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北是离着北岔一百多公里的小县城, 这里东部有森林西部有十几个农场,而最大的安北农场就是专门负责改造资本阶级和知识分子的地方, 蓁蓁四处转了一圈, 只见这地方住处倒还干净, 食堂里的粮食也不少,虽然不见细粮, 但看着那一盆盆的饼子,应该不会饿肚子。
现在蓁蓁也做不了什么,便想着等明东到安北以后多关注他些,若是真遇到什么事,她分分钟就能赶到,到时候不用露面, 单凭自己的异能就能干翻一帮人,总不能让自家大哥吃亏就是。
回到北岔, 蓁蓁心里不免懊恼前世对这十年的事了解不多,只知道知识分子和地主阶级会不太好过,但到什么地步,各个地市的程度都是什么样,她对此一无所知。要怎么避免牵扯到阶级斗争里, 保证一家人平平安安度过这十年时间, 她心里更是没什么底。
一夜无眠,转眼到了天亮, 李老太早早的醒来转头看着孙女睁着眼睛蔫蔫的样子就吓了一跳:“怎么了?昨晚没睡好?”
蓁蓁打了个哈欠从被窝里坐了起来, 揉了揉眼睛有些打不起精神:“就是想着大哥的工作心里有些犯嘀咕。奶, 你说我哥他们那些同学毕业了都做啥工作啊?”
“我听你哥说他们这一批都是当教员,分到全省各地的农学院去,给人民公社培养农业技术人员,好指导农民种好地大丰收。”李老太把蓁蓁又按回了被窝里,自己披了件外套坐了起来。
蓁蓁听了有些闷闷不乐:“必须得去当教员吗?我总觉得有些不安。”
李老太沉默了半晌,慢慢地摸起烟袋锅子往里面塞了些烟叶子,刚从笸箩里拿出洋火又想起蓁蓁不喜欢烟味,连忙把烟袋锅子又放回了炕上。
她咳嗽了两声轻轻说道:“你大哥上这么多年大学家里一分钱都没花,每月还能从学校领津贴领补助,国家又费钱又费力地培养出一个大学生,等分配工作的时候不是你想不干就不干的。”李老太穿上衣服下了炕,又回手给蓁蓁掖了掖被角:“别想东想西的了,赶紧闭眼睡一觉,我一会儿和你妈说,不让她叫你。”蓁蓁困的直答哈欠,见李明东分配这件事自己也无能为力,索性也不去再想,她答应了一声,很快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李老太是不是从蓁蓁的话里察觉到什么,等之后几天再提起明东毕业后的工作明显没了兴致,偶尔还会一个人坐在灶坑前看着燃烧的旺盛的红松发呆。
除了明东,明西上的大学是军校,如今是军人身份,似乎没什么可发愁的。明南学习成绩也还可以,之前家里也一直秉着能考大学就考大学的想法,让他用功努力。李老太自己琢磨两天突然改变了口风,让明南高中毕业就回家考水解厂。
明南本来就不是明东那种学霸,李老太说让他不考大学他也没什么异议,想着家里的人越来越多,而上班挣钱的只有李木武一个,他琢磨着可能家里实在开销太紧张了。因此明南连问都没有多问,便一口应承下来。
眼瞅着进了腊月,明西终于冒着大雪回到了家,王素芬看到黑瘦黑瘦的二儿子顿时眼泪都出来了。自打明西去上大学,总共才回来两次,却看着一次比一次黑,脸上的皮肤也不如以前那么细发。
李老太听见动静拿着鸡毛掸子从屋里冲着明西就来了,明西吓得恨不得退回外头去,靠着门腿就开始哆嗦:“奶,我这也没干啥呀,你干啥要打我呀?”
