着回答。
母亲急切地凑过来,两只手抓住我的胳膊问:“总经理的女儿为啥给你爸买东西呀?是不是喜欢你呀?她多大了?结婚了吗?”一连串的问号接踵而来。
我有些哭笑不得,“她叫赵敏,比我小一岁,没结婚呢,她和她爸爸对我都很好,要不然我怎么会当上办公室副主任呢,可是我对她没有感觉。”
母亲放开抓住我的手,自言自语地念道:“你属鼠,她属牛,哎呀,六合呀!”突然又抓住我说:“多好的属相啊!你咋还不同意呢?”
父亲也在旁边附和着,我没再解释什么。
我又把孔梅买的羊毛杉拿出来,爸爸妈妈穿上十分合体,款式和颜色都非常好,我暗自佩服孔梅的细心和冰雪聪明,她和我在一起闲聊时多次问到过我父母的年龄、身高和体型等情况,她是个有心计的女人。
母亲穿着羊毛衫美滋滋地问:“这是你买的吧,我儿心真细,多合身!”
我笑着回答:“还真不是我买的,是孔梅给你们买的。”
我的话音刚落,父母的笑容立刻消失了,父亲正言厉色地质问我:“是那个饭店老板吗?比你大两岁,还离过婚,是不是?你咋想的,这么多年书白念了吗?”
“爸,妈,孔梅是非常优秀的女人,长得特别漂亮,饭店开的也红火,对我特别好,这次回来她还给我带了两万块钱呢。”我还想继续解释,父亲火了,我还从未见过他这样生气。
“两万块钱就把你的心买去了?咱们虽然穷,可得有骨气!我明确告诉你,你们的事我不同意,想和她结婚就别进这个家门。”父亲脱下羊毛杉扔在了炕上。
我的心里一阵难过,并不是因为父母的反对难过,而是为孔梅难过,为她鸣不平,我要通过自己的努力为她赢得公平。
晚饭的气氛十分沉闷,我委婉地回避了孔梅的事,明天就是大年三十儿了,要让父母高兴起来,有意多唠些村里的新鲜事儿。从父母口中得知:小兰也回来过春节了,她已经有了六岁的儿子,小兰的老公在省城做生意发了财。
当晚,睡在家里的土炕上,虽然母亲给我加了床褥子,还是觉得硌得慌,怎么能和席梦丝床垫相比呢,翻来覆去睡不着,小兰的身影在眼前浮现,儿时的故事象放电影一样一幕一幕在脑海中闪过。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每当想起小兰的时侯总是想到这首诗,每当看到这首诗的时候也会很自然地想起小兰,想起她梳着两个小辨子,奔跑着追我,“哥!哥!等等我!”她的喊声回响在耳边;总会想起她泪流满面地诉说想上学的心愿;总会想起她放猪的场景,那是最后一次见到她,已经六年了。
我又想起了大波,他是我小学同学,和小兰一样,是我儿时最好的玩伴,我们三家紧挨着,是关系最融洽的邻居。我每次回家都能见到大波,听母亲说他承包了很多地,每年的收入也不少,就是一直没有成家,在农村,象我们这个年龄正是找对象结婚的年龄段儿。
想着想着,头都疼了,直到后半夜才迷迷忽忽睡着了。
“哥!哥!快起来吧,都几点了,大懒猫。”睁眼一看,是小兰,她正趴在炕沿上推着我的头,我顿时睡意全无,翻身趴在炕上端详着她。
小兰变化太大了,依然是圆圆的脸型,白胖干净,都有了双下巴壳儿了,我印象中她的皮肤不白。穿着酒红色貂皮大衣,黑色高跟儿皮靴,长发又黑又直披在肩上,耳朵上戴着金光闪闪的大耳环,睫毛弯弯的上翘,嘴唇红红的,白胖的手上戴着大钻戒,涂着红色的指甲油。夕日的小兰变成了贵妇。
“前几天听大娘说你要回来,我就一直盼着。”小兰说着从身后拉出一个不足一米高的小男孩儿,虎头虎脑的十分可爱。“叫舅舅。”
“舅舅好!”声音稚嫩清脆。
“大外甥真可爱。”我赶忙翻身坐起来穿衣服。
小兰也不回避,就站在那儿看着我,“哥你可真够白的,呵呵呵!”
“你可真够讨厌的,看一个大男人穿衣服。”我回过头笑着说。
“那怕什么呀?小时侯就看过,现在就不让看了?我哥越来越帅了。”小兰笑的咪起了眼睛。
我穿好衣服下地,抱起小男孩看了又看,亲了又亲,从兜里掏出五百钱塞进孩子的囗袋里。
“哥,你刚参加工作,工资也不高,千万别花钱。”小兰说着过来抢钱。
我抱着孩子原地转了一圈,躲开了小兰,“我就这么一个大外甥,大宝贝,还不给个见面礼呀?”男孩儿咯咯地笑起来。
吃过早饭,我带上买回来的礼物和小兰一起去看望她的父母,小兰父母的房子是重新翻盖的,室内装修的也很好,都是小兰出的钱,唠了一会儿家常,我勿勿回家带了一份礼物去大波家串门。
大波看到我十分高兴,拉着我的手问这问那,我每次回来他都是那么亲近,儿时的深情丝毫未减。大波告诉我他的绿色食品种植已经形成规模,收入也很可观,只是目前销路还不够广,我答应回县里帮他推销。
从大波家回来,发现家门口停着一辆银白色的丰田越野车,小兰打开车门探出头说:“哥,上车吧,我带你出去转转。”
上了车,小兰笑嘻嘻地说:“我把孩子让妈妈带了,就想和你单独呆会儿。”
我家在村子的最东边,越过一趟树林就是一大片开阔的草原,草原的尽头有一条人工挖掘的小河,村里人叫它“东小河”,夏天涨水的时候,河水会溢出河坝,站在我家门口就能看到一片白亮亮的河水,随着河水跑出来的鱼经常在草地上搁浅,孩子们拎着小筐儿在草地上抓鱼,曾经无数次和小伙伴们在草地上抓鱼,采蘑茹,在小河里捞鱼,在河边抓青蛙……儿时的故事历历在目,其中的乐趣现在想起来还是美滋滋的。
车子一路向东驶进了草原的深处,皑皑白雪扼杀了夏日的生机,只有从雪中露出头的蒿草在寒风中不屈不挠地挺立着,似乎在向严寒示威,又好象在告诉人们春天终究会到来。
小兰把车停在小河岸边,我们下了车沿着河面向前走,小兰不自觉地挎着我,头靠在我的肩膀上,这里人迹罕至,只有身后留下的两行脚印。
“哥,我一直都很想你。”小兰停下脚步面对我站住,看到我的毛呢大衣单薄,她解开貂皮大衣的钮扣把我裹在怀里,仰起脸闭上眼睛,噘起红红的小嘴儿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