“打什么打?你好歹当兵了,能不能硬气点。”李老太被他气笑了,拿着鸡毛掸子把他身上腿上的雪都弹干净:“怎么也没穿靴子,这鞋踩了雪回来估计一会儿得湿,赶紧进去换裤子换鞋,今年你妈特意给你做了双新棉鞋,可厚实了呢。”
明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黑黝黝的脸庞有些发红:“我在学校里训练对打作战都很硬气,可一看到奶就硬气不起来。”
“你这是说你奶凶呗。”李老太被他逗笑了,明南赶紧上前接过明西的包,兄弟俩说着话往西屋去了。
明西一回来,家里的气氛明显的活跃了许多,李老太给明西倒了一缸子蜂蜜水递给他,拿烟袋锅子敲了敲明南:“去鸡窝里抓只鸡杀了,咱吃小鸡炖蘑菇。”
明北瞅着在屋里昂着脑袋四处逛悠的红烧鸡块,一脸坏笑地说:“还出去抓啥鸡啊,这不有一只嘛。”
红烧鸡块身子一僵,漫不经心地转了个方向,走了两步见没人拦它,忽扇着翅膀一溜烟的跑回了东屋,明北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明西在旁边看的又好气又好笑:“你这些年是不是光长个子不长脑子,我看你的脑子比红烧鸡块也聪明不了多少,。”
明北嘿嘿一笑,见明南披了衣服要出去,立马也穿了衣服跟着往外跑:“我跟你一起,鸡窝里有只阉了的公鸡,长的老大了。”
溜进东屋的红烧鸡块正鬼鬼祟祟的伸个脑袋往外瞅呢,一不留神和跑出来的明北对视了一眼,顿时吓的趴地上。李明中在旁边瞅了瞅明北,转头叼着红烧鸡块把它扔窝里,又默默地用头拱着把门关上,挡住了明北的视线。
蓁蓁正坐炕上看书呢,见红烧鸡块浑身哆嗦的怂样忍不住哈哈大笑,丢了几粒剥好的瓜子给它,蓁蓁说:“你又没阉过,怕什么?”
红烧鸡块钻进鸡窝里只露了一个脑袋出来,黄豆大眼睛对此居然有些自得:“我没被阉就是因为我机灵,每年阉鸡的时候我都躲的老快了。”
蓁蓁被它逗的直乐,自打那年养鸡养猪以后,李老太明年开年都抓一只猪崽孵一些小鸡,那些鸡都吃了几茬了,唯一一直留着的就剩那只红烧鸡块了。李老太见蓁蓁喜欢它,又时常给它絮絮叨叨的说话,只当这个鸡有灵气,便消了炖它吃肉的打算,甚至如今天寒地动的时候还在屋里给它弄了个小窝,就在李明中的垫子旁边。
不得不说李明中和红烧鸡块被蓁蓁训练的很好,一个冬天在屋里,一鸡一狗相处的很融洽不说,配合的也十分默契。每天李明中定点的推开门带着红烧鸡块出去解决生理问题,等完事回来的时候李明中也不用旁人开门,自己搭着门站起来就能开门。
王素芬爱干净,本来听说要把红烧鸡块养屋里还不是很乐意,怕弄脏了屋里捂住味道,可这几个月一瞧,干干净净的不说,从来在屋里也不乱叫,格外让人省心,每天也主动拿些高粱米喂它。
冬天雪大蓁蓁不怎么出门,有这一狗一鸡陪着蓁蓁也解了不少寂寞。
杀了鸡,放上发好的榛蘑炖了一个小时,满屋子的肉香,李明中馋的时不时去灶房那瞅一眼,回来和蓁蓁商议:“鸡脑袋没人爱吃,给我得了。”
红烧鸡块站在鸡窝上头直啄李明中脑袋:“你有没有点心,当着我面就说吃鸡脑袋,它的脑袋有我脑袋好吃吗?”
李明中被它啄烦了,回头抬起前腿一下就给它按回鸡窝去,蓁蓁自打冬天就没怎么出门,李木武今年冬天上班一直比较忙也没倒出空去打猎,因此除了每月按照每人的二两猪肉份额买回点肉来炒菜切上几片解解馋,家里就没正经炖过肉吃。
蓁蓁也知道李明中馋了,把它叫到身边揉了揉脑袋:“鸡骨头细,你吃的时候可得嚼烂了,别囫囵吞下去,小心卡着。”
李明中期待地点了点头,屁颠屁颠地跟着蓁蓁去吃饭了,红烧鸡块不服气的把头缩回了鸡窝里,一个劲儿的小声喔喔:“蘑菇炖鸡有什么好吃的,有我红烧鸡块香吗?没见识的狗!”
吃了午饭,蓁蓁躺在炕上犯懒,李木武出门去找屠夫,约他明天来给自家杀猪。这几年李老太也不等到年根底下了,基本上一进腊月就先杀年猪,早杀猪也能早让孩子们吃点肉,一年到头在外都不容易,也就在家的时候能给好好补补。
听着西屋嘻嘻哈哈的说话声,蓁蓁有些心酸,毕竟马上就到特殊时期了,也不知道明年过年的时候能不能这么团圆了,趁着今年家里人都在一起,不如多弄些吃的,好好热闹一把。蓁蓁用意识笼罩了森林,很快发现了一只频死的马鹿,只见它身上伤痕累累,似乎是从高处摔了下来,腿断了不说,脑袋上还有个大洞。眼看着这只马鹿要咽气了,蓁蓁摸了摸李明中的脑袋:“咱家地旁边有个马鹿,把它拖回来。”李明中一听就来了劲,围着屋子嗷嗷叫着转了两圈,抬腿推开门就跑没了影。
李老太正在灶房抽烟呢,见李明中跑出去连门都没关,赶紧出来把门带上:“雪这么厚放它出去干啥,要是让别人拽家去可咋整。”
“就它那狠劲一口能咬断胳膊粗的木头,谁会那么想不开拽它呀。” 蓁蓁又回到炕上钻到被窝里打哈欠:“它在屋里圈了这么长时间,快憋出毛病了,让它出去撒撒欢也好,甭管它,玩够了就回来了。”
可让蓁蓁说着了,李明中一边跑一边还时不时的把脑袋往雪堆里钻一钻,从家里一直浪到山脚下,玩的满身是雪不亦乐乎。
跑到自家地的旁边,果然看到一只肥胖的马鹿刚刚断了气,李明中拱了拱它,又从自家地里拽过来一块木板。这还是以前李木武扛上来的一个门板子,秋收的时候往上头放些自家带的午饭啥的,省的直接放地上招蚂蚁。
把马鹿拱到木板上,李明中顺着来时的小路往下一推,马鹿和木板飞一样的滑了出去,李明中乐的摇头尾巴晃地在后头跟着,要是马鹿掉下来,它在给拖上去。
李木武去约了屠夫又去了趟李木森家,和他说了明天杀猪的事,让他带着老婆孩子来家里吃饭。在李木森家唠了会嗑,李木武回家的路上就瞅着有一道血痕,他沿着痕迹一路往前追,终于在快到家的时候看见了李明中那只傻狗拽着一只二两百斤的马鹿往家里拖。
“红中!”李木武吆喝了一声,李明中听见立刻跑了过来,撒欢地围着李木武跑了一圈,又用嘴叼着李木武的衣裳把它拽到马鹿的旁边。
“好家伙,这么大一头鹿你打的?”李木武乐呵呵地揉了揉李明中的脑袋,等走近看见这鹿身上摔的出了不少的血,毛也磨没了一大块,顿时心疼地直叹气:“多好的皮子白瞎了,这样也做不成衣裳了,留着坐鞋使吧。”说着他也不嫌脏,拎起马鹿就伦到了肩膀上,吆喝了一声:“红中,走,回家!”
李木武扛了头鹿回来,一家子都沸腾了,一个个不怕冷的都到院子里看新鲜,李木武把李明中夸了又夸,许诺它等炖熟了鹿肉,给它挑块大的,乐的李明中嗷嗷直叫,赶紧跑屋里给蓁蓁表功去。
在北岔无论什么肉最喜欢的一种吃法就是:炖!好在平常在家吃的肉不是野生的就是自家拿粮食喂的,肉质都不是后世那种饲料瘦肉精喂出来的肉可以比拟的,肥瘦适中肉味十足。可这鹿肉除了下锅炖以外,蓁蓁还想试着烤着吃,到时候烤好的鹿肉抹上点调料,没有生菜叶就弄些嫩一点的白菜叶卷着吃,味道应该也不错。
她跑到西屋里的小书柜里把几个哥哥看过的《红楼梦》翻了出来,抱着书穿着皮袄出来找李明东:“哥,上次我听广播讲这个,说有个鹿肉的吃法,你找找呗,咱也那么吃。”
李明东接过书直乐:“你咋这么馋呢,这鹿还没收拾呢,你就先琢磨着鹿肉怎么吃了。”
蓁蓁上前搂着李明东的胳膊撒娇卖萌:“我这不是怕咱家没有那么齐全的东西嘛,大哥你快帮我看看,咱咋能烤鹿肉吃。”
“烤鹿肉还不容易,家里红松绊子多的事,炉子也有,让爹给割条鹿腿架起来烤就是。”李明西这两年出去拉练,对烤肉这件事已经熟门熟路了。
明北一听就兴奋了:“我问奶要点蜂蜜去,这烤完玩意刷蜂蜜都好吃。”
蓁蓁有点纠结:“烤鹿腿太慢了,不好熟”她一边比划一边解释说:“我把肉切薄薄的放在一块铁板上头烤着吃,或者穿在签子上随吃随烤的那种。”
一家人目目相觑有些没明白是什么意思,还是明南反应的快:“我记得咱家以前有个铁盘子,后来奶嫌烫手就给收起来了,用那个行不?”
“行行行!”蓁蓁忙不迭的点头,还不忘回头和几个哥哥打包票:“赶紧来帮忙准备,保准好吃。”